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臨奧尼克,面對雨之國傾覆後留下的浩渺廢墟。
夏至心中也不近湧起些許思緒。
然而,當他將目光投向身邊的薇薇安時,卻注意到她面容平靜如湖水,
似乎並無絲毫波瀾。或許,那晚的痛哭與釋放,已經讓她將心底深藏的情感徹底宣洩了出來。
真正的堅強,是去迎接未來承認現實,而不是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
畢竟,過去的篇章已鑄就為鐵的事實,難以扭轉夏至也曾對此事詢問過,這個世界既然允許多周目的存在,為何不嘗試將時間回溯至更早的節點,以拯救雨之氏族於水火--·-然而答案是做不到的。
因為那是已成定局的過去,同樣也是無法變動的時間節點。
薇薇安解釋說,因為妖精國的「多周目」的起源,正源自泛人類史中的摩根對過去的干預。若非如此,她的命運本應如同眾多族人那樣,在那個冷酷無情、血色瀰漫的滅族之夜畫上句號,
正是由於那次結果的改變,薇薇安得以在那個夜晚倖存下來,並由此衍生出一條嶄新的歷史軌跡-··
而這條變遷的歷史之所以能夠成形,又是因為在原本的世界線上,在她於滅族之夜死去後,次年大災厄爆發,無人能夠對抗災厄,不列顛就此滅亡直到四千年後,泛人類史的摩根來到這個異聞帶—
這意味著中間有著長達四千年的漫長空白期,正好是沒有歷史的狀態..——.
而恰恰也是空想樹的存在,為這段空白提供了填充的可能性,它具備計算歷史、模擬歷史、運行歷史,並最終將歷史演化為既定的結論輸出的能力·..
正因其名為「空想」,才使得歷史允許模糊與偏差的存在。
看似環環相扣的這一系列事件,實際上構成了一個循環,時間之蛇已緊緊咬住自己的尾部,開端和結束的節點由此被固定下來,唯獨這兩個節點需要非常小心的維護。
「就到這裡吧,前面馬車也沒辦法過去了,我現在就去敲鐘一-
薇薇安讓使魔們都停了下來,她從窗邊看到了前方的廢墟遍布,知道目標就在前方不遠處。
「那就走吧—.」
夏至隨之起身,從容地提議道:「不妨也讓她們一同前往,藉此機會讓她們深入了解奧尼克衰亡的始末,正好能夠將內宣外宣一併辦了,事半功倍—·—.
所謂內宣,便是贏得團隊成員衷心的認可,畢竟這些人皆是真正的自己人,若能讓她們由衷贊同團隊的決策,無疑是最強大的凝聚力,比任何命令和利益驅動都更為有力。
而這個目標也很有達成的希望,畢竟整個團隊都沒有什麼真正生來向惡的人,意識形態還是比較一致的。
這也是夏至有意而為的結果,就連召喚從者、招募員工,都會下意識的pass掉那些過於混亂邪惡的傢伙-...-儘管他自己算不上絕對的好人,但他絕不希望身邊圍繞的儘是惡人。
至於外宣的話,那麼當然就是針對迦勒底御主,藤丸立香的宣傳策略了。
爭取她,拉攏她,分化她————·
這一方向在早前已成定局,尤其經過與這位御主小姐的短暫交流接觸,
夏至更加確認了少女的善良本質。這意味著,越是強烈的善惡對比,越能激發她鮮明的是非觀。
毋庸置疑奧尼克的故事恰好成為絕佳的宣傳著力點。
雨之國那份純真善良與其悲慘結局,更突顯出那些屑妖精的本質惡劣·-這如同一把重鍾,勢必將猛烈衝擊藤丸立香的認知世界,使她原本固有的觀念產生一道醒目的裂痕。
所謂善良的妖精,純屬無稽之談·—·—·
暴政並非真正的暴政,而是對它們最適合的法則:若在制定統治基調時未能對其嚴苛,留有任何餘地,它們只會利用這份寬容對他人施暴凌虐。
只能說,它們的思想完全配得起它們的苦難-··
薇薇安沒有反駁,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對於藤丸立香曾在那個夜晚傾訴的關於妖精們的善良無辜,她當時就之以鼻。
現在正好可以讓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見識一下,對方口中的那些善良妖精們,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醜陋面目,又犯下了怎樣令人震驚的罪行。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
奧尼克地處北端,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在下雨的,今天也正好就是下雨的時候。
僅在不知不覺中,便是烏雲密布,遮蔽天空,雲層的縫隙間進發出雷光,猶如潛伏於雲層深處的巨大龍蛇翻騰挪移,時不時露出其閃爍的鱗光。
「這裡是什麼地方?」
行走在廢墟之間,藤丸立香感受著那種風雨欲來的空氣,有些好奇的看著周圍。
周圍殘破的建築群規模宏大,好像曾經有很多人在這裡聚居的樣子,在外面就已經看不邊,現在真正走進這片建築群里,更是走了好大一會兒都沒走到盡頭。
前方仍舊是連綿不斷的廢墟景象,一眼望去,空曠寂寥,不見絲毫生氣行進中的青年並未回身,只是以悠然的語調娓道來:「這裡是雨之國,曾是雨之氏族的領地-----那群妖精們,在兩個月前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兩個月之前都還在這裡生活?藤丸立香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再次環顧四周滿目瘡的環境,不禁疑惑地追問:「那為什麼現在都不見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原以為這是一處年代久遠的遺蹟,斷壁殘垣間蔓生著叢叢草木,青苔密布,諸多事物都呈現出腐敗朽爛的痕跡一一至少在未經專業辨識的眼中,少女自然會認為其歷史悠久。
然而,她萬萬未料到,眼前的一切竟然僅僅發生在兩個月之前?
判斷時間上的失誤倒不足為奇,真正令人好奇的是雨之氏族究竟遭遇了何種變故。
「確實發生了一些事,導致雨之氏族全族遭到了其他氏族的屠戮,所有族人都被殺光----唯有一人僥倖逃脫。」青年停下步伐,回首凝視著她,
沉吟片刻後才緩緩道出實情。
「被其他氏族殺、殺光了?」藤丸立香膛目結舌,「只有小姐一個人逃生成功?」
此言一出,隊伍中的其餘成員皆陷入然,即便是最早加入隊伍的茵蒂克絲,此刻也才首次聽聞這一駭人消息。
畢竟,在小修女加入隊伍的那個時間節點上,已經是薇薇安逐漸走出悲痛的時候了,並未將那血淋淋的記憶日復一日地掛在嘴邊,刻意渲染那種苦大仇深。
特特洛特緊緊的皺起眉頭,當知道是樂園妖精後,她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對於自己氏族不久之前參與的那場屠殺,也是極為看不過眼。
但是直到來到奧尼克這裡,面對這慘烈的案發現場,她才更為深刻的了解到,那場屠殺是多麼卑劣的行動。
『就是這麼一回事,就在一個夜晚之內,四個氏族一一風、土、牙、翅聯手發動突襲,不宣而戰,將這雨之氏族的所有妖精徹底殺光,一個都沒有留下。」
夏至淡定地頜首確認,手指輕輕掃過周遭環境:「如果不是雨之氏族的公主扮成的樣子,挺身而出替她赴死,估計也沒辦法倖免於難-—-」
「這怎麼可能-———.」藤丸立香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補充道:「我是說,為何其他氏族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她的第一反應是覺得不可能風、土、牙、翅四個氏族,在她剛剛進入妖精國後不久,就已經知道了,在王之氏族下,被暴政統治折磨的普通妖精們,基本上就是這四個氏族的妖精。
這四大氏族構成了她心中「善良妖精」的主體,這些妖精無辜而又純潔,無罪而又善良,卻因為這份善良而遭受迫害,幾乎每一個妖精都是如此,讓人看著就覺得可憐。
這樣的純潔善良族群怎可能會化身成為聯手屠其他氏族,狠心做出滅族行為的子手呢?
「因為是樂園妖精啊,還能有什麼原因---」特特洛特適時地插話進來,她注視著前方那金髮少女,臉上交織著複雜的神色,更隱含著一種無法名狀的愧疚之情。
「正是如此,所以現在和你們說一下,讓你們有點心理準備———
夏至深吸一口氣,言語慎重其事,仿佛憂慮眾人對此缺乏警覺:「雖然接下來是要去拯救不列顛的妖精,但是最大的危險也來自妖精,等我們救了它們之後,它們一定會翻臉痛下殺手的—」
「怎麼會——」
藤丸立香緊咬著下唇,心中涌動著疑雲與困惑,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隱情吧?
難道一一雨之氏族收留小姐之舉,還有著令人憤慨的深層次原因?
小姐那看似無害的樂園妖精身份背後,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威脅?
然而一一若真是如此的話,為何此刻的小姐又投身於平息災厄、拯救妖精的行動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