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街面上卻又熱鬧起來,左右不知多少人家掌燈出門來看。
衙差來來往往,軍漢也是擠得滿滿當當。
一具一具的屍首從蘇武的家中抬出來。
街面上早已是議論紛紛,卻又不敢當真大聲,只敢輕聲細語。
「竟然是如此上門殺人,當真沒想到啊。」
「唉……蘇都頭今夜兇險啊,往後怕是也難了,當真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你知道這幕後黑手是誰嗎?」
「誰不知道?你不知道?哼!還能有誰?」
「唉……蘇都頭當真是條好漢子,只願蘇都頭能安穩渡過此劫才是……」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這一次不成,怕是必然還有下一次。」
就看一輛車架從街道遠方慢慢過來,便有人大喊:「知縣相公來了。」
知縣相公當真來了,近前正在下車。
蘇武也出門來迎:「相公這半夜何必又親自跑一趟呢?」
「本官到得陽穀縣也有數月了,竟是發生如此大案,若是不親自來,教百姓們如何看待?」
孟義邊說著邊進門。
屍首都抬往衙門了,有衙差正在沖洗院裡地面。
孟義直入正廳落座,也看著蘇武滿身是血:「看來你既有一身好膽氣,也有一身好武藝。」
「僥倖而已。」蘇武答道。
「你我之間就不必客套了,想來你也知道是誰?」孟義問著。
蘇武點著頭:「倒是不必多猜。」
「那你準備如何應對?」孟義又問。
蘇武先是想了想,又看了看孟義,忽然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們要殺我,我自也要殺他們。」
說完話語,蘇武只等孟義反應。
「唉……有些人好殺,有些人不好殺,也不便殺,殺完還麻煩不小。」孟義倒是也說得直白。
好殺的,比如西門慶之類,雲理萬便是那不好殺的,朝廷軍將若是被人刺殺,必然引來極大的反應。
且不說別的,董平怕是也要親自來督促破案之類。
蘇武與雲理萬之間的仇怨,本也不難調查,到時候,蘇武必然惹得一身騷。
卻聽蘇武說道:「不論如何,終是不能任人宰割,今日此事已然是僥倖,若是下次,只怕就是個身首異處了。」
「聽說走脫了一個?」孟義問。
「走脫了一個大漢。」蘇武點頭。
「今夜全城搜捕,明日啊,你就去一趟東平府的公差吧,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孟義算是出了主意,但並不真參與什麼。
「多謝相公。」
孟義起身就走,親自來看一趟,已然就是多看重了幾分。
家中處理到半夜,總算是弄了個乾乾淨淨,死了人的宅子,蘇武倒也不怕,該睡還是睡,當然也要先洗洗。
參軍雲理萬的府中,正也是焦頭爛額。
西門慶早已心急火燎也趕來了,就問:「參軍,竟是當真未成?」
雲理萬便也罵:「平日裡,都說自己武藝高強、手段高超,江湖上殺得這個殺得那個,真到用時,一個小小縣衙都頭也鬥不過……」
西門慶一臉震驚:「參軍,不應該啊,那郁保四近丈的身軀,幾人的腰圍,怎麼可能鬥不過那蘇武?」
「哼!」雲理萬頭一擺,再說:「若不是本將私下與他出城去,他此時怕是已然被那些衙差拿去了。」
西門慶這時才真的相信郁保四失手了,心中更是震驚,只問:「參軍,那……這可如何是好?」
雲理萬卻看西門慶,見西門慶還真有幾分慌張模樣,便是一聲呵斥:「慌亂什麼?」
西門慶連忙解釋:「倒也不是慌亂,只是……如今整個陽穀縣都知曉咱們與那蘇武的仇怨,若是那蘇武死便也罷了,旁人便也說不得什麼,如今未死,他怕是……」
「怕什麼?怕他殺你啊?」雲理萬問道。
西門慶吞了吞口水,著實沒想到那蘇武是這般凶人,如今已然如此了,怎麼也得想辦法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便說:「參軍,可再尋更厲害的人手來嗎?」
「更厲害的,上哪去尋啊?」雲理萬也問,他是一個朝廷參將,又不是走江湖的人,認識郁保四是因為郁保四做的那份買賣。
其他那些真正的江湖兇惡賊寇,他當真也認識不來。
西門慶知道,如今之計,唯有再尋強人了,必須要一條道走到黑去,便也腦子飛快在轉。
然後慢慢說:「近來只聽說……鄆城水泊梁山那邊起了大賊……」
陽穀到鄆城,其實很近,便是道路蜿蜒,也不過一百多里地,也算是鄰近州縣,近來鄆城那邊倒是熱鬧非常。
又是有人劫了梁中書的十萬生辰綱,這案子在周遭那是鬧得沸沸揚揚,又是查出了這伙賊人,賊人又走脫了去,便上了水泊梁山,也還聽說梁山上起了火拼,換了主人。
後來也聽說鄆城有名的及時雨宋江宋押司,陡然就背了人命案而逃……
雲理萬隻問:「你識得他們?」
西門慶連連擺手:「我哪裡敢識得這般朝廷要犯……」
「那你說什麼?」雲理萬沒好氣一語。
「要不……」
「有話你就說!」雲理萬脾氣已然真是不好,今夜事敗,便是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要不我去走一趟試試?」西門慶無奈,也只能這麼想辦法了。
雲理萬陡然坐直,皺眉一想:「可以,你去可以,但只以你自己行事,莫要說有本將在後,至於是要錢,只要事成,多少錢本將也允得出去。」
事已至此了,那也就只能不惜一切代價了。
西門慶砸吧了一下嘴巴,只管點頭:「遵命就是。」
「此時街面衙差不少,再開城門讓你夜半出城怕是教人看見,只待大早你就去,趕緊尋來人,快去快回,以免夜長夢多。」
雲理萬是真的睡覺都睡不安穩了,那蘇武比江湖大賊郁保四還凶,真怕這般人不管不顧,更怕有個萬一。
西門慶便也出門去,正要往家走,忽然想了想,又不往家去了。
為何?
便是覺得那蘇武若是一時激憤,上門來尋仇可如何是好?這些事,那蘇武用膝蓋去想,也知道仇人里有他西門慶一號。
不回家這半夜去哪呢?
忽然想起一人的幾句話來,便往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