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著到地方。
玉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戲笑的聲音。
她本不予理會,但是她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於是便繞過假山,湊了過去。
果然,叫她瞧見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薛琅。
薛琅今年十四歲,模樣隨了柳小娘,生得及其秀氣。
他身上穿著一身最樸素的灰白色衣衫,此時他的身上,不知道被人淋了何物,看起來濕漉漉黏膩膩的,離得老遠,她都聞到臭氣了。
「就你?也想去太學?你配嗎?」說話的是薛庚,大夫人李氏生的嫡子,比薛琅年長三歲,又比玉姣稍小一些。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用腳,在散落在地上的書籍上,碾上了兩腳。
薛琅被欺負狠了,便把一隻手,往袖子裡面摸去,眼神之中也閃過狠色。
玉姣瞧見這一幕,連忙快步沖了出去,開口喊了一句:「琅兒!」
薛琅瞧見自家姐姐,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接著便把手拿了出來,有些驚喜地道:「姐?」
薛庚瞧見玉姣過來,鼻孔朝天地冷嗤了一聲:「洗腳丫鬟來了啊!」
二姐說了,叫這薛玉姣去伯爵府,那是讓薛玉姣去當洗腳丫鬟的。
玉姣聽了這話,皺了皺眉,把心中的不滿忍了下來。
她看向薛琅,溫聲道:「琅兒,和我一起回去見小娘吧。」
薛琅乖巧地點了點頭。
薛庚似乎並不想這麼放過他們,而是攔住了兩個人的去路。
玉姣見薛庚一臉想找茬的樣子,開口說了一句:「玉容姐姐也一起回來了,她定帶了不少新鮮玩意兒回來。」
話不用多說。
薛庚把玉姣的話放在心中一過,眼珠子一轉,接著就對著姐弟兩個人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咱們的帳回頭再算!」
說話間,薛庚便轉身離去,瞧著這樣子是去見薛玉容了。
薛琅看了看地上的書,玉姣瞧見這一幕,彎腰把書撿起來,把上面的塵土拍了拍,這才和薛琅一起往回走。
等著到了幽芳院。
瞧見四下無人了。
玉姣便停住腳步,板著臉看向薛琅:「拿出來!」
薛琅茫然地看向玉姣:「姐?」
玉姣的臉色一冷:「拿出來!」
薛琅疑惑了一下,手伸到自己的衣袖子裡面,摸了一下,從中拿出一塊青色山水紋的帕子,疑惑地問:「姐,你是要這個?」
玉姣微微一愣:「剛才,你掏袖子,就是為了拿這個?」
薛琅點了點頭:「不然呢?我還能拿刀捅了薛庚不成?」
玉姣聽了這話,連忙左右看了看,低聲呵斥:「閉嘴!不許再說這樣的混帳話。」
隔牆有耳,他們這幽芳院,難免沒有李氏的眼線。
聽到兒女的說話聲,柳小娘就從屋子裡面出來,開口道:「阿姣,阿姣回來了嗎?」
柳小娘說著話,就到了跟前。
玉姣和薛琅的頭上,還有一個姐姐,已經出嫁了,所以柳小娘今年已過四十,在這後宅之中,女人一到了這個年紀,就如同那已經枯萎的花兒。
但柳小娘保養得很好。
雖已經有了兩女一子,可她的身段依舊窈窕纖細,歲月似乎沒有消減她的美貌,反而讓她多了幾分安靜賢淑的雅致。
柳小娘是李氏為了固寵,抬到這侯府上來的。
和玉姣一樣。
都是李家母女兩人婚姻的陪葬品。
薛琅見小娘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連忙開口道:「我去洗洗。」
說著薛琅就一溜煙的走了。
柳小娘拉住了玉姣的手,開口問道:「我的姣姣,你……還好嗎?」
話未說完,柳小娘的眼睛就紅了紅。
玉姣開口道:「在伯爵府,有嫡姐照顧著,我過得很好。」
柳小娘點了點頭:「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阿姣,你記著,你在那伯爵府,唯一能信能依靠的,便是你玉容姐姐。」
玉姣點了點頭:「玉姣一直記著呢。」
母女兩個人說著話,就挽著手到了屋中。
柳小娘見玉姣把春枝留在外面守門,瞥了春枝一眼,沒開口。
玉姣開口道:「這是我自己選的丫鬟,可信。」
柳小娘長鬆一口氣,這才不再忍著淚水:「我的阿姣,你受苦了!」
玉姣連忙道:「娘,不苦的……」
「怎會不苦?我好好的女兒,本也該成親了,如今卻要到伯爵府上,幫那李氏的女兒生子!無名無分的……」柳小娘說到這,只覺得心扎得疼。
玉姣開口:「娘,如今主君給我抬了妾,雖只是賤妾,但也算是有了名分。」
柳小娘聽了這話,心中稍作寬慰,可還是難掩傷痛。
她這一生,最毀的就是做人妾室!可她沒得選,也沒人給她選擇的機會。
她便想著,將女兒嫁做寒門妻。
可誰曾想……
柳小娘不想女兒難得回來一次,她一直哭哭啼啼的,這會兒就擦了擦眼淚,看向玉姣,問道:「玉姣,我給你的藥,你可吃著?」
玉姣乖巧地點了點頭。
柳小娘拿出一個荷包,遞給了玉姣:「這些,夠你用上一段時間了。」
玉姣小心翼翼地把荷包貼身放好。
這裡面裝著的,是息胎丸。
息,停息的意思。
這小小的藥丸,可以幫她避孕。
蕭寧遠和她歡好,已有三次,除卻第一次之外,剩下兩次,並未在關鍵時候離開。
想也是,這般的男子,又怎可能委屈自己?
薛玉容想讓她有孕,招式百出,可她偏偏,不能如了薛玉容的意!
她事後偷偷服藥,並非只為了和薛玉容作對。
而且她若是真的有孕。
下場麼……
那孟側夫人倒沒說錯。
必定是去母留子的。
為了暫時活下去,她只能這樣做。
柳小娘心疼地摸了摸女兒的墨色的發,低聲道:「委屈你了,只是阿姣,這並非長久之計……」
玉姣也知道,若一直無孕,薛玉容怕是也容不得她。
所以薛玉容急著她要孩子,她也急,急著快些能在那蕭寧遠的心中,占上些許的分量。
叫那薛玉容,無法隨意處置她便夠了。
柳小娘又開口道:「伸手出來,那藥到底不好,我幫你瞧瞧,切莫真傷了身。」
玉姣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柳小娘的手搭了脈。
誰知道柳小娘的手,才搭上一會兒,就皺起眉來,神色也越發凝重。
玉姣瞧見這一幕,心提了提:「娘,是有什麼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