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老人麻了。
他的本意是想讓這些新弟子看清天子都沒落的事實。
可經過姬神秀這麼一說,誰要是還拿天子都衰落說事,就等於忘恩負義。
政治正確的事情,是不能在明面上反駁的。
否則大義就會壓死你。
而事實上,青山宗現在壓力很大。
因為在幻影中,青山宗少宗主代表青山宗,已經淪為了反派。
監修院早早安排好的托,很快就詢問了這個問題:
「殿下,青山宗少宗主真的納妾了嗎?」
姬神秀聳肩:「這是公開的秘密,三山五嶽聯盟的同道皆可作證。」
新弟子瞬間譁然。
不少新弟子的第一志願原本都是青山宗。
但若是青山宗這個風氣,他們感覺很失望。
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年輕人,生活的苟且他們還沒有感受到,這些天賦異稟通過三山五嶽聯盟考核的年輕人,現在更多想的是詩和遠方。
孫長老迅速闢謠道:「少宗主的確納妾了,但從未說過看不起天子都祁掌教的話。」
「是嗎?」
姬神秀拿出一枚留影石。
激發留影石內的留影。
很快,醉意熏熏身著喜服的李鵬飛就出現在眾人面前,正對祁雲昌口出狂言。
姬神秀似笑非笑:「這段留影,來自當日參加青山宗少宗主喜宴的客人拍攝。有留影,有真相。孫長老,還要為你們少宗主洗白嗎?」
孫長老:「……」
他不能確定這個留影石的留影是真是假,但以他對李鵬飛的了解,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他不敢洗了,生怕越洗越黑。
「這是假的。」
李鵬飛看到留影視頻,怒髮衝冠:「這都是幻術,是卓士雲用幻術在害我。」
卓士雲內心一個咯噔。
糟糕,被李鵬飛看穿了。
孫長老聽到李鵬飛這樣說,內心也一個咯噔。
糟糕,看來是真的。
卓士雲就是他親自委派到天子都臥底的,既然卓士雲是青山宗的臥底,怎麼可能用幻術栽贓青山宗少宗主?
這不合理。
孫長老瞬間相信了留影石的真實性。
然後他向李青山微微搖頭。
李青山得到孫長老的示意後,拳頭硬了。
自己忙於青山宗大事,忽略了對子嗣的培養,怎麼養出來這麼個廢物。
比起能幹的親信孫長老和紈絝的小兒子,李青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孫長老。
所以他開口訓斥道:「混帳東西,還不退下。」
李鵬飛欲哭無淚:「爹,我沒說過,我真的沒說過。我要舉報,誰都不能這麼冤枉我。」
姬神秀點了點頭:「本院主代表監修院,接受李少宗主的報案,一定會派專人查證留影石的真假,請李少宗主放心。監修院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李鵬飛:「……」
聽到姬神秀這樣說,他瞬間意識到,若修真界各大門派有了紛爭,請官方調停或者調查的話,都是監修院出面……
姬神秀,是現在監修院的院主。
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李鵬飛還沒傻到這種程度,所以他僵住了。
李青山看到這一幕,對這個小兒子愈發不耐,再次開口訓斥道:「趕緊滾下去,別再丟人現眼了。」
拂袖將李鵬飛送到青山宗眾人身後,李青山起身,向祁雲昌道歉:「祁掌教,小兒無狀。無論留影是真是假,本座都希望祁掌教明白,青山宗與天子都同氣連枝,小輩醉話,絕不代表青山宗的態度。」
祁雲昌當然也不會上綱上線,畢竟他知道留影是假的。
所以他大度點頭:「是非在己,毀譽由人。」
李青山:「……」
你實力不怎麼樣,但挺會陰陽的啊。
這話他怎麼聽怎麼噁心,仿佛實錘了青山宗對天子都也是這種態度,但是祁雲昌根本不在意。
偏偏李青山還沒法反駁,畢竟祁雲昌這話模稜兩可,怎麼理解都可以。
他只能再次拱手,然後轉移話題:「殿下,您這是用留影石拍攝了祁掌教的過往?」
姬神秀糾正道:「不是拍攝了祁掌教的過往,這個故事的主角不是祁掌教,是天子都前任掌教光明王,是壯烈犧牲的那七位峰主,也是和祁掌教一樣,所有為了大雍百姓而艱苦奮鬥的天子都弟子。李宗主,你若是只看到了祁掌教的故事,只能說你格局太小了。」
李青山:「……」
他人也麻了。
作為一方霸主,他承認在說官話方面,確實比不上皇子出身的姬神秀。
這些話帶著天下大義壓過來,李青山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實際上他關心的是「幻影」這個方式和留影石。
但姬神秀一上綱上線,在旁人看來,就是他這個青山宗宗主格局低下,領悟不了《天子都:薪火》的內涵。
李青山滿心憋屈,卻無可奈何,只能鬱悶的落座,然後傳音給青山宗高層:「儘快盤點一下宗門的留影石礦,立刻安排人去收購其他留影石礦。不必在意價格,有多少買多少。」
他已經意識到了留影石礦要迎來飛漲。
作為青山宗的中興掌教,李青山的經營能力顯露無遺。
聽到李青山的傳音,負責青山宗財政的長老微微變色,向李青山傳音:「之前祁業小兒來我們宗門借貸靈石,我借給了他十萬極品靈石,他好像就是拿去收購留影石礦了,我當時還疑惑,他是不是腦子有病。本想以此讓祁業小兒輸掉天子都基業,現在看來,一切都在七皇子的計劃當中。」
李青山內心一沉。
祁業借錢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還是他親自批准的。祁業廢物名聲在外,借錢借到青山宗頭上,他只覺得祁業比傳聞中的更廢物。
沒想到廢物竟是我自己。
「亡羊補牢,現在動手,也只比天子都慢了一步,依舊領先其他宗門,去做。」
李青山沒有被懊悔的情緒籠罩,冷靜的下達了掌門令。
但他還是很懊悔。
所以在他的示意之下,孫長老再次向天子都發難:「祁掌教,天子都的精神是不拋棄,不放棄。可眾所周知,在天子都日漸沒落的三年前,您的長孫祁業並沒有選擇加入天子都,而是入了官場加入監修院,這又作何解釋?讓其他弟子堅守,卻讓自己長孫跑路,這好像違背了天子都精神吧?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作秀?」
孫長老此言誅心。
但角度刁鑽狠辣,的確抓住了祁雲昌的漏洞。
姬神秀略微皺眉,有些擔心的看向了祁雲昌。
這個問題他和祁雲昌聊過,洗成曲線救國,只是說服力算不上太大。
其實有一個更好的解法。
但是最好的解題辦法,對於祁雲昌和祁業來說卻傷害了他們的利益,所以姬神秀沒有直言。
這世間很多事情,都是有最佳解題辦法的。
不過那些上位者從來都不用。
因為最好的解題辦法,往往需要他們自己做出犧牲——或者說也不是犧牲,只是讓他們自己少拿一點。
而他們不答應。
所以理論上最好的辦法,現實中卻根本看不到。
面對青山宗的發難,祁雲昌挺直了自己已經有些佝僂的胸膛,依稀讓人看到了幻影中他年輕時候的風采。
「這件事情,即便孫長老不問,我也是要說的。」
眾人的視線都看向祁雲昌。
而祁雲昌接下來的話,讓全場動容:「當年光明王放棄救援自己的長子,而選擇救援我,是因為我是天子都弟子,光明王的長子卻沒有加入天子都。我讓祁業加入監修院而並非天子都,也是效仿光明王,怕自己日後會遇到兩難的選擇。士雲,祁業,你們過來。」
卓士雲和祁業走到祁雲昌的身邊。
祁雲昌抓起祁業的手,眼神中滿是愧疚:「祁業,爺爺對不起你,爺爺在宗門和親情中間,最終選擇了宗門。你若加入天子都,爺爺不敢保證自己會公平公正。而且你的天賦,不如士雲,也不如當時天子都很多弟子。為天子都未來計,你,不適合天子都。
「天子都的未來,在士雲身上。天子都的掌教,我也是打算唯才是舉,傳給士雲的。
「光明王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天子都弟子。前人曾照我,我照後來者,這便是天子都精神的傳承。
「天子都是所有弟子的天子都,天子都不需要一個少宗主,只需要公平公正唯才是舉的競爭。惟願公平如大水滾滾,使公義如江河滔滔。」
正道的光,照耀在祁雲昌身上。
他交出了一份滿分答卷。
百年前,前任掌教光明王在光明頂誓師,以死報國,鑄就光明頂風骨。
百年後,現任掌教祁雲昌在光明頂效仿先賢,因公廢私,繼續為光明代言。
祁雲昌以實際行動,讓《天子都:薪火》這部幻影從虛幻的藝術變成真實的存在。
這便是天子都的薪火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