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威跟著他到山頂,回頭看了看朝灘涂走的阿春幾人,又看看左右,說道:「哥,坤叔要的佛手螺怎麼辦?」「剛才那幾個也跟王老扁一樣,想跟著我沾老子好運的,要是被他們曉得溶洞,你覺得那些東西我們還保得住?」「保不住!這些人跟餓狼一樣,再有兩個也不夠他們禍害的!」
「那不就結了!」李長樂想了一下,「要不我們去租一條小船,去你說的那個小島看看你說的那些佛手螺?」
他覺得溶洞那些佛手螺,兩塊一斤賣掉還是有點可惜,還不如先去小島弄一些過去,等他們把價錢再抬到三塊一斤再弄去賣。
「好啊,島上的佛手螺雖說趕不上溶洞裡的,但比別的地方的要肥多了,這會兒趕過去剛合適。「「哪家的船要出租你曉得麼?」
「我堂叔家的,還有阿燦家的,阿燦家的船一趟要兩塊錢的租金,還要抽一成漁獲,我堂叔家的不抽頭,要六塊一趟,兩家都是自己買柴油。」
「兩塊一趟看似便宜,如果我們弄到好貨,抽一成就划不來了。」李長樂停下來對他說道,「就租你堂叔家的,你去碼頭租船,你那有錢買柴油麼?」
「有的!」陳永威高興的把背簍放下來給他背上,「七角多一升的柴油,從碼頭去小島也就半個小時海程,買一壺油來回一趟還有剩。」
「那你買一壺,等我們的船回來,還要用的。」
「嗯嗯!」陳永威想想又道,「哥,桶里全是望潮,有五十多隻,隔天去一趟收穫還要多一些。」「那以後就隔天去一次,我把八爪魚送回家就去碼頭找你。」李長樂提起水桶就要走。
「哥,」陳永威叫住他,叮囑道,「記得帶一個大水壺,還要帶點乾糧,把鑿子和錘子帶上。」「曉得了!」李長樂揮揮手,朝山上走去。
想著還有幾天船就要開回來了,得去買一個火爐,ーロ炒鋼一口鋼筋鋼,姜蒜、辣、油鹽醬醋也得置辦一些省得像以前出海,天天頓頓清蒸、白灼、水煮海鮮,吃得看到白灼清蒸就想吐..
想到這,他想起第一次跟著大船出遠洋時的情景,荒海上的浪頭比山頭還高,幾個浪頭打來,當他趴在船舷上連黃疸水都吐出來時,只想著掙錢給阿楠治病。
後來吐著吐著就習慣了,哪怕大風天站在甲板上也不再頭暈目眩,從最低級的水手到大副,一月掙一萬多塊,還是沒能留住阿楠...
一路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山下,周若楠在清洗網兜還有橡皮桶。「阿楠,橡皮桶提一隻回去。」李長樂走到水井邊說道。
「你回來啦!」周若楠抬頭將散落在鬢角的碎發捋到耳後夾好,上前接過他提著的水桶。「我跟大嫂挑了半天,才挑出三百個罐子,老張說,還要的話,過兩天去他給我們留著。」
「好。」李長樂提起橡皮桶,「你趕緊回去給我弄幾個飯糰,我讓阿威去租船了,我們要去小島淘海鑿佛手螺。」「哦哦,我這就去。」周若楠加快步子回家,洗了手就忙碌起來。
李長樂把望潮和八爪魚倒進橡皮桶,發現有好幾隻黑章,「阿楠,等會兒你把黑章挑出來,給阿娘還有大嫂二嫂送一些過去。「
「阿娘說跟我們一起吃,省得兩家都燒火。」周若楠從灶屋出來,「剩飯只能裹兩個飯糰,我把小糕糖給你裝上,餓了也能墊墊肚子。」
「你看著辦就是!這次的八爪魚和望潮酒樓全要,你收拾好就去睡會兒,別織網了。」「我沒事!」周若楠應了一聲。
李長樂去拿了鑿子、錘子、網兜、麻袋、大小抄網、彎頭鐵鉗、小鐵鏟裝背簍里,拿起灌滿水的水壺背好,準備出門。
周若楠把裝著飯糰和小糕糖的飯簍遞給他,「我裝了兩個甜瓜在裡面,你看你眼圈都黑了,你和阿威昨晚都沒睡,又趕著去小島,身體扛得住麼?」
李長樂接過飯簍,「沒事,回來好好睡一覺就行了。」「小心點,發現天氣不對,就趕緊回來。」
「放心,」李長樂捏了她手一下,「有你在家,我小心的很!」周若楠嗔怪的拍了他一下,「一天天沒個正形!」
「明明喜歡,嘴上還不承認。」李長樂湊上前親了她一下,大步朝弄巷走去。
去碼頭從岩頭山走就繞道了,他徑直從南頭出村朝碼頭走,遠遠的就看到陳永威和陳東在那說話。「阿東,我哥可沒說你家的價錢不公道。」
陳永威心道,『主要是人家的價錢比你家高多了,我哥跟鈔票又沒仇,當然指著價錢高的賣咯!」
陳東想到李長樂一開始淘海淘到的就是大貨好貨,淘海弄回來漁獲都是鮮活的海味,有錢的大款就好這一口。海運這東西玄的很,運道好,不管啥稀罕的好貨大貨都遇得到,運道不好,好貨從你眼前游過你都看不到。
「那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我給的價錢你們不滿意,阿樂才不願意把漁獲送我家來賣的。」阿威為難的撓撓腦袋,抬頭看到李長樂,如釋重負的指著他,「我哥來了,你跟他說去。」
「阿威,你可真偏心,我們還是堂兄弟呢,每次見我就阿東、阿東的,怎麼也沒見你喊我一聲阿東哥。」以前你怎麼不這樣說,還不是見我跟我哥一起能陶到好漁獲,才對我客氣起來的。
「你跟我哥不一樣的。」陳永威說罷朝李長樂走去,「哥,阿東問你螃蟹的事。船我已經租好了,柴油也加好了。」李長樂把背簍遞給了他,「你去發動,我馬上就來。」
陳永威點了點頭朝船走去。
「阿樂,要出海去啊!」陳東笑著上前遞上一支香菸,並殷勤的幫他點上火,「阿威跟著你倒是跟對了,聽說你把你家的漁船接下來了,你還分了兩成股子給他。」
李長樂糾正道:「不是分給他的,是他不怕我拖累他,在我那入了兩股。」
「你這運道怎麼會拖累,早曉得我也入兩股咯!」陳東話頭一轉,「阿樂,冒昧問一下,你們是不是還跟鎮上哪家海鮮行,有合作啊?
我今天跟你說句心裡話,只要是好貨,他們能給你的價錢,我家也能給你..」
李長樂覺得自己跟酒樓有合作的事,陳記早晚會知道,乾脆實話實說,「阿東,跟我合作的不是海鮮行,而是鳳凰酒樓,以後有好貨我只能先緊著那邊。」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陳東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同行就行,「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跟鳳凰酒樓聯繫上了。」
「你放心。」李長樂拍他肩膀,「大家一個村的,還有阿威跟你們的關係,以後弄到大貨,只要你家收的中介費合理,我肯定先找你家幫忙聯繫買家的。」
陳東虛點他幾下,「阿樂哥,你太精了,一點虧都不吃!你放心,只要你找到大貨,我肯定幫你找個大方點的買主。」
李長樂見他連哥都叫上了,笑著說道:「不是我算的精,你看看我家房子,每次下雨都是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我又沒什麼本事,就淘海掙點辛苦錢,不算不行啊!」
「看你說的,村里誰不想跟你一樣,今天大米魚明天海膽、後天螃蟹搬家,好運都落你頭上了,還辛苦錢。」「怎麼不苦,我昨晚到現在才睡了一個多鐘頭呢!」
「你那是高興苦。」陳東說著瞄了一眼王記那邊,小聲道,「前兩天隔壁還得意的很,今天曉得你弄到不少膏蟹,臉色難看的緊,你要小心。」
「我有數了,多謝了哈!」李長樂見陳永威在招手了,「我先走了,你慢慢忙。」「好嘞,多淘好貨哦!」
「借你吉言!」李長樂揮揮手,看了一眼王記那邊,大步過去跳上了船。
柴油機馬達噠噠噠的響著,船也慢慢的駛離了岸邊,李長樂坐在小木凳上,靠著船舷看著漁船破浪蕩開的一圈一圈的波紋,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阿威,我睡一會兒,到小島你喊我。」
「睡你的。」陳永威開著漁船朝小島的方向駛去,小島在竹山西面,大約十幾分鐘的海程,不過眨眼功夫就到了。陳永威操控著漁船緩緩到岸邊,熄火後,才發現李長樂已睡得打鼾,上前搖了他幾下,「哥,到了。」
李長樂睜眼看了看周圍,當看到小島南面不遠處,露出一座像饅頭似的山頭,記起十五六歲,第一次跟大哥出海就是來的這個小島。
這座島呈凹字形,就像是有人用岩石壘砌而成,他還給那座小島起名饅頭島,這座荒島叫凹槽島。小島最低處位置,兩邊高中間低,當潮水退下後,就能看到兩邊的礁石上長滿了佛手螺。
陳永威跳上岸,將纜繩綁好,「哥,等大潮水的時候過來,那座像饅頭的小島就會露出水面,到時候兩座島的中間有一條砂石路,從這邊就能走到那座小島。」
李長樂跟在他後面翻過礁石,朝山頂走,「這裡我以前就來過,跟大哥在這撿到一桶海鳥蛋。」
「我上次來也有撿到過,就在前面的灌木叢里。」陳永威說著撿起一塊石頭朝山下扔去,隨後就看到幾隻長著紅色長腿的大鳥,從灌木叢中飛起。
李長樂記得在海邊看到過這樣的長著大長紅腿的海鳥,後世好像很少見過。
兩人翻過礁石爬到山頂,再爬下去,就到了採集佛手螺的地方,從山頂到底凹處,大概需要十幾分鐘。全是陡峭的崖壁,李長樂跟著陳永威走走停停,在累得雙腿打顫時,才總算到了長著佛手螺的地方。
下到低凹處只見每一塊石頭上面和石縫裡,都密密麻麻的長滿了佛手螺,臨水的崖壁上面,佛手螺更是長得到處都是。礁石上長著牡蠣、扎堆生長的海虹,小海螺,石蟹,腳下的淺水窪里還有許多小魚。
「哥,你看這一片全都是,動作快點,在潮水漲到這兒前,鑿他個幾麻袋沒問題。」
陳永威說著拿起鑿子貼著石壁鑿了起來,鑿起一簇後,對他說道,「你看看,如果不跟溶洞的比,這些佛手螺算得上是極品大貨了吧?」
」的確不錯,就算賣不到兩塊,把最好的挑出來送到酒樓,賣一塊一斤應該沒問題。」李長樂踩著一塊岩石,拿起特製的鑿子鑿了起來。
這種鑿子比工匠幹活那種要窄一些,這樣能確保鑿子插入石縫後,能將佛手螺完完整整的從石縫裡鑿出。
「哥,等會兒在下面的水坑和礁石洞找找,還能找到魚和青蟹。」陳永威說著沖礁石洞喊了起來,「你看看,我沒說錯吧!」
李長樂扭頭看了看,一隻小青蟹飛快的朝礁石縫裡爬去,「快點鑿,等會兒潮水就漲上來了。」「哦哦!」陳永威不再關注下面的礁石洞,專心鑿了起來。
李長樂鑿了一會兒,跟前那片大貨就沒了,低頭發現已經裝了半桶了,提起水桶往前走了幾步,甩開膀子繼續干。好像沒用多久,水桶就越來越沉,感覺這年頭淘海爆桶不要太容易。
他掏出麻袋倒進去一桶,提著水桶繼續鑿,小的留下做種,大的全都鑿下來。
那些長在比鑿子還小的石縫裡的大個子,彎嘴鉗就派上了用場,鉗住一個最大的佛手螺用力拔起,一連拔起幾個後,再拔其他的就容易多了。
李長樂覺得拔佛手螺比鑿解壓多了,精神十足的時候,能拔一整天。
這時他看到水坑邊上長著的辣螺個頭才大,下面還有牡蠣,以及扎堆長著的海虹。可惜這次沒工夫光顧它們,等下次帶上阿楠和嫂子一起來,多弄一些回去曬海虹干。海虹學名貽貝,有的又叫它淡菜,曬乾後燉蘿蔔或冬瓜,相當美味。
好像沒用多少功夫,隨身帶著的兩根麻袋就裝滿了,幸好還帶著網兜,還能繼續干。忽然從身後傳來嘩啦一聲,海水拍打在岩石上,水花濺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