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屠龍(下)

2024-10-18 18:40:49 作者: 雪落憶海
  「有小蘇大人這句話,老奴就算放心了。就算老奴明天就吹燈拔蠟,一想到主子爺還有像小蘇大人這樣的忠臣良將輔佐,也能閉上眼啦。」黃錦擦著眼淚,欣慰地說道。

  「阿彌陀佛。只可惜了那些無辜的錦衣衛。唉……」蘇山山表情悽然地離開了皇宮。

  回到北鎮撫司。

  蘇山山不情不願地將在資料室門外看守的禁軍撤走。

  而後踹門而入:「閹賊!這次算你運氣好,你沒事兒了。所有參與了抓捕戶部侍郎的錦衣衛,你選幾個得力的留下,其餘的,都要被關進詔獄,等候秋後處斬。」

  蘇山海喝得微醺,剛剛打了個盹兒,慵懶地伸了伸腰,一臉得意的笑容:「蘇大統領不是說,但凡北鎮撫司中,有一個人供出本督來,本督就死定了嗎?如今看來,本督還是聽得民心的,沒有一個錦衣衛攀扯本督。」

  一向智珠在握的蘇山海,在將劉徳化封為百戶的時候,就料到有今天了。

  看到蘇山山,這個父親敗壞蘇家門風的產物,無奈吃癟的樣子,對於蘇山海來說,簡直是人生一大快事兒。

  「哼!瞧你那小人得志的大長驢臉,還真是:去年一滴相思淚,今朝剛流到腮邊。」蘇山山說完,轉身就走了。

  「啥?她剛才說啥?」蘇山海當場氣得暴跳如雷,指著蘇山山離去的方向,顫抖著手指問道。

  洛無涯、石昊、秦毅、戴宗,四大天字號密探,全都憋著笑。

  「廠公,您真的沒聽清嗎?我給您重複一遍?」獨臂的秦毅,狠狠掐著大腿,才能讓自己忍住不笑噴。

  「還別說,這詩詞,形容得還挺貼切。」洛無涯認可地點頭。

  「貼切個屁,你又看不見。」蘇山海起身,風風火火地走出了資料室。

  一邊走,一邊在嘴裡嘟囔著:「豈有此理,本督怎麼就不信,這兩句陰損的詩詞,是蘇山山那個臭丫頭自己想出來的。」

  「哈哈哈!」

  蘇山海走後,資料室內,四大天字號密探,笑得捶胸頓足,前仰後合。

  ……

  蘇山山來到關著柴安的審訊室中,視線低垂,不敢跟柴安對視,語氣中也充滿了愧疚:「查清楚了,抓捕戶部侍郎的事兒,你並沒有參與,你可以走了。」

  「山山姐,那,我那些錦衣衛弟兄們呢?」柴安一看蘇山山的狀態,就知道大事不妙。

  「你去跟他們好好地告個別吧。陛下,讓他們死。」說完,蘇山山自覺無法面對柴安,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審訊室。

  柴安追出門去一看,只見禁軍已經將包括劉師父在內的一眾錦衣衛,戴上了沉重的枷鎖,用鐐銬連成了一串。

  「劉師父,趙大哥,王哥,鹿哥,弟兄們,我柴安對不住各位,因為本王的家事兒,害了大家。」柴安衝到錦衣衛的隊伍前,深深地自責。

  風月樓是自己燒的,風月樓的銀子,也在靖安王府里。

  明明得罪琅琊王氏的人是自己,到頭來,自己好端端的,幫自己出頭的兄弟們,卻全要被問死罪。

  在這一刻,柴安真的有點兒為自己的年輕氣盛有些後悔了。

  前世,在黑洲給當地軍閥做軍師時,彼此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經常會為了一場小小的勝利,就派出一隊土著兵當炮灰。

  看著土著兵們被打炸得胳膊大腿滿天飛,黑色紅色的碎塊落滿草地,柴安的內心,都不會起一絲漣漪。

  柴安曾無比地相信自己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今生,柴安卻真真切切地,為錦衣衛弟兄們而感到戚戚然。

  在這一刻,柴安才對「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這句話有了深刻的覺悟。

  一件事兒、一個物品、一個人,在一個人心中的重要程度,似乎只取決於這件事兒、這個物品、這個人,與一個人的社會關係。

  如果此時,問柴安那個經典的電車難題。

  有兩條鐵軌,一條鐵軌上綁了十個人,另一條鐵軌上綁了五個人,按電車原本的路線行進,將壓死十個人,如果柴安臨時改變鐵軌導向,可以救下這十個人,但同時另外五個人被壓死。

  該不該為了救十個人,犧牲五個人?

  柴安的回答會是,自己的親友,在哪條鐵軌上,自己就會選擇救哪條鐵軌上的人。


  別說是在十個和五個中選擇了,就算救自己的親人,會導致百八十萬人被碾成粉末,柴安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開車壓人的沒負罪感,將人綁上鐵軌的沒負罪感,那柴安,作為救人的,就更沒負罪感啦!

  「柴老弟,你說啥呢?腦袋掉了,不就是碗大個疤嗎?要是讓俺明知道你被欺負了,俺還裝縮頭烏龜,那可不行。事到如今,俺一點兒都不後悔。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俺妹子,柴老弟,你幫著多照應一下,行不?」

  趙大寶憨憨的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柴安雙手搭在趙大寶的肩膀上,深深地低著頭,低吼道:「放心,諸位弟兄們的家人,以後就都是我柴安的家人。」

  「謝王爺。」

  錦衣衛弟兄們,無不動容,身有枷鎖,不便下跪,雙手的手指,勉強能夠交叉在一起,齊齊對著柴安拱手作揖。

  蘇山山拍了拍柴安的背,安慰道:「好了,他們都是戴罪之身,人多眼雜,你們就此作別吧。秋後才行刑呢,如果實在有話,等回頭你到詔獄去見他們再說吧。我會關照他們在詔獄內的吃住的。」

  「謝謝山山姐。」柴安感激道。

  「嗯。走吧。」蘇山山一揮手,率領所有禁軍,押著所有錦衣衛,離開了北鎮撫司。

  刑部的人,將苟剛正和秦柔帶去刑部大牢。

  儘管這個案子,在昭明帝確定蘇山海沒有不臣之心時,結果就已經確定了。但就如同有些在公堂打官司,有一方花重金請了縣太爺的親戚,開的訟師事務所的訟師來辯護一樣。

  就算案子的宣判結果,在訟師費打到相關帳號上那一刻,就已經確定了,但升堂還是要升的,該走的流程,一個也不能落下。

  主打一個律法尊嚴,神聖不可侵犯。

  苟剛正和秦柔,作為被北鎮撫司的公差逮捕的人,想要恢復自由,還要經過刑部的升堂,再宣判,才能釋放。

  「嘿嘿嘿,廠公大人,您放心,本官保證,小秦娘子,在刑部絕對不會受到一點兒委屈的。」刑部尚書,笑眯眯地對蘇山海諂媚道。

  柴安順著聲音回頭看去,發現蘇山海站在走廊的拐角處。

  顯然,剛剛蘇山海也是在暗中目送錦衣衛們。

  「秦柔是楊家媳婦,是靖安王的嫂子,你要拍馬屁,應該去找他,跟本督說什麼?」蘇山海有些詫異地問道。

  「嘿嘿,明白,下官都明白。」刑部尚書笑容猥瑣,滿臉跑眉毛。

  「速速離去,不然,本督叫人收拾一間審訊室給你住。」蘇山海受不了刑部尚書的表情,趕緊嫌棄地攆人。

  「下官告退。」

  刑部尚書從禁軍審問錦衣衛時,聽到蘇山海「身殘志堅」加「老驥伏櫪」,好像對小秦娘子有點兒意思。

  心裡盤算著,這次協助蘇山山的禁軍來北鎮撫司辦差。能通過關照秦柔,讓蘇山海欠自己一個人情,也算不虧。

  「死……蘇公。蘇統領,她沒有為難您吧?」柴安對蘇山海抱拳見禮道。

  「哼,借她個膽兒,她也不敢。」蘇山海冷哼一聲,背著手,傲嬌地挺了挺胸。

  「蘇公,您這麼厲害,能進宮向陛下求情,放弟兄們一條生路嗎?」

  「沒用,小的們能不能活,關鍵不在皇宮,也不在這裡。而在白馬寺。」

  蘇山海一副高人模樣,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好像在回憶往事,也像在想念故人。

  「白馬寺?」柴安記得,白馬寺是大周的四百八十寺之首。

  當朝國師,也就是蘇山山的師父,六欲大師,就是白馬寺的住持。

  「十年前,我跟張秦在白馬寺鬥智,他輸了。約好十年後,重新在白馬寺再比一次,算著日子,張秦那老小子,應該也快到了吧。」蘇山海語氣唏噓,感慨時間流逝,如白駒過隙。

  「張秦?鬼谷先生?那個起草了議和條約的,北燕使臣司徒旺的老師?」柴安曾因為條約內隱藏的陽謀,而懷疑張秦也跟自己一樣,是個穿越者。

  當初,自己讓司徒旺向張秦提問逐鹿天下的九字方針,至今也沒見司徒旺來答覆,也不知道這個張秦,答出來沒有。

  「對,是他。」蘇山海淡然道。

  「據本王所知,司徒旺早年修煉醫道,已經達到了第二境。遇到張秦後,果斷放棄醫道,改學縱橫之術。想必,張秦自身的修為,至少也達到三境以上了吧?」

  「嗯。十年前,張秦就是第四境了。」

  「什麼?那他,現在不會已經達到第五境了吧?」

  柴安當初聽楊玉嬈形容過,第四境修煉者的破壞力,相當於戰鬥機,第五境就相當於飛彈啦!

  面對戰鬥機的狂轟濫炸,尚且可以找個防空洞躲避。

  飛彈,是精確制導的,千里之外,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那可太外掛了。

  「放心,有本督在,他修不到第五境。縱橫一道的修煉規則是,想要晉升到下一個境界,必須完成相應難度的任務。縱橫一道的五個境界,分別叫:勸者、煽動、蠱惑、遊說、屠龍。」

  柴安一聽,不禁一驚,試探著問道:「這屠龍?莫非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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