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草原部族,你們可以能歌善舞了
准部,烏嚕木齊城。
不得不說,哈薩克人的戰鬥力,那是真的拉膀。
難怪歷史上先被准格爾汗國奴役,後跪倒在滿清腳下,最後又被羅斯暴打,
始終無法自主。
那個號稱要做全哈薩克人大汗的阿里克里克,利用七河之地和伊犁河谷的大片肥美草場,拉攏了右翼大玉茲。
也就是遊牧在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經常越界到中華境內遊牧的部落,足足七萬戶,四十多萬人,而後用這四十多萬人,精挑細選了一萬騎兵。
除此之外,還有吐魯番、哈密、巴里坤和烏嚕木齊本地投奔他的天方教徒四萬。
以及從河西隴右逃脫的漏網之魚七八萬人,阿里克里克又用這十幾萬人,拉出了七千步騎。
而這還只是阿里克里克的正規軍,許多自發聞訊趕來的牧民加起來怕不得還有兩三萬,都指望著打破烏嚕木齊和迪化之後,大大的搶掠一番。
三方加起來,足足有五萬步騎,而阿里克里克手握這五萬步騎,攻打只有羅思舉率三千多人鎮守的烏嚕木齊,戰鬥卻打的稀爛。
從四月初,叛軍就開始圍城,一直圍到十月,死傷三四千,毛都沒撈到一根,且中途還因為堅持不下去,七月份撤圍了一次,直到八月初又才捲土重來。
叛軍大帳,阿里克里克黑著臉,說他們是叛軍一點問題也沒有,因為右翼大玉茲的阿布勒班畢特可汗和與左翼中玉茲的阿不賚汗一樣,都是滿清剿滅准格爾的功臣,戰後都成了滿清的藩屬。
特別是右翼,因為不跟沙俄接壤,還不像左翼那樣還被迫向沙俄也臣服過,
右翼只向滿清臣服過,是實打實的藩屬。
「汗,最多再過一個半月大雪就要降臨了,如果還是拿不下烏嚕木齊,我們這一年就白幹了。
勇士們全部被徵發來作戰,牲畜沒有貼,乾草沒有收集夠,也沒有商隊過來,過冬的米麵也不足,甚至連干蘑菇都沒曬多少。
不如早點撤圍吧,現在撤還能做點補救,不然到了冬日,好多帳篷里就要餓死人了。」
這就是草原民族的死穴,生活太苦,生產資源太少,進入了工業時代至少還可以賣資源活,可是在這個完全的農牧時代,每時每刻都要注意收集物資,稍不注意就要餓死人。
這種環境下,看起來控弦幾十萬,但是能用來作戰的人口和時間,極為稀少。
「汗,不能撤,如果撤退,今年也是什麼都撈不到,那麼明年就聚不齊人了,甚至各部落又會回到博羅特那邊去,咱們就危險了。」阿里克里克的大將,
也是他的妹夫色額布大聲勸道。
阿里克里克這個大汗本來就是自封的,大家捧他,是因為他占據了七河之地,還聲稱能打下烏嚕木齊和吐魯番。
說白了,就是有好處才跟他,所以要是好處沒拿到還死傷這麼多人,恐怕真正的大汗博羅特幾句話,這些人就要重新回去當大汗的忠臣了。
阿里克里克聞言抬起頭來,眼晴里露出了兇狠光芒,但這是裝的,他心裡虛得很。
因為他根本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多人,面對一個小小的烏嚕木齊,就是打不下來呢?
「色額布,那你說該怎麼辦?」阿里克里克沉默了半響,看著他妹夫問道。
「把東邊來的那些人組織起來,讓他們三抽一,拿命去攻,我們在後面督戰!」色額布惡狠狠的說道。
歷史上,哈薩克右翼大玉茲長久被准格爾統治,甚至可以說大玉茲就是准格爾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此時的右翼大玉茲中,還殘留著大量的蒙古習俗遺留。
比如蒙古式的名字,喜歡用炮灰軍蟻附,以及傳承自准格爾的敵視天方教,
特別是後者,是導致這次阿里克里克對東邊逃來的天方教徒極度不信任的根源。
這個傢伙,哪怕給自己名字中加了個阿里,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是假信。
他也更加清楚,真的武吉別克這些天方教徒,也不相信他真信,不過是利用他而已。
所以阿里克里克雖然打不下烏嚕木齊,但就是不願意給這些天方教叛徒供應太多物資和給他們槍炮。
果然,聽到色額布說要給東邊來的天方教徒發刀槍,他立刻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不行,不行,不能給他們刀槍!」阿里克里克立刻就否決了,他還左右觀察了下,見沒有外人才低聲說道:
「我是知道這些人有多不要臉的,這些下賤東西可能活呢。
現在是喪家之犬看著可憐,但要是給他們一點立足之地,就很快會緩過來的,過不了幾年,他們就要說你的家是真主賜給他們的地盤了。
說實在的,咱們兄弟要是真被漢家打敗,還能跑到草原上去,不過就是過點苦日子,被這些人給挾裹了,那真是一切都完了。」
其實,阿里克里克還有些話,藏著沒說清楚,那就是現在的哈薩克三個玉茲,信仰天方教已經是主流了,雖然都是淺信,但大家都在信。
而他阿里克里克,就是這裡面最為狂信的,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
所以如果阿里克里克把東邊來的天方教徒引為心腹,這些天方教徒第一件事,就是圍繞著他展開傳教。
因為在這些天方教徒看來,這是完全沒問題的事情,但這樣一來,阿里克里克就有假戲真做的危險。
到時候那可真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等時機成熟之後,隨便來個和卓後裔,
就能把他擠兌到邊緣地方,連自己本身的部族都保不住。
只可惜,阿里克里克本人意識到了這個,但他的妹夫色額布沒有意識到這個或者說,色額布已經輸慘了沒法回頭,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這些東邊來的狂信徒身上。
烏魯木齊河北岸,水磨溝。
這裡是天方教徒的大營,其中又分南北兩個,北面是從河西隴右逃來的漢茴叛民,南面則是哈密和吐魯番的纏回叛民,
這兩撥背叛國家的醃麟貨也相互防備著呢,歷史上就是這樣,從河西隴右逃過去的漢茴到了西域,卻必須要與漢人抱團才能對抗來自纏回的威脅。
不過現在嘛,勉強算是要同舟共濟,所以兩撥人表面上還是能談得攏的。
當色額布到達回軍大營之後,三方人坐定,色額布直接拋出了他的計劃。
「五百杆火,三千把刀,箭五千支,夠吃一個月的糧食和牛羊,打下來之後,我們撒里烏孫、札刺亦兒等部拿了城中米麵鹽糖就退回伊犁,烏嚕木齊就是你們的地盤。
到時候你們漢人居於北面的迪化,武吉別克人居於南面的烏嚕木齊,我們三家一起,趕走中原人,一起為真主守住這富饒之土。」
大玉茲主要由素宛、阿勒班、撒里烏孫、康里、札刺亦兒等部落組成。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大玉茲哈薩克人其實與中玉茲的哈薩克人,是有很大區別的。
大玉茲這些傢伙,還是漠北草原上的那些老身影,中玉茲和更西面在裏海遊牧的小玉茲,則更多屬於被歐洲影響的族群或者西伯利亞族群。
比如色額布和阿里克里克出身的這個大玉茲撒里烏孫部,這可是老熟人了,
在漢代他們叫烏孫,在唐代他們叫突騎施。
聽到色額布這麼說,漢茴首領祁守一和纏回首領巴布丁都是心中狂喜,但他們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先對望了一眼,確定了彼此的意見。
不過雙方又有所不同,祁守一是真的知道莫皇帝屠刀之厲害的,他也不相信莫皇帝會放棄西域。
且現在的漢茴,說他們是信教漢人一點毛病沒有,所以他們很知道漢家皇朝的作風。
是以祁守一沉吟片刻,「尊貴的汗王,我們是失去家園之人,現在就想離傷心地遠一點。
迪化城我們都可以不要,只需汗王允許我們過境,聽說雷翥海邊土地肥沃,
我們想到那邊去屯墾。」
雷翥海就是鹹海,目前大部分被希瓦汗國控制。
色額布在心裡撇了撇嘴,這些傻子漢茴還以為信了教,人家就會把他當兄弟,去吧,去了就等著做希瓦人的農奴吧。
當然,嘴上他非常贊成,「這樣也好,事成之後,本汗王就放你們過伊犁去雷海安家。」
纏回首領巴拉丁也沒什麼意見,這些東邊來的漢人走了更好,他獨占烏嚕木齊,以後收回吐魯番、哈密、巴里坤,自己也做一回可汗。
不過這個狡詐的纏回,還想讓色額布徹底沒了退路,他眯著毒蛇一般的眼晴,對色額布說道:
「我想此事,一定是汗王的意思,阿里汗王肯定是不主張的。
可如今情勢緊急,要我們三家同心合力才能取勝,若有人不齊心,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汗王,您必須要想個辦法讓阿里汗王,沒法破壞我們的合力,在下和祁教友,是支持汗王的。」
巴布丁不知道大虞的實力,始終覺得打不下來烏嚕木齊是因為不齊心,所以立刻開始誘惑色額布。
色額布利慾薰心,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阿里克里克不是什麼好東西,能長久跟他一起混的色額布,自然也不會是白蓮花。
這兩都是擅長花言巧語,做事貪婪如羊,且沒有半點道德觀的人,色額布其實早就眼饞大舅哥阿里克里克的威風了,只是沒有機會而已。
祁守一立刻看出了色額布的心動,立刻靠近他一些,低聲說道:「汗王,如今圍城到這個時候,如果按阿里汗王的意思退走,我們都將大禍臨頭。
但如果此時能把所有人動員出來,不分彼此,合力進攻,則事情還有轉機,
為了部落,您也不能坐視阿里汗王退兵吧。
「草原上強者為尊,這可是最好登上大汗位置的機會,汗王不可錯過啊!」巴布丁也開始勸說。
色額布本就是貪鄙之徒,越聽越覺得這兩人說的有理,假模假樣思考片刻過後,他一咬牙。
「那就請兩位跟我一起前往汗帳,我們好好跟汗王說一說。」
提刀上洛是吧,完全就是同意了啊,祁守一和巴布丁大喜,兩人拉著色額布就開始商議。
好吧,都大難臨頭了,這些傢伙還想著內訂,而且還讓他們搞成功了。
因為阿里克里克再狡猾,但也沒想到跟他穿一條褲子長大,還娶了他親妹妹的色額布,只經過了一個晚上,就決定把它拿下。
第二日凌晨,還在等著色額布來商議退兵的阿里克里克,在睡夢中就被摁住了,心腹衛士也基本都被殺光,失去了反抗的本錢。
當他看到色額布帶著纏回首領巴布丁進來的時候,阿里克里克一度以為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這位自封的汗王氣得渾身發抖,他左右橫跳了一輩子,也多次背叛右翼真正的可汗,久走夜路終遇貴,他也終於被自己的近親給背叛了。
色額布看著阿里克里克,臉上沒有半分愧疚,「大汗,退兵會把我們右翼帶向絕路,只有繼續進攻,才有活路。」
阿里克里克一口唾沫噴出去,繼而破口大罵:「狗奴,你非要和窮途末路的野狗攪合在一起,右翼諸部一定會毀在你手裡的。」
色額布哈哈一笑,得意的說道:「你要撤軍,是因為你無能,我則不一樣,
我能整合全軍,一定會取得勝利。」
烏嚕木齊城頭,羅思舉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叛軍的調動,不過他一點也不緊張,因為他已經看穿這些傢伙的戰鬥力了。
更重要的是,土爾扈特部送來了征西軍的消息,估計現在征西軍已經快要到達伊犁城了。
叛軍開始集結,色額布意氣風發,他將所有的糧食都拿了出來,還殺了上百匹戰馬,讓所有人飽餐了一頓。
隨後調集了兩萬餘人,嘩啦啦的出場了,他想用最直接的人海戰術,拿下烏嚕木齊城。
當然,逃來的漢茴和纏回也真的上了第一線,前者有些想要報仇的意思,同時也為了儘快能脫身,後者就是覺得可以打破城池。
七百米,人喊馬嘶,叛軍開始集結,大小可汗們在給部族勇士打氣,隨軍阿洪們開始咿咿呀呀的唱著經文。
一些虔誠的信眾也在那裡跪地祈禱,將生死,寄託給了虛無縹緲的神。
羅思舉呸了一聲,滿臉鄙夷,「這都打了快七個月了,還是不知道大炮的厲害是吧,敢在我射程內祈禱,找死!」
轟!』烏嚕木齊城頭的新式二十四磅炮開火了,一炮就命中了一堆正在祈禱的門徒,那間,真主來不來不知道,死神肯定是來了。
門徒與阿洪的殘肢斷臂一起飛上了半空,真就是不分彼此的兄弟了。
且火炮越打越猛,這種新式的二十四磅城防炮有了簡單的膛線,炮兵都是專業炮兵學校出來的,會目測觀瞄,會計算角度,一打一個準。
七門二十四磅炮,加上滿清留下來的三尊三千斤炮一起開火,打了三輪叛軍就支撐不住了。
他們嘩啦啦的狂奔了過來,毫無組織,彼此間毫無協調,甚至稱得上毫無目的。
許多人隔著城牆四五百米就在放,英勇的跑得很快,迅速與後面人拉開了距離,形成了看起來很詭異,仿佛誰用魔法在他們之間劃了一道鴻溝一樣的場面。
四百米,正是城頭四磅野戰炮,滿清留下的百多斤小威遠炮,小子母炮施展的完美距離。
不算大,但傷害很高的炮彈,一輪接著一輪,狂奔衝鋒的叛軍被打的人心惶惶,不敢沖的和英勇的,間隔更大了。
距離來到二百米,城頭上來復槍里啪啦的打響,新式的二十四磅炮換上了霰彈,也有一些士兵手裡面拿著自己採購的,產自佛山皇恩軍械廠的喇叭槍。
這是一種原本用來海戰中的近戰霰彈槍,因槍口呈喇叭狀而得名,一般裝填十五粒小型鋼珠,一打就是一片。
不過價格很貴,彈藥也貴,普通士兵肯定用不起,這是那些小勛臣、小官吏、小資本家中子弟拿來賺軍功,博前程的。
嗷鳴!』好像地獄裡面鬼神出來了一樣,無數大小霰彈在空氣中爆發出了一陣陣尖利的鳴鳴聲。
當先衝到城下的四百多叛軍被一門二十四磅炮掃了個正著,當即沒了三四十個,然後又被無數喇叭槍再颳了一遍,又沒了十幾人。
剩下的三百多肝膽俱裂,哭嚎著掉頭就跑,立刻又被來復槍手打死了幾十人。
當然,後面不敢上來的,也沒落到好,滿清的三千斤炮對準了他們猛轟,同樣死傷慘重。
這一次攻城,一上來就把強度拉到了最大,傷亡也是圍城以來最大。
等到兩個小時後,叛軍三次整隊,發起了四次集體衝鋒,終於攻到城下時,
兩萬多叛軍已經死傷兩千多,軍心都瀕於崩潰了。
而後,叛軍按照老套路,開始在城牆下挖坑準備爆破,一些人則蟻附而上。
然而,以前在城牆下挖坑放火藥爆破挨的是石塊和熱油以及金汁,這會挨的乾脆就是炸彈。
炸彈可比上述那些玩意方便多了,到處各個方面都能炸,讓叛軍防不勝防。
蟻附的則有喇叭槍對付,根本無法攀附,與送死沒多大差別。
這種情況,哪怕是部落首領和汗王如何鼓舞,哪怕有再大的仇恨,也根本無法阻止兵敗。
戰至傍晚,一天就死傷就接近百分之二十的叛軍直接崩潰,丟下滿地屍體倉皇撤退。
羅思舉等待已久,立刻派城內的五百騎兵出城絞殺,叛軍亡魂喪膽,根本不知道來了多少追兵,哭天喊地跑的飛快。
色額布傻眼了,他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工業化的殺人機器。
這在以往,兩萬三千人一天就傷亡四千人,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打出來的戰績。
羅思舉暢快大笑,立刻向迪化城的李獻文請求再出動一千騎兵,他要把這些叛軍不斷往伊犁河谷趕,讓他們在得不到休息的情況下,直接撞上騎兵更多的征西軍。
草原民族的時代落幕了,鋼鐵與槍炮的時代,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