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反應過來,趕緊規規矩矩地下跪。
顧傾顏帶著兩個妹妹躲在人群後,直到封宴過去了,這才拉著兩個妹妹慢慢吞吞地往後面縮。突然,她感覺到有兩道視線朝她這邊看了過來,抬眸看時,只見秦歸明跟在封熙柔的馬車前,正轉頭看向她這邊。
她和秦歸明的視線對上,很快就重新埋下頭去。她現在跪得腿麻,不想再跪了,於是趁人不注意,拉著兩個妹妹爬出人群,貓著腰飛快地溜進了後面的巷子。
「姐姐以前絕不會溜走的,你最講規矩了。」二妹妹扭頭看了一眼遠去的人群,小聲說道。
總是講規矩是活不下來的。
顧傾顏揉了揉二妹妹的小臉,輕聲說道:「快走吧。」
天色暗了,顧傾顏忙著給兩個妹妹洗衣服,二妹妹拉著三妹妹在桌前寫字。這是顧傾顏給她們定的,每天要練習五個字。
二妹妹聽著外面的水聲,扭頭看了出去,小聲說道:「白天我看到以前的姐夫了,他也騎著大馬,好像當官了。」
三妹妹點頭:「他是壞人,我們不要理他。」
「可是姐姐喜歡姐夫,你忘了姐姐為了他,哭得眼睛都腫了嗎?」二妹妹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前幾日晚上,又看到姐姐哭了,說不定就是想姐夫。要不然,她為什麼看到姐夫就走呢?」
三妹妹放下手裡的桔子瓣,惶然地看向院中的顧傾顏,「那怎麼辦?姐姐為什麼要喜歡壞人。」
「因為他是姐夫啊,姐姐以前就很喜歡他,所以才和他訂親。」二妹妹幽幽嘆了口氣:「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三妹妹緊攥著桔子瓣,小臉皺成一團:「我不想姐姐哭。」
二妹妹撫著三妹妹的小腦袋,苦笑了起來。她們還是小孩子,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顧傾顏一個人傷心難過。
「我們把姐夫腿打斷,綁回來。」三妹妹突然握起拳頭,下了決心。
啪!二妹妹往她腦門上拍了一巴掌。
「你少惹事,姐姐很辛苦了。」
三妹妹疼得捂著腦門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顧傾顏趕緊放下擇了一半的菜,回來哄三妹妹。這時大黃狗甩了甩尾巴,往院門口湊去,嘴裡嗚嗚地低哼了起來。二妹妹從屋裡走出來,歪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大黃狗。
屋裡鬧哄哄的,院門外卻悄然走來了一人,一身藍色錦衣,頭戴帷帽,靜靜地立在門口。他打量著四周狹窄昏暗的小巷,長滿青笞,牆皮斑駁的矮牆,長指慢慢掀開了帷帽上的輕紗。
「秦狗賊,你來幹什麼?」突然,院牆上冒出二妹妹的小腦袋,一臉怒意地看著門口的男人。
秦歸明怔了一下,抬眸看向院牆上的二妹妹,眉心擰了擰。
「開門。」他低聲道。
「開你祖宗,啐……狗賊……」二妹妹罵道。
在周掌柜家裡住了沒幾天,罵人的話,砍人的刀,真是學了好多。
「你在做什麼!」顧傾顏的聲音傳了出來。
秦歸明立刻抬手敲響了木門。
木門吱嘎一聲拉開了。
顧傾顏抬眸,看到秦歸明的一瞬,眉頭頓時緊鎖起來。
秦歸明死死盯著顧傾顏全是紅疹的臉,半天后才抬步踏進了院中,他掃了四周一眼,問道:「你一直住在這兒?」
顧傾顏冷冷地看著他,說道:「關你何事?趕緊走吧。」
「沒離開過?」秦歸明又問。
顧傾顏反應過來,他是糊塗了,在懷疑封宴這幾日身邊的女子是不是她。
「你管我有沒有離開。」顧傾顏抄起牆邊的笤帚,用力揮掃:「我這兒地小,容不下秦大人,趕緊走吧。」
秦歸明躲閃著笤帚,眉頭越鎖越緊,直到被逼到了門口,突然伸手握住了笤帚,冷聲指責道:「你在鬧什麼!」
顧傾顏錯愕地看向他,他在問什麼屁話?什麼叫她鬧?
「拿著,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眼前。」秦歸明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伸到顧傾顏面前:「我對你仁至義盡,你好自為之。」
顧傾顏的臉越脹越紅,眼尾也氣紅了。
當時家裡出事,她確實去找過秦歸明,那是因為她以為秦歸明能念著父親教過他的情誼,沒想到秦歸明不僅一個銅板也不借,還冷冰冰地給了她一封退婚書。從那時起,她就沒想過再找秦歸明。
「滾!狗賊。」她揮起笤帚狠狠地抽向秦歸明。
秦歸明被他一笤帚掃中了腦袋,臉上刷地一下多了幾道血痕,當下臉色就變了,一巴掌朝著顧傾顏揮了過去。
顧傾顏滿臉悲愴地看著那隻掃向自己的巴掌,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她氣哭了。
當初她為什麼會挑中了秦歸明當夫婿,父親為了推舉她,從來不走關係的他,甚至拉下老臉四處帶他結交。
她真是瞎眼了啊。
秦歸明看到她淚水滾落的樣子,舉到半空的手又慢慢落了下來,他垂著頭站了一會,把銀票撿起來,走到石桌前輕輕放下。
「拿著,我走了。」他扭頭看了一眼顧傾顏,抬步往外走去。
「秦狗賊。」三妹妹舉著石頭追出去,用力朝秦歸明丟了過去。
秦歸明肩上挨了一石頭,轉過身來,嘴角死死抿著,盯著小院裡看。顧傾顏握著笤帚,淚水漣漣地看著他,二妹妹手裡已經拿了根綁著柴刀的木棍,三姐妹和以前的樣子,已經大不相同了。
他擰擰眉,隨手拍了拍肩上的灰,大步往外走去。
「關門。」顧傾顏抹掉眼淚,無力地說道。
二妹妹過去拿起銀票,小聲說道:「這是三十兩。狗賊真摳門,才給三十兩。」
顧傾顏苦笑,輕聲道:「既然給了就拿著,不嫌少。」
錢太重要了,她想要多多的錢。而且秦歸明住在她家,吃在她家,欠她們顧家的可不止三十兩。
巷子外,秦歸明一臉鐵青地走出巷子,剛剛拉到馬的韁繩,只聽到一把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駙馬怎會一個人在這兒?你不是出來陪五公主看燈去了?」
秦歸明抬頭一看,只見封宴和祁容臨各騎了匹馬,就在他前面立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封宴已經換了一身紫色華袍,披著白色披風,上面包裹著極好的狐狸毛,一身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