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灸單手虛空一抓,門外一個粉色衣飾的小女孩不受控制地直飛過來,霍灸抓著她的脖頸,怒目喝道:「區區樹妖也敢窺伺我等!」
那粉衣小女孩忙拱手求饒道:「上仙饒命啊上仙饒命!」
霍灸置若罔聞,手上力道逐漸增大。
「自己人……自己……人。」性命當前,那粉衣小女孩慌不擇言道。
果然,聽到她這句自己人,霍灸疑惑間鬆開了手。粉衣小女孩撲通一聲落在地上,不住地捂著脖子喘氣,眼神忌憚地看著霍灸。
霍灸語氣冰冷道:「怎麼個自己人?若說不清楚,定叫你魂飛魄散!」
粉衣小女孩觸地之後本想遁走,可一看到霍灸殺意果決的臉,她再升不起一絲逃竄心思。她現在真是恨死自己了!隱龍潛淵陣解除之後,作為月桃樹靈的她率先恢復了神智,又遠遠看得此地光芒大作,以為有什麼天材地寶降世。沒想到還沒怎麼靠近,就看到眼前之人一刀砍了一人的手臂,接著更是連地上的小孩子都不想放過。遇到了這等煞星,她第一反應自然是遁地而逃。可當她一用靈力,就被這煞星發現並隔空抓住了。她怯生生道:「我是本地小妖……呸呸呸,我是本地樹靈,有門派的。」
安戌笑了,對其道:「極難勝地我還算熟悉,無論是凡人界,外隱界或者內隱界的門派,我都知一二。你倒是說說,哪個門派會把靈樹種在這等靈氣貧瘠之地。」
那粉衣小女孩聞言生氣道:「就是那該死的拜月宮!」
安戌點了點頭道:「離這萬里之遙的外隱界內,確實有個拜月宮。」
那粉衣小女孩一聽有了底氣,又見得安戌白衣飄渺、溫潤如玉的親和模樣,心慌漸緩地繼續道:「我原本也是不知的。很多年前我還只是一棵桃樹,直到我碰到了一位神仙姐姐,她的樣子我沒怎麼看清,隱約間看得她是一襲白衣。模模糊糊中我感覺她滴了一滴什麼在我身上,然後我第一次化成了樹靈形態,從那時起我就能感知這片大地了,我的根須扎得更深了,我的枝丫也伸得更高了。而且我的枝丫上每年都可以結出仙果。後來我從走過的村民口中得知,是以前生活在這裡的一個拜月宮修士種下的我,說是為了報答這個村子的養育之恩。」
安戌搖了搖頭道:「追求道心圓滿麼?他以為給這個村子種下靈樹就可以還村子的養育之恩了。可他難道不知,光是種你在此就與你結下了新的業。」
粉衣小女孩撓著頭道:「什麼叫業?」
安戌見細講了這小樹靈也未必會明白,就大體說道:「類似於他種下了你又不管你,就是他的不對。」
粉衣小女孩一聽,小腦袋如撥浪鼓般點著道:「對對對,上仙就是上仙,一說我就懂了。」
說完,粉衣小女孩突然跪地俯首,敬畏懇求道:「請上仙收我為徒!教我仙法!」
霍灸聞言冷哼一聲道:「我們從不收樹妖做徒弟。你要學樹系仙法,也得去不動地找你老祖宗才是。」
粉衣小女孩嘟著嘴道:「上仙你不教就不教,也不帶這麼罵人的啊……哦不對,不帶這麼罵樹靈的啊。」
安戌解釋道:「我師兄並未罵你,不動地的黃楊神樹乃是九天十地公認的萬樹之祖。而且我們確實沒有收過樹靈為徒。」
粉衣小女孩輕聲「哦」了一聲,失落地耷拉著腦袋。
「師弟,我先行回內隱界了,你本體尚在閉關,切莫分了心神。」霍灸不想與這小樹靈再糾纏,先行告辭。
安戌點了點頭道:「多謝師兄關心,師弟無礙的。」
言罷,霍灸身形立轉,消失無蹤。
粉衣小女孩驚得張大了嘴巴,安戌則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對她道:「走吧,去看看你的本體,讓我瞧瞧你得了什麼機緣。」
見黑衣煞星走了,這白衣好上仙願意指點自己,粉衣小女孩興奮地點頭道:「走走走。」
他們走後,此地就餘下地上的石武一人。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先前還是全身紅光閃爍的石武,此刻正哆嗦著蜷縮在一起。三靈鎖心印種下後,九瓣寒蓮子與朱雀九脈間的平衡被悄然打破,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正侵襲著石武的身體。
月桃樹下,安戌看見還保持打坐狀,實則處在昏睡中的楊一帆,看到他身上的拜月宮服飾,對著粉衣小女孩道:「拜月宮這是準備接你回去?」
粉衣小女孩不再拘謹,輕呸了一聲道:「才不是咧!他們在這裡有個未入門的擁有水靈根的弟子,幼時起就吃我結出的仙果,竟不知不覺就到了凝氣三層。所以他們很好奇我是怎麼長的。哼!種下我又從不管我,現在我出息了就想來套近乎!我就不現行,看他們能看出個什麼來!」
「好啦好啦,不現行就不現行。只是今日之事你也莫要跟外人提起了。」安戌囑咐道,「我師兄近百年來殺性愈盛,尤其對逾矩之人,動輒滅魂散魄。我雖然勸過他多次,但不甚有用。」
粉衣小女孩一想起霍灸那張冰冷的臉,立刻就膽寒心顫起來,她唯唯諾諾道:「大仙放心,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安戌見她如此害怕,寬慰道:「你也別這麼緊張,我師兄很忙的,應該也顧不上你。」
粉衣小女孩聽了有些高興,可轉念一想,又難過了起來,小聲道:「我在你們這些上仙眼裡是不是永遠都只是沒用的小樹妖啊。」
安戌見這小傢伙如此多愁善感,苦笑一聲道:「我師尊曾言,萬物有靈,各尋其道。你現在正處在開靈尋道的階段。我觀你本體之內還留有大量未煉化的靈力,想來你那位神仙姐姐給你滴的是一種很厲害的靈液。加之你開靈尚早,還沒有完全學會煉化。」
粉衣小女孩開口道:「那我把這靈力送給上仙如何?」
安戌聞言作色道:「天材地寶皆是個人機緣。你不是想變得厲害嗎?為何要轉送於我?還是說,你是在試探我貪不貪圖你這小輩的福緣?」說罷,安戌那張如玉般通透溫潤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寒霜。
粉衣小女孩連連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覺得白衣好上仙親切,您又這麼提點我。我就想,我也就這未煉化的靈液可以拿得出手了。」
「白衣好上仙?」安戌輕笑一聲,當真是公子如玉,他敲了敲她的小腦袋道,「傻丫頭。我提點你是因為就像你說的,你是本地樹靈,是自己人。我只期望你日後修煉有成,可以在極難勝地危難之時站出來。」
「極難勝地?」粉衣小女孩不解道。
安戌道:「對,你紮根的這片土地,所處的這一方空間,還有包括外隱界、內隱界,都是在極難勝地上。」
粉衣小女孩問道:「所以極難勝地是我們的家麼?」
安戌目中有光道:「是的!」
粉衣小女孩道:「那我要好好修煉,以後可以和白衣好上仙一起保護我們的家。」
安戌欣慰道:「好孩子。」
粉衣小女孩弱弱地問道:「那我該如何修煉?」
安戌道:「你們樹靈精魅有著得天獨厚的修煉條件,即便是沒有功法,開靈之後只要扎牢根基,日夜煉化,也能達到金丹境界。不像人類走獸,不光需要靈力充沛之地苦修不說,還要經由天劫磨礪方能踏入修士行列。」
「哦?你們這麼慘啊。」粉衣小女孩同情道。
安戌無奈道:「雖然殘酷了些,但身為金丹客,方是我輩人一直是修真界公認的鐵律。」
粉衣小女孩道:「上仙,聽您這麼一說,我覺得當個樹靈也不錯。」
安戌道:「不錯是不錯,但有得必有失。」
「啊?」粉衣小女孩驚道。
安戌道:「你們雖有各種優厚的修煉條件,可這也會成為你們的負累。你的本體會越來越強大,但與這裡的連接也會越來越深厚。平日裡自然可以化靈遊走,但若真的遇到敵人,你只有回歸本體方能施法禦敵。」
粉衣小女孩不以為意道:「那沒事啊,不就是不能離得遠嘛,我知道的。神仙姐姐那時好像也跟我說過,說我還小,不能外出太遠。而且說實在的,我也很喜歡這裡。這裡的小孩子為了爭我結出的果子,不要爭的太熱烈哦。」說著,她還有些小激動。
安戌道:「你能明白自然是最好的。時間也不早了,我要走了。」
粉衣小女孩似有不舍道:「白衣好上仙,您這就要走了麼?我都沒有什麼可以送您的。」
安戌回道:「好好尋你的道,若是有緣,他日自會相見的。到時候你再告訴我,你的道是什麼。」
粉衣小女孩狠狠地點點頭,她覺得這是她跟白衣好上仙之間的約定,等自己成為金丹境的那一刻,就有機會跟他再見面了。
安戌見她如此乖巧,自隨身儲物袋中掏出兩卷竹卷,對其道:「樹系功法我是真沒怎麼涉獵,但木系陣法我頗有研究。這兩卷竹卷一卷名為木靈守境陣,一卷名為木靈困仙陣。你好生參悟,日後遇敵,同階之內應可無懼。」
粉衣小女孩如獲珍寶地收起竹卷,連忙俯身謝道:「多謝白衣好上仙!」
安戌輕笑點頭,一身白衣勝雪,飄然天外。
待粉衣小女孩再抬首時,只看見空中那越來越遠的白色身影,一時間竟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