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大起大落過了。
莫里斯大口喘著粗氣，奔跑在要塞中用於免去長途跋涉勞累的傳送帶上。
更不要提這樣跑得跟條狗一樣，自打坐了辦公室，他還沒這樣狼狽過。
莫里斯一把扒拉開前方歡聲笑語擋住他路的兩個校官，校官們剛想破口大罵，瞥見來者肩上的將星後差點咬到舌頭，急忙立正敬禮。
可心急如焚的莫里斯哪裡顧得上這個，一眼都沒看他們就繼續向前跑去。
他在看到元帥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戰略原因並不是後者支持林奇冒進的唯一原因。
另一個老元帥沒有交代的原因，那是統帥部所有人都不願去面對的難題。
帝國的定海神針，軍部和皇帝間牢不可破的粘合劑，所有帝國軍人的信仰，魯登道夫元帥，他已經時日無多了。
得益於皇帝陛下數年前的大清洗，此時的軍部人才已然斷層，真的能有下一個能夠站出來取代魯登道夫的人麼？
莫里斯現在甚至感到內心充滿了懊悔，為什麼自己在元帥閣下做出如此激進的決策後才敢於面對這一切。
可正因如此，正因如此他才要阻止林奇就這麼匆忙出擊，他要盡最大努力保證後者能夠取得勝利，最起碼也不能丟了性命。
半個月，只要再給他半個月時間他就能湊出更多，多出一倍的艦隊，屆時加上從皇帝嘴裡翹出來的近衛艦隊精銳，好歹算能在正面戰場和叛軍艦隊碰一碰。
這溝槽的林奇，自己怎麼就沒在他上軍校的時候讓他多掃幾次廁所呢？兩千艘戰艦在兩萬艘敵艦面前能幹什麼？當個煙花放都不帶響的！
為了順利出港，這小子還把031軍港的通訊線路給屏蔽了，美名其曰什麼保密行動，我保你個...
怒火攻心之下，莫里斯連帶著將要塞內部不允許使用飛行器的規定都噴了一遍。
可就是這樣快要了他老命的趕路，莫里斯最終也還是沒能截住林奇。
他站在空蕩蕩的泊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林奇率領的平叛艦隊浩浩蕩蕩開出軍港，只覺得額頭上的血管都在突突。
林奇拿到的是魯登道夫給予的調令，哪怕是他都沒資格強行攔截這支艦隊。
「林奇！」
莫里斯中將狠狠將軍帽摔在地上，不甘到在原地跳腳。
「你媽的，你他媽的好歹把我帶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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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腦中回想起出發前和魯登道夫元帥的那場對話，他在簡單闡述作戰計劃後只提出了三個要求。
第一，已經完成整編，就停在軍港中的這支艦隊。
第二，一台現役的，作戰性能優秀的弧光機和配套的機師，以及能夠輔助弧光機作戰的特殊部隊和裝備。
第三，他要一批自己母校的軍官預備生，水平和素質可以讓步，但思想和出身需要合格，他不要貴族出身的學員。
魯登道夫元帥一揮手就同意了這些要求，除了弧光機和機師外，其他的要求根本都不算個事，如果靠這些就能平定南部，那統帥部可賺了個大的。
只不過讓林奇有些驚訝和擔憂的則是，老元帥將後兩個要求合併在了一塊，讓他去母校直接提貨。
「林奇上校，收到來自莫里斯中將的通訊請求，額，是否要接通？」
打斷林奇思緒的是一位看上去就很憨厚老實的少將，這位名叫萊曼·貝克爾的少將在林奇的記憶中查無此人，因此林奇對他還在考察期，除正常交接外並無太多交流。
萊曼少將一開始還好奇為何是一少將，一上校和一中校的組合來接手艦隊，但確認魯登道夫元帥的調令無誤後很乾脆地交出了指揮權。
一開始他還試圖和穆勒少將打好關係，可發現穆勒少將除艦隊交接的事項外，竟是一切都以林奇上校馬首是瞻，因此涉及決策的事項他就都直接來找林奇了。
「莫里斯中將？不接，離開中央星域之前都不接，保持通訊靜默，如果在任何環節發現艦隊內部傳出通訊信號，立即展開調查，另外，艦隊的主要航線不變，但在路上需要在帝國中央軍事學院的中轉站停靠一次，麻煩您指派參謀規劃一下新航線。」
「是！」
林奇摸著下巴，看著萊曼少將離去的寬厚背影，若有所思。
萊曼這人很聽話也很靈活，能處，但一些核心的任務暫時還是不能交到他手上。
「托馬斯。」
「在。」
托馬斯從下方的參謀席中抬起頭來，見林奇示意他過去，便連忙走上指揮台。
在人才匱乏的現階段，托馬斯這樣的人才也算是難得，最主要的是可以信任，只是他中校的軍銜還是太低，在艦隊旗艦參謀席一眾校官里顯得有些不起眼。
「我會交給你一份名單，那份名單上的人全部需要監視，必要的時候，可以讓警衛隊將行為異常的人控制起來。」
托馬斯是跟著林奇從西線過來的人，知道帝國軍內部間諜的猖獗程度，因此只是敬禮後便接收了名單。
然而看到名單的一刻，哪怕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禁收縮了瞳孔，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數量姑且不論，可眼見萊曼少將和兩個上校都在名單上，這簡直就是敵後作戰。
「不要驚訝，這是統帥部初篩過後存在嫌疑的人選，只是可疑、或是有機會接觸間諜而已，並不代表著這些人都是敵人。」
林奇拍了拍托馬斯的肩膀，輕描淡寫地開始給後者畫餅。
「做好這件事，你就是托馬斯上校了，當然，別太明顯，時間也不必太趕，在離開中央星域後我自有安排。」
「是！」
哪怕知道這張餅並不好咽下去，托馬斯還是神情亢奮起來。
這個任務的最大難點就是他獨自一人無法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但如果要在艦隊內找幫手，那就要慎重權衡幫手和目標的人際關係，考慮雙方的性格、經歷等多重要素。
雖然工作量巨大，但好在方向明確，而且這支艦隊的組成相對複雜，更有利於他的工作開展，他打算從參謀部開始下手，一步步將關係延展到艦隊的警衛隊中。
林奇看著幹勁十足的托馬斯回到參謀席，心裡也有幾分期待，他不知道托馬斯適不適合這份工作，但現在適合的人還遠在天邊，他只能讓這傢伙頂上。
就算被察覺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從來就沒打算跟任何一個敵人客氣，陰謀不行就陽謀，陽謀不行就掀桌。
就好比這次帶著艦隊匆忙出擊，如果不是從魯登道夫元帥那裡劍走偏鋒，他此時肯定還在深空之眼裡跟莫里斯中將扯皮。
林奇知道莫里斯中將的想法是正確的，但很多時候，正確的做法根本無法解決問題。
他可以感謝莫里斯中將為自己著想的好心，但他更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他要做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