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著膝蓋的疼痛,許念初像條狗一樣,雙手著地,緩慢地向前移動。
烏黑的秀髮散落在臉上,為她保留最後一絲體面。
在陸景琛面前,許念初從來都是漂漂亮亮的,沒有一刻似如今這般狼狽。
短短的幾步路,許念初度日如年,嘴唇慢慢地滲出血。終於到了,許念初將手緩緩往上伸,卻不敢抬頭看。
陸景琛就這樣,高坐於上方,靜靜地看著許念初瘦弱的手在桌子上不斷摸索,卻始終不敢抬頭往桌子上看一眼。
「找不到就抬頭看!」
許念初嚇得一囉嗦,她不敢看陸景琛,不想看到他臉上厭惡的表情,這比殺了她還痛苦。
卻不得不看。
於是她迅速在桌子上瞟一眼,終於拿到了手機。
看著上面的聊天記錄,許念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些不是我發的!」
她猛地抬頭為自己辯解,卻只看到男人嘲弄的眼神。
許念初著急忙慌地掏出自己的手機,作勢要拿給陸景琛看。
「你看,我是加了顧寧,但是我沒有跟他聊過天。」許念初走到桌子前,咽了咽口水,將手機屏幕遞給陸景琛。
沒想到被男人直接拍走,「啪」地一聲,手機被重重摔落到地面。
「你覺得我能被你騙第二次嗎?」
「聊天記錄是可以刪的!」
陸景琛根本不信她的話。
「這真的不是我發的,我發誓!」
「肯定是有人拿了我的手機,故意想要栽贓我。」
許念初據理力爭。
陸景琛聽完只覺得她無藥可救了。
「你以為你在演電視劇嗎?再說了,你手機不是有密碼嗎?誰能打開,嗯?」
許念初還想辯解,看到陸景琛嘲諷的眼神後,渾身的力氣就像被抽乾了,突然沒有繼續解釋下去的欲望。
很輕很輕地對陸景琛說:「景琛,有些事,不是我解釋就有用的,你不信我。」
陸景琛看著她充滿哀傷又堅定的眼神,內心有一瞬間的動搖,卻很快被自己壓制下去了。
「不要再裝模作樣了。」
「你做的這些,無非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將顧寧逼走。」
「就你,也配和她爭?」
「你算個什麼東西?」
陸景琛的話像針扎似的嵌入她的心裡,許念初已經被疼痛麻痹了知覺。
見她不語,只是默默地站在桌前,垂頭看著地面,陸景琛突然沒了繼續糾纏的欲望。
揉了揉眉心,惱怒自己會跟這樣的貨色浪費時間。
於是起身,走到許念初身旁時,輕飄飄地落下一紙文件。
「當時結婚的時候,我說過,任何時間,我都可以隨時結束這段關係。」
「這幾天簽完交給我。」
「把自己收拾一下,滾蛋。」
說罷離開了辦公室,徒留一人。
自從和陸景琛重逢,許念初常常覺得自己活在夢裡,關於兩人的美好回憶,仿佛只存留在她一個人的夢裡,現實只是一地的玻璃碴子,輕輕一碰就痛不欲生。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
「沒有人能受得了你這樣!」
偌大的辦公室辦公室空無一人,許念初崩潰了,對著空氣怒吼。
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三年來,她體驗了無數次。
兩人的溫存時光,仿佛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銘記。陸景琛每次都能在自己最開心的時候狠狠地潑上一盆冷水。
許念初常常覺得,老天在跟自己開玩笑,為什麼別人的愛情之路那麼順利,自己卻像在荊棘叢中摘玫瑰,哪怕碰一下玫瑰,都要被刺得遍體鱗傷。
縱使旁的人苦口婆心地勸自己陸景琛不是良配,都說當局者清,旁觀者迷。
可就算當局者再迷,再怎麼欺騙自己,自己的感受是不會騙人的。
我知道陸景琛不愛我,可是我愛他。
我知道他暴躁,善變,冷漠,可是我愛他。
我愛他,僅僅是愛他這個人,只是因為他是陸景琛,無關他的身份。
哪怕無數次被傷得徹底,就像今天一樣,可不管許念初再失望,再難過,一想到要離開他了,仍會像離開水的魚一樣無法呼吸,非得一頭扎進水裡不可。
「我真賤!」
女人在地上靜坐許久,卻始終不敢看向那紙文件。
可一陣風吹來,卻把文件吹到了許念初眼前,再怎麼逃避,也不可能看不到那行醒目的大字。
離婚協議書。
「離婚」這個詞,從嘴裡說出來終究是沒有實感的,得親眼看到文件,親眼見到那印著的幾個大字,才算是真正地落地。
許念初顫抖地扶起那份被風吹起嘩嘩作響的文件,卻始終不敢認真地細看。
「真窩囊啊。」她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手機瘋狂地震動,許念初看向手機屏幕,是父親打來的。
許念初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字,並不想接這個電話。她清楚自己的父親是什麼德行,「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又有什麼事。
換在以往,許念初可能就把電話接了,但現在她實在身心俱疲,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那個老男人的事了。
毫不猶豫地掛斷。
她將文件拿好,來到洗手間的鏡子前,看到自己腫脹的雙眼和凌亂的頭髮,憔悴的面容活像熬了幾個大夜,一時很認可陸景琛「人不人鬼不鬼」的評價。
兜里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許念初被震得煩了,惱怒地拿起來一看,除了父親的三個未接來電,還有一個是母親的。
看到媽媽的來電,許念初立刻就把電話往回撥。
「喂,媽媽。」
「誒,念念啊。」
聽到媽媽溫柔的嗓音,許念初控制不住地鼻子一酸,眼淚蹭地一下就流出來了。
「怎麼沒接爸爸的電話?」
「不想接。」
許念初突然想到了什麼,瞬間警惕起來。
「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還是動手了?」
「沒有沒有。爸爸打電話的時候,媽媽在旁邊而已。」
「念念,你沒事吧?」
母親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許念初連忙否認。
「念念啊,要不要回家吃晚飯?媽媽都好久沒見你了。」
人一委屈就會控制不住地落淚,許念初極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乾巴巴地應了聲「好」,飛速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