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6章 天下無事(求保底月票)
威嚴的,明朗的,黎國天子的聲音,仿佛烈陽照雪,化去了魏青鵬光頭上的霜,也撫平了他額上的青筋,抹去密密如珠的汗。
魏青鵬鬆了一口氣。今有萬萬山,終於離肩!
他慢慢地鬆開五指,眼前的巍峨漸漸散去。連綿無盡的山脈,又歸於那劍的一橫。青衫獨立的姜望,還是笑臉燦然,還是橫劍在彼。
黎國大旗仍然獵獵,風中有泥土混著青草的香。戰馬不鳴,騎隊肅然。
魏青鵬試圖抓劍的大手翻過來,人也側身,順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姜真君不是常人,陛下允您帶劍而朝。」
「也罷。」姜望笑了笑:「草原兒女多豪邁,慣弄刀槍,我在牧國,確實沒見著解劍的傳統。畢竟神輝所照,草原非雪原,也不好叫魏真君別有規矩。」
他將那分天的一橫,又收回腰間。
魏青鵬延續著請的姿勢,並不言語。
他終於深刻地認識到,沉睡的數千年時光,都是年輕真君的階梯,而都被他錯過。
當年重傷難愈,假死遁藏,求治於時光。時光的確殺死了他的病痛,凜冬仙術凍結了他的道身。可是錯過的日新月異的歲月,不是幾本書就能夠填補。
孟令瀟在妖界無歇的廝殺里成長很快,自己卻在舊時代的榮光里落後了許多。
或許應該重拾教務了……真正看看這個時代的人,是怎樣成長和生活。
陛下之所以能夠跟上時代,於當今仍然蓋世,固是因其不可測的強大,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擔國之重,承受著整個黎國的一切。
兇惡的巨漢,仿佛立成了石雕。
姜望自其身邊走過,如風掠草原,就這樣踏入車殿。
靴子叩著地磚悠悠的響,盤龍之柱映著雪樣的寒。青衫照影,姜望仰看著龍座上的洪君琰,從容地拱手而禮:「有段時間不見,陛下風采更勝從前!」
殿中光影晦暗,洪君琰身穿雪色龍袍但並未戴冕,長發緊緊地歸在雪玉束髮冠下,這樣他方闊沉篤的臉,便成為殿中最清晰具體的威嚴。
見著姜望,卻是一笑,如冰川化開,有大河涌動:「國勢興,帝氣烈,朕也不免改顏!」
「都知黎國雄踞西北,日新月異,孟真君在妖界也屢傳捷報,令人歡欣。聖天子跨越古今,西北盡仰天福。」姜望眼角唇邊都是笑,獨自站在空闊的殿中,沒有半分不自在,眺望黎天子:「然西北事繁,虞淵不安,陛下遠慮萬年,擔責天下,怎麼得空,親至草原?」
「姜真君久未訪黎,能知天下事乎?」洪君琰微微揚頭,如聖山永矗:「西北無事,凍雪不瀾。虞淵無事,修羅止戈。大黎百萬精兵,只在妖界輪演——朕是空閒得很吶。」
「虞淵之鎮因長城,西北之靜在唐荊。晴空朗照都是無關風雪,不涉西黎。」姜望仍然微笑:「陛下竟然真的覺得寧靜嗎?」
洪君琰『哈』了一聲:「姜真君今日是做說客來了!欲效龐閔之說?也不知是站在哪邊立場。牧天子之義兄,太虛閣員,還是白玉京主人?」
連玉嬋帶一封信去鄭國,鄭國就變了天。薄紙上「白玉京主人」這五個字的落款,看來天下人都很關注。
重玄遵不久前點了幾句,今日洪君琰又重提。
這「龐閔之說」可是警告的意味很濃。縱橫真聖龐閔,又被稱為「最不像縱橫家的縱橫家」,別的縱橫家修士,多合縱連橫,遊說天下,講的是一個唇槍舌劍,因勢利導。龐閔卻常常是說不得幾句,便提戈引兵。不愛說服愛打服。
姜望面色不改,好像根本聽不懂弦外音:「義兄、太虛閣員、白玉京主人,這些都是身份,不是立場。」
他撣了撣衣角,看著丹陛之上的大黎天子:「若說立場——」
他笑道:「昔日敬立雪原,迎陛下甦醒;今日同行草原,隨陛下車駕。心中常記雪原風光,俯身拜於天子威儀……不知這算不算立場?」
「算!怎麼不算?」洪君琰哈哈大笑,拍了拍龍椅:「時代驕子,甚合朕心!上來!與朕同座,咱們把酒言歡!」
「帝制在此,長幼有序,尊卑不敢亂。」姜望端正地一禮:「願請客座,為陛下祝酒。」
至少在神霄戰爭結束之前,他都是維護現世秩序的,這是基於對人族整體利益的最高考量。再糟糕的秩序,也比無序強。當今這個時代或許還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但論及對人道洪流的助推,對人族力量的凝聚,仍然超邁以往。
維護現世秩序,廣益人族,是當今形勢下,贏得神霄戰爭的關鍵。
劍斗無名者,爭名【執地藏】,火燒蒼圖神,他的態度也是一以貫之的!
他尊重洪君琰的尊貴,也理所當然維護大牧皇權的正朔。
這份態度,他坦蕩地向洪君琰說明。
洪君琰一抬手,道:「既如此,便請落座!」
當下便有宮衛抬來酒案,鋪好坐席,請姜望落座殿中。
姜望也便按膝正坐。
壯得像頭小牛犢子的爾朱賀,一手拎著酒壺和酒盞,一手托著食盤,食盤裡八樣精緻小碟,冷熱各半。虎虎生風地走進殿中來,對姜望鄭重地行了一禮:「先生。」
他倒好了酒,細心地用道元暈開酒香,便侍立在一旁。
帝座上的黎天子,看著這雪原上無法無天的小混蛋,這般乖巧樣子,也有幾分好笑。
入朝聞道天宮求道者,雖說姜望都以道友論,但這聲先生,理論上也叫得。
姜望瞧著他:「近來修行如何?」
濃眉大眼的爾朱賀,低眉順眼地道:「用勤用苦,日有所益,以先生為榜樣。」
姜望略略探了探他的道元,滿意地點點頭,親自為他也倒了一杯酒:「來,咱們滿飲此杯,權為相見賀。飲罷你便回去修煉,我們這些大人廢話多,你韶華正好,不要陪著誤光陰。」
爾朱賀雙手捧杯,和姜先生幹了一杯,喝得喜上眉梢。
又聽姜望說了句「三年後的黃河之會,我看好你」,更是眉飛色舞,骨頭都輕了幾兩,喜滋滋地便走了。
洪君琰默默地看他哄小孩,這時才道:「姜真君這酒,可頗是醉人!」
「小孩子酒量不太好,多飲能益。」
「姜真君果然這般看好他?」
「天縱之才!」姜望贊道。
洪君琰笑問:「你以為……他可以復刻你的成績麼?」
「這有什麼不可以?」姜望不假思索:「每屆都有魁首,為何不能是他呢?」
「朕說的可不止這一場。」洪君琰悠然道:「而是姜真君冠絕同代、打破歷史的那些修行記錄。」
「有陛下和傅真君的教導,有蒸蒸日上的黎國支持,想來也不難。」姜望認真說道:「記錄就是用來讓人打破的。先賢累代奮鬥,就是為了讓後來者站得更高。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洪君琰略略傾身:「總有人如山河永佇,歲月也囊括眼中。新人舊人……恐怕也換不得那麼勤。」
「那說明新人不夠新,也不夠強。」姜望平靜地道:「但時代之潮浪淘沙,總會有夠新夠強的人出現。」
「朕以為不然。以時代而論,動輒計以萬載。有時不成,非獨力微,時也運也命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機而動,未嘗不得良果。」洪君琰笑道:「就好比你洞真時在蒼圖鏡壁里留下的陰影,讓自此以後牧國真人的鏡中『閉死關』,都變成了找死。新人換舊人?怎麼翻得過去這座山?以朕想來,爾朱賀不死有大成,卻是超不過你的。」
從這話就看得出來,洪君琰坐困西北,卻放眼天下。
姜望在蒼圖鏡壁里擊破呼延敬玄的記錄,並留下再難有人企及的高峰,這事兒未曾宣揚,其實相對隱秘。整個牧國,又有幾個人有資格靠近蒼圖鏡壁呢?
洪君琰卻了如指掌。
今時今日之黎國,可以算得上是霸國之下第一強國。
可他洪君琰準備了那樣恢弘的「爭霸未來」計劃,不是為了在霸國之下!
他要的是六合天子,首先要成就霸業,才算有角逐六合的資格。
但已經坐穩了位置的人,怎容得後來者上桌?
姜述當年擠上來,雖天時地利人和不可或缺,也是滿身帶血!
從洪君琰歸來、黎國一統,一直到現在,黎國每一次上桌的嘗試,都被現有的六大霸國按下去。既得利益者的默契,是不可逾越的障壁。
在這一點上,他和魏玄徹算是同病相憐。
但魏玄徹算是後起之秀,幾代魏帝經營,穩紮穩打,拓幽冥、巡長河,表現出了極強的耐心。
他這個從道歷新啟時代過來的開國帝王卻不同,當年跟姬玉夙、姞燕秋他們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現在卻只能候在餐桌旁……久久等在餐桌旁,已是等得餓了!
在現有的六大霸國之外,建立第七個霸主國,這是在傷害所有霸主國的利益,必然引起列國的壓制。而若只是替代其中一個,難度卻要小得多。
因為其它的霸國不僅不會被染指利益,反而很可能在新舊霸國的交替中,侵奪更多利益回來。
「陛下謬讚了!我不過是做當下的努力,求所見的進步,並未想過立一碑而成永恆。若能被超越,又何嘗不是姜望所求?」姜望道:「那說明我可以做得更好,那是在開拓我的邊界。」
若是一般人這麼說,洪君琰只覺臭不可聞。
但朝聞道天宮就放在那裡。其一身所學,盡益天下有志於修行者。
洪君琰雖然自己沒好意思去,但以指點他人的名義,也差不多看個七七八八,知曉姜望並無保留。
這位年輕的真君,的確是有一顆永遠進取的強者之心,且有永不止步的自信。乃不腐之水,是永燃之焰。
然而幾千年風雪磋磨,洪君琰卻也不是會被誰動搖的,只贊了聲:「好氣魄!」
他在龍座上投下深沉的眸光:「總歸相識一場,說朕倚老賣老也好,說杞人憂天也罷,朕對姜真君,還是有些過來人的建議——你這未愈之身到處走,好比小兒懷金於鬧市,實在不夠謹慎。千金之子,奈何不自貴也?換成姬玉珉那老小子,有點咳嗽都不會出門。」
姜望淡然正坐:「所以宗正久壽,而我登高。」
洪君琰看他一陣,忽而哈哈大笑。
姜望毫無波瀾地坐著,一直等這位皇帝笑罷了,才低頭為禮:「還是要有勞陛下關心。不過牧國乃天下霸國,青穹神尊神輝永沐,我在這裡,卻是不太擔心安全的。」
洪君琰道:「超脫,超脫,若時時都被俗事牽扯,事事都被人間掛牽,那就算不得超脫。若現實太過沉重,跳出絕巔的超脫,也會被拽回絕巔來。」
不愧是道歷新啟年代的豪傑,這位黎天子,又分享了一個對付超脫者的思路。紅塵之線累積到一定的程度,有機會拽下超脫者!這是不是超脫者大多不問人間事的原因呢?
「這不是還有陛下同行麼!」姜望笑道:「縱然異族視姜某為眼中釘,妖魔常欲食吾血肉。總不至於還能當著您的面,把我怎麼著。」
洪君琰似笑非笑:「妖魔畢竟狡詐,朕終究未能永證,萬一有所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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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道歷新啟的時代,他可以果斷地放下國勢,另求它路。憑他的積累和才情,也有那麼一點機會,能像嬴允年一樣,得證永恆。但他放不下他的雄圖霸業,苦心爭霸於未來。
這幾千年的冰封和等待,殺掉的不止是時間,他的前方已經只有一條路走,非六合不能成。他也不曾想過其它。
姜望笑著,笑著,不笑了。對於洪君琰這樣的雄主,無謂一味地謙卑:「我有四句話,想言於陛下。」
「哪四句?」洪君琰問。
爾朱賀拿的是一套酒器,一共有四個酒杯。
姜望拿起爾朱賀喝過的那個杯子,放在酒案前面,說道:「時代總在進步。」
又翻起一個新酒杯,放在前一個酒杯旁邊:「今時不同往日。」
再翻開最後一個新酒杯,放到最前面:「我乃當代第一。」
最後他舉起自己的酒杯:「敬陛下。」
洪君琰又笑了起來,道了聲「好!」
舉杯與姜望遙遙一碰,而後一口飲盡!
他自那龍座上巋然起身,便如那名為「永世聖冬」的至高至寒之峰,屹立於此世此間,群山見此低,行人須俯首!
雪色龍袍是冰原萬古不化的寒,他只是看著姜望:「現在你該說說,這一杯為何而飲。」
他已經,給足了面子!
現在姜望需要告訴他,新入絕巔之林的年輕人,哪來那麼多的面子要人給。
姜望仍然坐在那裡,長身如塑,面似金玉。飲罷一杯又自斟,只留給黎國天子一個貴重而又飄渺的側臉。
仙帝之氣,在其勢也。
他一手拿著酒壺倒酒,晶瑩酒液如飛流,另一隻手卻拿住一卷玉簡,大袖翻飛,橫舉於君前!
「為當代仙帝!」姜望舉起盞來,似有幾分醺然如狂態:「敢問陛下,這一杯是否當飲?」
洪君琰一愣,繼而大笑,他笑著便往殿前走,磅礴的陰影盡卷於雪袍之下。大袖一揮,殿中便多出一張酒案,正與姜望相對。
他便這樣豪邁地坐下來,也為自己斟酒:「這真是,哈,這真是……緣分!」
雲頂仙宮在姜望手上他當然知道,只傳承了一式平步青雲他也明白。
宇宙深處九宮天鳴,隕仙林里驚天一戰,雲頂仙宮喚起仙隕歷史的迴響……這一切都讓他知曉,仙人傳承必將歸來。
但他確實是沒有想到,姜望現在就拿到了失落已久的《仙道九章》,且願意同他分享!
這九大仙宮的確切傳承,還沒有全部確定呢。這白玉京主人,新晉的真君,果真交結天下,情報如此出眾,下手如此精準?
姜望也笑起來。
於他而言,《仙道九章》必要因九大仙宮而全。
【如意章】的十二簽,是必然能完整的。
【萬仙章】至少也能補全六簽,剩下的部分,在田安平手裡。不日神霄開戰,魔君不可能避責,總歸是有機會到手。
【馭獸章】的十二簽,跟大師嫂說幾句好話,應當不成問題。山海道主已得永恆,未見得把仙術傳承當什麼大事。
至於吳詢那裡的【兵仙章】、許妄那裡的【因緣章】,條件合適的話,並不是不能談。而洪君琰這裡的【長壽章】,正在眼前。
細想來,只有【極樂章】和【霸府章】,還沒有個確定的尋處。前者疑似在羅剎明月淨那裡,後者疑似也在田安平手中。
現在他就是跟洪君琰談,《仙道九章》需要凜冬仙宮來幫忙補全,洪君琰也需要這道【長壽章】來總覽他凜冬仙宮的傳承。
這是互惠互利的關係,哪怕單純在仙道的層面,他們也在某種意義上共擔因果。
「在下僥倖得傳《仙道九章》,觀之如天書,茫然不得解,仙字縹緲隔雲端。當世仙道第一,非陛下莫屬,故此與天子同行,是為求教也!」姜望說著,直接將手裡的《仙道九章》往前一推。
洪君琰一把握住了!
「說什麼求教呢?言重了。」這位黎國天子,慢慢地展開這玉簡,嘴裡道:「咱們是忘年之交,同參仙道罷了!」
說著也拿出一方飛雪環繞的冰晶小殿,推往姜望:「凜冬仙術,盡在其中。有仙人時代所傳,也有朕後來增補的一些。姜真君姑且一觀,若有不足之處,還請幫忙指出。」
姜望卻沒有立即接過,而是舉酒看著洪君琰,笑道:「今日與陛下相談甚歡,愈覺投契。但聊了這麼久,陛下只說了自己空閒,卻還沒有告訴在下,怎麼特意來草原呢!」
洪君琰亦暫止翻閱玉簡,抬頭看著姜望的眼睛,笑了笑:「聽說從天國回來後,你第一時間就跑了,今天才到草原?」
姜望高聲贊道:「天下何事不在陛下眼中!」
洪君琰笑納了這份吹捧,搖頭而嘆:「在內不干擾牧國的國政,在外維護牧國的正統。只幫忙,不要好處,姜真君,你這義兄,勝似親兄啊!」
姜望略想了想,這才開口:「當初陛下自封冰棺,以待良時。傅真君獨坐『永世聖冬』峰,如凍雪不化,玄冰長凝。我想不僅僅是因為他和陛下的情誼,也因為他相信陛下能給冰原帶來正確的未來。」
他誠懇地道:「姜某不懂天下大勢,只知神霄將至,今日之草原,亂不如治。且先君昭圖去時,言勝風雪者,必一心為民者。草原今帝,正有此德。姜某與草原新君確有手足之情,但不是非要扶龍登庸。只是時局如此,舍她其誰?今非維護大牧正統,維護天下也。」
洪君琰瞧著他:「果是公心?」
「是公心是私心,我也分不清了。」姜望道:「只知是真心。」
他真心地希望小五好,希望云云好,真心地希望草原百姓能和樂生活,不受風雪。也真心地希望人族能贏得神霄,可以永昌。
如此公心或是私心,又有什麼區別呢?
洪君琰手拿仙道玉簡,終是一笑:「倒也不必緊張!」
他施施然道:「朕只是聽說赫連青瞳死了,這世上的老朋友又少了一個。心頭遺憾,故來弔唁。此私下行程,不涉時局。兩國之事,自有禮官處置。」
洪君琰這等人物,既然已經做出表態,就不會再有什麼變化。
姜望便笑著握住那冰晶宮殿,遨遊於號稱「世間最知壽」的凜冬仙術中,這一游,便游過了整個登基大典。
誰也沒有想到,一舉統合西北的蓋世雄主洪君琰,車駕親至草原,卻只是和鎮河真君一起坐下來,找了個地方探討修行。包括牧國朝廷在內,諸方的許多準備,都空置在彼,無處著落。無數期待的視線,都化作莫名其妙的茫然。
但時間堅決地往前,並不為冰雪所凍。
六月三日牧國新君即位,大赦天下,恩沐草原。
六月九日,又迎來了太虛會議。
從幽冥走出來的古老神祇暮扶搖,在姜真君的陪同下,第一次來到太虛閣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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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新氣象,感謝同行此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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