孫宇是從南山省下面的一個小縣城陽關縣趕來京城的。
他是本周五上午九點到的南山省省城,然後直接去了省農業廳。
他在農業廳的大廳等了一上午,也沒有見到那位副廳長。
直到下午,才知道這位副廳長要去京城。
這事兒說來有些繞,孫宇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但他沒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辦這件事。
他曾經是元江省紀委前任書記左歸雲的秘書,左歸雲離開元江省進京履新後,他被左歸雲安排到了南山省的省政府。
在省政府幹了一段時間後,他被下放出去,到陽關縣任縣政府副縣長。
去年陽關縣來了一位新縣長,孫宇想謀求進入縣委常委,但是失敗,不過,他被重新調整了分工,開始分管農村事務。
新縣長到任後,跑到省里的農業廳爭取到了一筆專項扶持資金,專用於扶持農村農業發展。
但是這筆專項扶持資金需要半年後才能到帳,所以新縣長讓孫宇先進行前期準備工作。
孫宇雖然沒有進入到縣委常委行列,但是相比之前,他分管的領域總算有事做了,他也高興。
由此,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農村農業事務的發展上。
他告訴全縣農業創新的農民們,馬上就有一筆專項資金撥下來,讓縣裡的農民們繼續創新,堅持創新,只有創新才能致富。
這些率先響應政府號召的農民們自然把所有資金都投入到了這個創新項目中,只等省廳的專項資金批下來,然後開始發力發展該項目。
可沒想到,事情出了變化。
去年年終時,新縣長告訴孫宇,省廳這筆專項資金沒了。
孫宇聽到這消息,猶如遭了晴天霹靂。
專項資金沒了,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如今在農村大力發展的創新項目必將失敗,因為沒有新資金投入,這個項目將無法正常運轉。
不僅如此,前期響應政府號召的這批敢於嘗試創新的農民也將虧得血本無歸。
孫宇整個人失魂落魄,在會議室,臉色直接發白。
新縣長讓孫宇放寬心,這事兒不是縣政府的錯,是省廳改變了決策,突然把這筆專項資金給了另一個縣。
因此,不必自責。
畢竟,這個消息太突然了。
突然得讓這位新縣長都措不及防。
孫宇則說,哪怕這件事不是縣政府的錯,可那些進行農業創新的農民是響應了縣政府的號召才把所有家底投入到創新項目中的。
如今,縣政府是沒錯,但省廳不撥款,這個農業創新項目怎麼辦?
縣裡一大批農民投入到這個創新項目中的資金又怎麼辦?
縣政府能承擔這些農民的損失嗎?
新縣長搖頭,告訴孫宇說,縣政府無力承擔這筆巨大的損失。
他讓孫宇想辦法,因為孫宇是分管農村農業領域的副縣長。
孫宇當時就急了。
他之所以召集且帶領縣裡的農民搞這個農業創新項目,就是這位新縣長告訴他,省廳的專項扶持資金百分百能夠批下來。
這位新縣長說了,他和農業廳的副廳長是老同學,有這位副廳長做保證,專項資金一定到位。
正是因為有這些承諾,孫宇才投入所有精力,召集了上百位農民投入這個農業創新項目。
可現在,專項資金不僅說沒就沒了,這位新縣長還把所有責任推給他,孫宇自然是面如土灰。
他面對的可是百餘位相信他,且把所有財產都投入到農業創新項目中的農民啊。
這些農民知道了,會怎麼看他,會不會和他拼命,會不會聚眾到縣政府鬧事?
這但凡發生裡面任何一件事,他孫宇的前程都結束了。
可新縣長不擔責,孫宇能怎麼辦?
他是孤身到南山省的,左歸雲給他安排到南山省後,雖然介紹了一位副省長給他認識,但是這位副省長可不認他呢。
他當時想過,打電話給左歸雲,可他也清楚,左歸雲遠在京城,能怎麼幫他?
他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把這些參與創新的農民召集了起來,告訴他們,專項資金出了問題。
他向農民們訴苦,訴說這件事太過意外,縣委縣政府已經盡了全力,可最終還是沒能改變省廳的決定。
發生這樣的事情,縣委縣政府如今只能表達歉意,將來若是有機會,一定彌補大家的損失。
反正,他說了很多冠冕堂皇,敷衍,推卸責任,不敢承擔責任的話。
他等著這群農民們發怒,大鬧。
可沒有。
這些農民們聽完這番話後,皆是沉默的盯著孫宇。
他們臉上寫滿了寬厚與同情,充滿了無奈與惋惜,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也就是這一刻,孫宇感覺到這群農民們的沉默宛若驚雷!
他坐在最前排,羞得是面紅耳赤。
那一刻,他才感到他是多麼的無地自容。
終於,這群農民們不再沉默。
他們用樸實的眼神看著孫宇,說:「孫副縣長,俺們不怪你……」
「你也是一片苦心,也想我們過上好日子,遇到這樣事情,你也莫辦法,我們是知道的。」
「俺們錢沒了,再吃吃苦,總能又賺到的,孫副縣長,你真的別自責,俺們理解你。」
每一句話,都是刀子。
一刀一刀的割在孫宇的心上。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失敗,多麼的沒用,當著副縣長,竟然在一群百姓面前表現得這麼軟弱無助。
自己還是副縣長嗎?
自己還配當這個副縣長嗎?
自己當這個副縣長是來向農民百姓訴苦的嗎?
孫宇拍案而起,說:「諸位……我孫宇在這裡承諾,一定把這筆專項資金拿回來,我們辛辛苦苦半年多,付出了血汗,付出了錢財,成功就在眼前,就這麼放棄了,我不甘心,大家都不甘心!」
「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爭取到省廳對我們縣這個農業創新項目的支持!」
孫宇在做出這份承諾後,就開始東奔西走。
他去了省廳五次,通過層層關係,才知道省廳將那筆原本要給他們陽關縣的專項資金給了另一個縣。
他到另一個縣做了調查,驚訝的發現另一個縣根本沒有把這次資金用在扶持農村的農業發展上。
孫宇在這個縣裡暗訪了半個月,收集許多證據,他要到省廳去告狀。
可到了省廳後,他沒有得到任何答覆。
他交給省農業廳的材料也石沉大海,不知道被誰給壓下去了。
孫宇不服氣,他每周都要到省農業廳去一趟,可進展幾乎沒有。
直到某一天,他得知那筆專項扶持資金是省農業廳的常務副廳長特批給那一個縣的,他就開始去找這位常務副廳長。
他要向這位常務副廳長說明情況。
連續找了三次,沒有見到人。
直到周五,在等待一個上午,他在下午見到了這位常務副廳長。
這位常務副廳長盯著孫宇,冷笑一聲:「還真是陰魂不散呢,老子馬上去京城,你也要跟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