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鍋。
宋清許無言以對,心中憋悶。
陳家嫻很需要這筆演出報酬,於是儘量婉轉:「宋老師,合作方開會的話,您可以通過線上會議旁聽的,不耽誤您做事,對方也不會覺得被忽視。」
宋清許掛掉電話,譏諷道:「一點小錢。卓秀以為自己有多重要?」
陳家嫻頓了頓。
片刻後,她才說:「賺錢沒有不委屈的。我們表演收了他們錢,他們怎麼不重要?我們聽一聽人家的安排,沒有壞處,也不占用太多時間。宋老師覺得呢?」
宋清許冷笑:「庸俗!」
他前思後想,越想越氣,忍不住向陳家嫻抱怨良多。
陳家嫻打斷他:」我還要排練,宋老師,對不起,我有點忙。「
宋清許一愣。
他口不擇言:「你就只看著錢?難道都不在乎尊嚴嗎?」
陳家嫻終於說:「宋老師,事實如此,我們已經簽了合同,現在就算中止合作也來不及……您生氣又有什麼意義?」
宋清許深吸一口氣,陳家嫻卻率先說:「宋老師,您有情緒我可以理解,但這是您和卓秀之間的糾紛,能不能別為難我?我還要上台,您這樣我真的很難做。「
她沒有能力拯救別人。
她只能顧得了自己。
宋清許還想說些什麼,陳家嫻站起身:「我要再去練習一下唱段,保障現場的演出質量。」
宋清許看著她轉身離開。
他難以置信。
而她沒有回頭。
……
會議結束,線上參會人員紛紛下線,會議室內的施遠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一時間,會議室無比安靜。
郁賁坐在下面,覺得壓力越來越大。他不斷回憶,是有哪個環節做得不夠好嗎?施遠是在暗示什麼嗎?他忍不住想開口,關晞用眼神制止了她,郁賁把話吞回肚子。
會議室內繼續安靜。
就在郁賁難以忍受的時候,施遠的手機響起來。他這才站起身:「我的司機來了,我走了。」
他就是為了等司機來開車?
那他為什麼自己開車跑過來?
郁賁想不通這個奇怪的邏輯。他送施遠出門,黑色的車停在門口。
司機打開門,正要坐上駕駛座,突然被施遠攔下。
「不好意思。」施遠擋住司機,「行程有變,我自己開車走。」
施遠的目光落在駕駛座上。
黑色真皮駕駛座的夾縫裡,很不顯眼地掛著一條小小的黑色內褲。
他擋住眾人視線,坐進駕駛座。
砰。
施遠關上了車門。
……
組織架構重新調整後,君子怡將人事板塊也納入麾下。
40歲的君子怡心裡清楚,自己作為總裁辦公室主任的職業生涯基本到達了頂峰。
頂峰,意味著幾乎沒有再上升的空間。可她的職業生涯至少還有十幾年。
40歲,是一個足夠認清自我欲望的年紀。
君子怡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滿足。
她想要更多。
施遠的大秘走到她辦公桌旁,歉意地說:「子怡姐,施總說,您的AIGC方案沒辦法落地,需要您重做一份。」
君子怡的目光落在她被退回的方案上,方案標題的更上方,帶著卓秀的紅頭。
紅色。
只有核心業務才配得上紅色。這本方案,是君子怡在職業生涯中,親手提交的第一本紅頭方案。
君子怡撥打內線電話給施遠,施遠直接按掉。
……
總裁辦負責安排總裁的出行事宜。
君子怡走進總裁電梯,替施遠刷卡,其他樓層瞬間被鎖住,電梯直落。
君子怡說:「施總,總裁辦的方案,您沒給我當面匯報的機會。」
她把紙質方案遞給施遠,然後背過身去,站回電梯按鍵旁。
從面前反光的電梯壁,她看著身後施遠的神色。
施遠沒有翻開手上的方案,透過反光壁注視著君子怡。
他淡淡地說:」沒有匯報的必要。總裁辦的定位是職能支持,不涉及核心業務。「
他重讀「支持」兩個字。
施遠看著她的背影:「總裁辦的方案——AI人直播,AI人營銷——重點不在AI人,而是營銷和直播。君子怡,請你捫心自問。你在做AIGC,還是想披著AIGC的皮插手賣樓營收?你根本沒有把考核權放給大銷售團隊,而是握在自己手中——你要橫向考核越城公司的全部盈利項目。你僭越了。」
他把方案翻到最後一頁表格,從西服內懷摸出簽字筆。在「考核指標」下面,君子怡白紙黑字寫明考核權歸屬總裁辦公室。施遠在「總裁辦公室」五個字上,用簽字筆打了個叉。
他把紙質方案丟給君子怡。
君子怡看著這個黑色的叉。她回頭,看著穿深灰色西裝的施遠。
他瘦削、犀利、理性、冷靜。
君子怡轉過頭,注視著跳動變小的電梯數字:「你並不了解我。」
施遠平靜地說:「子怡,一年365天,你可以在364天都很風光。但只有一天,你被打回原形:年終利潤結算的這天。你的職業生涯,從未扛過營收。」
君子怡神情不變。
施遠說:「我知道你或許學了很多商業管理的課程,但你不扛營收,你就不會明白。商業競爭就是不講道理。」
君子怡聲音平靜:「我很明白。你在撒謊。是你不想給我這項權力。」
施遠說:「是。是我不想給。我們要對卓秀的全體股東負責,高層的變動要向全體股東公示。你沒有涉足核心業務的經驗,沒有核心項目的背景,也沒有行業資歷背書。股東不會信任你。」
雖然君子怡有專業背景,但她沒有反駁。
施遠突然說:「你哭了?」
君子怡回頭,和施遠對視。他淡漠的面孔仿佛面具般碎裂,下頜微抬,唇角隱隱透出一絲笑意,盯著她的目光居高臨下,而又玩味。
君子怡不閃不避地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怎麼會?這么小的事。」
施遠讚賞地笑了:「所以,你明知我根本不可能答應,為什麼還要發出來?告訴我,你的目的。」
兩個人對視。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被打回的方案僅僅只是一個引子,真正的談判剛剛開始。
君子怡淡淡道:「能把越城全部盈利項目統起來,能把越城全部項目總搞定,才有資格談考核,才有資格談權力。「
施遠饒有興趣地笑著:「你在暗示我沒資格?」
君子怡也笑了:「你有嗎?你確實是卓秀集團開山元老,區域總裁。可您直管越城公司才幾年?越城公司那些盈利項目聽您的嗎?您清楚他們的真實收益嗎?你知道他們怎麼收茶水費嗎?你知道利益鏈條是怎麼串聯的嗎?「
施遠沒有反駁,意味深長道:「流水的總裁,鐵打的君子怡。你確實有本事制掣我,可惜,即使我直管越城公司不久,越城公司的總裁也是我,不是你。」
君子怡注視著電梯下行:「總裁的稱呼只是個道理,可惜商業競爭從不講道理。我深耕越城,如今也算越城公司的元老。卓秀集團從本部到分公司,都是山頭林立,小團體眾多,越城這些人,你搞不定,你從外面請人同樣搞不定。」
她對施遠笑了笑。
施遠看著她:「這是你的威脅?」
君子怡糾正:「這是我的優勢。」
施遠的笑容越來越大,他點頭認可:「這確實是你的優勢。但越城公司不是我的公司,我只是董事會僱傭的高管,我才拿公司多少股份?這些項目總怎麼從公司賺錢,怎麼合夥賺錢,和我有什麼關係?你提出的誘惑,對我而言,算不上誘惑。」
君子怡說:「但你甘心只做個高管嗎?」她笑眯眯地看向施遠,「你要實現你的目標,就必須把這些錢梳理乾淨。你會需要我的。」
施遠想起自己和另外三名區域總裁正在策劃的股權架構改革。
一旦成功,卓秀集團就是他們的天下。屆時,他當然要把各子公司子項目好好梳理一番。
施遠和君子怡對視。
敲門磚,投石問。
施遠指著她手中薄薄幾頁方案:「這是你投給我的簡歷。」
君子怡笑了笑:「這是我的誠意。」
電梯抵達地下車庫,門無聲滑開。
君子怡伸手擋住電梯門。
施遠收了所有表情,面孔淡漠,大步略過她,走向門口的司機,目不斜視,肩背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