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競相傳閱(求追讀!)
夜晚,劉家。
餐桌上擺著地瓜粥、咸蘿蔔乾。
劉建軍抹了把嘴,站起身說,「爸,媽,我吃好了,先回房間了。」
「你等會兒。」
劉東方拍了拍板凳,讓他坐下,「我看你從方家拿著本期刊回來,是不是就是岩子的小說發表的《燕京文藝》?」
「是啊。」劉建軍點了下頭。
「你把它拿來給我看看。」劉東方道。
「爸,我還沒看完呢,等我看完再給伱。」劉建軍根本連一頁都沒有翻過,「寫的湊合,也就是那麼回事。」
「不會吧?那可是《燕京文藝》。」
劉東方皺了皺眉。
「能在《燕京文藝》發表,未必都是好作品,這麼跟您說吧,如果按岩子的小說當挑選標準,你兒子我寫的一樣能發表。」
劉建軍自吹自擂道。
「現在發表有這麼容易嗎?」
劉東方半信半疑。
「爸,你是不知道現在文學作品有多麼緊缺,就我補習班一個高考語文70多分,作文才28分的,小說也能發表,我估計岩子的情況跟他一樣,純粹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劉建軍不屑道:「讓他中了一回。」
「真的?」
劉東方眉毛越發舒展。
「爸,岩子什麼成色,咱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您看像當作家的料嘛。」
「也是,下鄉之前,沒看他有這天賦。」
「您瞧瞧。」
劉建軍道:「要是您還不信,這麼著,我把我這些年寫的詩啊、小說啊,也投到《燕京文藝》,還有《當代》、《人民文學》。」
「能行嗎?《人民文學》、《當代》檔次可比《燕京文藝》高,標準也肯定更高。」
劉東方深知兒子有幾斤幾兩。
「怎麼不行!」
劉建軍語氣不悅道:「您這太小瞧你兒子了,岩子那水平都行,我怎麼不能行呢。」
劉東方白了眼,「隨你吧,不過我提醒你啊,寫作歸寫作,不管能不能發表,都不要分散了精力,高考才是你人生中的大事!」
「放心吧,爸,我有方寸。」
劉建軍擺擺手,不耐煩地回到了房間。
接著翻起《牧馬人》,第一眼的印象——
不過如此。
再往下看,看到許靈均和秀芝先婚後戀的愛情,看到許靈均毅然地拒絕億萬富翁父親,看到許靈均回去當鄉村教師,翻得越來越快。
「沒有文學性。」
「不符合現實主義……」
「假!結尾也太假了!我不信有這樣的機會,還有人能拒絕?除了傻子,還有瘋子。」
劉建軍在紙張的空白處寫下一段又一段的差評,密密麻麻,簡直貶低得一無是處。
「呵,就這?」
他冷冷一笑,扔下了筆,心裡暗想,我上我也行!
…………
第二天,大清早。
這年頭,工人基本上是朝八晚五地上班,沒有雙休,只有禮拜天這一天休息。
蘇雅拿出被褥,掛在晾衣繩,看到方言打著哈欠,端著臉盆,來到院子的水槽邊。
一邊拍打,一邊問:「岩子,你寫《牧馬人》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方言擠著乾癟的牙膏管子。
蘇雅道:「就是許靈均和秀芝的愛情,故事性真強,我看了4遍,差點就哭了。」
「小說嘛,首先就是要把故事講好,故事講不好,一切都白搭。」
方言把牙膏抹在牙刷上。
「寫得跟真的似的,你這是真事,還是你虛構出來的?」蘇雅不禁憧憬道,「真有像許靈均和秀芝這麼幹淨純粹的愛情嗎?」
「當然是沒有啊。」
突然,背後傳來劉建軍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就沒有呢?」
蘇雅轉頭,瞪了一眼。
劉建軍笑道:「生活里哪有這麼美好的愛情啊?岩子寫得太理想了,太虛了點,不像傷痕,那麼真實,那麼刻骨,寫進人心裡。」
方言回懟道:「你又沒下過鄉,你怎麼知道傷痕小說寫的就沒有虛構,甚至誇大的成分呢?」
「對,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蘇雅點頭道。
「這……這……」
劉建軍一時間想不到該怎麼反駁。
「凡是小說,都是虛構的,是多是少而已。」方言正眼不看他一下。
劉建軍無話可說,梗著脖子說:「我嘴皮子沒你利索,說不過你。」
「誒,你說不過我也不用走啊。」
方言被逗笑道:「上哪兒啊?」
「我、我上補習班!」劉建軍道。
蘇雅皺眉道:「不是約好了今天在岩子家討論《牧馬人》嗎,你怎麼能爽約呢!」
「我也沒轍啊,我爸媽盯我複習盯得緊,我是一刻也不敢喘氣,對不住,對不住啊。」
劉建軍雙手合十,報以十分的歉意。
」可是……」
蘇雅左右為難。
「岩子不是還有篇小說,下次,下次一定。」劉建軍假意道歉,「對不起啊,岩子。」
「沒事,你去吧。」
方言看向蘇雅勸道:「我們也要體諒下建軍的難處,畢竟考了三次沒考上,承受的壓力不是我們能想像的,不然就沒光明的前途。」
劉建軍笑容僵硬,心頭一痛。
高考落榜三次可是自己心裡的一根刺!
他剜了眼「好兄弟」,強顏歡笑說:「沒錯,明年的高考我一定要考上,時不待我。」
「好好複習,我相信你不會再失敗。」
方言眼神里充滿戲謔。
「啊哈哈,借你吉言,我先走了啊。」
劉建軍再也呆不下去,拔腿就跑了出去。
這就不高興了?
以後有的是你這孫賊不高興的時候!
方言算是報了昨晚之仇,愉快地刷起牙。
而蘇雅,徑直走到他家,跟方紅討論起《牧馬人》,聊的最多的話題就是愛情。
洗漱回來,方言發現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各個都是閱讀理解滿分的高手,甚至比自己還理解《牧馬人》,完全應了那句話——
他就是個寫小說的,懂什麼《牧馬人》!
「岩子,你再多給姐幾本,明天我帶工廠去,讓他們都看看我弟寫的小說。」
方紅揚起燦爛的笑容:「寫的多好啊。」
「是啊,你怎麼寫的這麼好啊。」
蘇雅感慨道:「還好我沒有聽紅姐,把自己的詩投到《燕京文藝》,估計會被退稿。」
方紅說:「小雅這話就說的不對,你都沒試過,怎麼知道會被退稿,是不是,岩子?」
方言笑道:「寫東西,最重要的是自信。」
方紅笑眯眯道:「不如這樣,等岩子回城了,給你看看你那些詩,提點意見。」
「還是算了吧,太麻煩他了。」
蘇雅臉上閃過一絲糾結。
方紅鼓勵道:「不會,不會,你不知道,岩子不僅懂小說,還懂詩,找的工作就是……」
「咳咳。」
方言感覺出姐姐有意在撮合他和蘇雅。
雖然圓了上輩子的遺憾確實很有吸引力,但他現在不想談什麼狗屁愛情,只想搞編制!
周雁茹說,文代會期間會跟李清泉、王朦商量,也不知道商量得怎麼樣了?
第四屆文代會的開幕式結束之後,美協、作協、劇協、音協、影協、曲協、舞協等全國協會,陸陸續續召開了自己的代表大會。
11月7日,輪到了作協。
各地的文學代表團,全員參加,趁著會議中間休息的空檔,一個個聊天、抽菸、喝水。
走廊里,漸漸變得喧譁熱鬧。
「什麼這麼熱鬧?」
陸遙看到一撮人圍著王朦,就見他抱著一摞期刊,和周雁茹挨個發給周圍的人。
賈平窪吐了口煙,「《燕京文藝》的編輯們想讓評論家,還有其他出版社的編輯點評這一期作品呢。」
「《燕京文藝》,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陸遙細細一想,一拍腦門,「對了,我們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小方,他的小說不就在這一期上嘛,我還說,等出了一定要看看。」
「是有這麼個人,方、方言。」
賈平窪回憶了下,也想了起來。
「走,我們去要幾本。」
陸遙湊了上去,從人群外圍擠了進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拿到了兩本。
「額滴親娘咧,還怪搶手的。」
陸遙一睹為快,一翻目錄尋找方言的小說,驚訝地發現《牧馬人》排在小說第一篇。
「竟然是頭版的位置。」賈平窪詫異道。
「看來《燕京文藝》很看重。」
陸遙對《牧馬人》越來越感興趣。
「又是傷痕文學?」
賈平凹粗粗一看,驚訝中帶點不屑。
「先別急著下結論,看完再說。」
陸遙往下看,越往下,臉色越凝重。
就在此時,莫伸等陝北代表團的人走了過來,看到他們捧著本雜誌,一言不發。
「你們在看什麼呢?」
「還記得火車上遇到的小同志嗎?」陸遙看到他們點頭,「他的小說發表了。」
莫伸問道:「寫得怎麼樣?很好嘛?」
賈平窪道:「他不是好不好的問題,他真的是那種,很少見的那種。」
「什麼意思?」
眾人不解地看向兩人,陸遙解釋說:「看上去是傷痕小說,但又看著不像,我從裡面看到了一種奮發的力量,跟傷痕的完全不一樣。」
「不會吧?真的假的?」
「你們看完了沒有,看完了給我看看!」
「也給胡老師看看。」
「這小說魔力這麼大嗎?你們看完拿給我,我非得好好拜讀拜讀不可。」
胡采、莫伸等人紛紛傳閱,叫好連連。
有關「人生」、「出國」、「愛情」的話題,激起眾人的討論,尤其是艾清的那首詩。
這種「人傳人」的現象並非陝北代表團獨有,燕京、津門、滬市、晉西、魯東,全國各地的代表團當中,掀起了一股追讀討論《牧馬人》的風潮,一傳十,十傳百,不斷蔓延。
漸漸地,也傳到了艾清等人的耳朵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