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這不是打發要飯的嗎?
「稟告將軍,燕指揮使差小人先來回報,此番梁山之騎,四處在奔,跟了幾路,往東往北皆有,往南也有,一時著實辨別不清————」
時遷拱手站在議事堂前,最後還有話語:「燕指揮使說,還請將軍----治罪。」
蘇武嘆了口氣,只說:「宋江吳用之輩,長進得快啊———.」
可不長進得快?前幾個月,還都是新手出村,菜雞上陣,而今,已然不比尋常了。
燕青這回,真栽了。
蘇武還問得一語:「朱貴那邊如何說?」
時遷臉上有苦:「他-——-也不知其中詳細,正也告罪連連,讓人帶了話,只說他使盡渾身解數,不得其中詳細,請將軍一定莫要怪罪。」
事以密成,顯然宋江吳用,真的察覺到了梁山之中有妊細內應,即便不篤定,也真的開始防備內應之事了。
「你去傳信燕青,讓他們都回來吧,人手都留在梁山周近就是,且看梁山賊軍之動向。」蘇武擺擺手,又說:「速去就是。」
時遷拱手一禮,轉身快去。
蘇武起身,先看了看校場上來去操練的士卒,便往府衙中去。
要打仗了,便也要知會一番程萬里,把當前局勢說與他聽,這種溝通,蘇武一直都有保持,只為不生嫌隙。
也讓程萬里充分知情,程萬里一直說自己知兵事,便也要讓他真正成為一個知兵事的人,不說如何深知如何高明,但至少要讓程萬里對於兵事真有一個基本的素養。
所以,蘇武得給程萬里不斷培訓,有時候稟報分析戰事,就是在培訓領導。
蘇武也把自己所想,充分與程萬里說得明白。
程萬里便是曦噓一語:「子卿啊,真沒想到,你竟是為我考慮到了這般地步,小人物難當啊,你我不過都是棋子,何日真能出將入相·—...」
「所以,下官擔憂京東城破之事-—-」蘇武也說擔憂,未發生的事,從來不能打包票,此來一說,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問問程萬里可還有一些對策沒有?
畢竟,官場,政治,程萬里比蘇武更多經驗。
程萬里皺眉想了想,慢慢點了點頭:「你既然已想到這般地步了,那我就再點你一點,本也不是什麼機密要訣,有些事,其實一點就通。」
蘇武心中一喜,看來程萬里還真有對策,便是來問:「還請相公指點。」
程萬里眉宇一擰,面色中起了幾分兇惡,只答:「哪處城破,便是哪位相公——..」
程萬里文頓,眼神看向蘇武。
「如何?」蘇武心中一緊。
程萬里語氣發冷:「便是哪位相公之罪也,你自去羅織,我來稟奏,羅織要清晰清楚,那位相公更要——-罪大惡極,你可懂得?」
這一點撥,蘇武豈能不懂?
找人背鍋,還得背大鍋,如果鍋小,就得把鍋往大里做,如果鍋大,就得把鍋往死里做,這就是羅織.————
蘇武不是不懂,卻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官場赤裸裸的傾軋之兇狠,頭前蘇武未想到,只因為他屁股還低,腦袋也就不高,這跟聰明與否沒有關係,就是沒有經驗沒有見識的原因。
誰來羅織?
自是蘇武來羅織,誰家城破,自就讓蘇武去羅織,問一問當地軍漢,問一問當地百姓,問一問當地官更.···
就要有一個罪大惡極的背鍋俠,一切都好,所有人都好,只因為他一人,全部因為他一人,所以城破。
這還真是個極好的對策,如此一甩,便是京東兩路制置使程萬里,那也沒什麼問題了,連失察之職都算不上了·———
蘇武點著頭:「下官明白了—————
「所以啊,你別急,別憂,萬事皆有解法,你只需按我說的去做就行。」程萬里當真還有幾分沉著鎮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遵命。」蘇武拱手一禮,學會了————·
只是這一手,蘇武有些志志不安,心中有幾分猶豫。
比如,若是宗澤這般人在一地為官,賊勢太大,官軍嬴弱,無奈城破,也要這麼羅織罪名給宗澤?
先不想這些,蘇武告辭去,回到營中,便是要直接開始準備了,車架,輔兵,糧草,箭矢物資—————
軍中五千兵,此番至少帶走四千,留一千人,操練新兵是其一,主要還是要防守東平府,梁山如今賊勢太大,賊人太多,不得不防。
如今,蘇武對梁山之賊也有些沒耐心了,若不是因為還要等高再來一遭,
蘇武此時必然就要主動起來了。
軍中里正在準備,過得兩日,東平府里有人來了。
盧俊義,親自帶來了許多刀筆吏,更重要的是帶來了一個客人,此人名叫許貫忠,直接就到軍中來見。
蘇武立馬到得軍營門口來迎,看著門口三四十人,多是讀書人模樣,心中自是大喜,盧俊義這個兄弟,真是交得對。
便是蘇武還沒上前去見禮,已然開口大喊:「杜興,快去正店裡訂下廂間全部都訂下來。」
杜興飛身快去,蘇武上前拱手:「兄長來得真是時候,兄長快請,諸位快請。」
盧俊義哈哈笑著,先不動,而是轉身與眾人來說:「諸位,我沒騙你們吧?
我這兄弟,待人接物,有禮有節,且為人豪爽,忠義非常,最是沒那些官員架子,與人相交,從來真誠,諸位同請!」
便是滿場眾人,本多有志忑,盧俊義如此一語,個個皆笑。
眾人一併入了軍營,蘇武還不斷與眾人介紹起軍中諸般之事。
盧俊義也時時幫腔:「這一彪強軍,天下少見,頭前你們只聽我說,而今,
都是親眼,都看看,從來不假,我這兄弟治軍啊,那真真是一頂一的好。」
盧俊義說著話語,更也去看那許貫忠,蘇武也順著盧俊義的眼神去打量此人此人年歲不小,至少三十二三,這人面容周正,鬍鬚打理得井井有條,身上衣冠卻並不顯得華貴。
身形不高,體格不壯,乃至胸口還解了兩扣,一邊領子聾拉下去,顯得有些不正式不正經.
卻是看起來又不讓人嫌棄厭惡,甚至還有一種出塵之感。
蘇武只打量,並不攀談,只等盧俊義覺得差不多的時候,自會正式介紹。
蘇武又帶著眾人在軍中四處去看,連軍漢的住宿之處,也讓他們看看,乃至各處伙房裡中午的飯食,都去看看·
蘇武慢慢來說,盧俊義是不斷幫著說:「如何?諸位?如何如何?我家這兄弟,待軍漢都這麼好,何況待旁人?這般待人,我兄弟魔下這彪人馬,何以不強?」
眾人皆是附和:「來的時候,還想著是盧員外的面子不好拂去,便來走走就是,不好自就回了北京,真到此處一看,蘇將軍果非常人也!」
「是啊,這份月俸,已然動人,但我等雖然不得功名,但也是讀書人,自有風骨,若是心中不喜,豈能委屈?當真此來一看,盧員外著實不打逛語,甚好甚好..」
盧俊義又來言:「你別看我兄弟長得高大壯碩,我兄弟也是讀書人,你們啊-----嘿嘿,莫要小瞧了人,豈不知,前幾日,北京城裡樓宇間,唱了新詞,是那李大家的夫君趙相公所編撰,其中,好幾曲呢,就出自我家兄弟之手。」
「當真?」
「還有這事呢?」
「哎呦,蘇將軍竟是與李大家還有交情,失敬失敬—」
盧俊義一臉自得,授著鬍鬚笑著。
蘇武倒也不尷尬,拱手左右:「無事之事,玩鬧而已———」
便是有人來說:「,將軍這可不是玩鬧了,趙相公可也不是一般人,與趙相公合編一集,那著實不是凡人。」
蘇武一時還有些納悶,也不知這話是奉承之語呢?還是真心如此?
趙明誠有這麼大的名氣嗎?或者,倒也聽說,趙明誠是金石大家,也就是一類銘文、石碑、篆刻的考古學家。
在這方面的造詣上,趙明誠堪稱絕頂,是治學之大才,與之前的歐陽修並稱「歐趙之學」。
只待蘇武再看左右之人聽到這件事後,都換了個表情,蘇武陡然明白,自己似乎真蹭到流量了。
這詞集已然在北京傳唱了,看起來傳唱規模還不小,這事,完全出乎意料,
要說李清照的集子到處傳唱,那倒是正常·.
只聽盧俊義又笑:「只道我這兄弟是武夫?嘿嘿-————-爾等啊,小人也,與我這兄弟衙門裡行走,算是你們的運道了———.」
就看左右之人,此時皆是拱手來禮,一禮與蘇武,一禮與盧俊義。
「多謝盧員外。」
「將軍海涵,我等有眼不識泰山,今日得見,失禮了。」
其實倒也沒什麼失禮,只是這些人興許剛才心中有幾分失禮而已。
蘇武拱手也笑:「諸位願遠來相助,是蘇某的福氣。」
眾人聞言,便都是笑臉。
也有人說得一語:「我還說呢,一個粗鄙武夫,豈能如此治軍?」
這話,真不好聽,但也就是這個時代之人的心中理念。
眾人又往那議事堂里落座,奉茶來吃,眾人各自閒話,便也說這裡好那裡好,這差事不錯,又說東平府不遠,回家也要不得多久。
也有人說,只管這邊安定了,便把家眷接過來————·
蘇武心中,其實喜悅,這一班人來,真是給蘇武解決了一個巨大的問題,也是管理問題。
天下可以馬上取,但從來不能馬上治,不說其他,信息來去,數據整理,只能靠讀書人,靠不了拿刀的人。
管理學,就是信息來去,就是數據整理。
拿刀的人,做不來這些事。
只待午間招待一番,又請眾人去軍衙,朱武張真領了去安排。
蘇武回了軍中議事堂,盧俊義來了,帶著許貫忠一人而來。
在故事裡,許貫忠何許人也?精通各種語言,走遍天下各地,天下山川地貌皆在其胸中,更是富有遠見卓識,每每出言,從來一言貫穿過往,乃至好似看到未來。
田虎求過他,他不干。他倒是幫過宋江一二,隨手一指,隨口幾語,就能解決宋江遇到的大困難,但宋江要留他,他也沒幹。
上午在軍中來去,許貫忠是一言不發,剛才午間大宴,許貫忠也是沒有什麼多言。
此時盧俊義帶著許貫忠與蘇武獨自會面,蘇武自是有禮有節,起身去迎,抬手請坐。
許貫忠便也拱手來禮,寒暄之後,說得一語:「在下看將軍治兵事,著實不凡,魔下軍漢,精氣神遠遠不同於別處。」
「許先生自是見多識廣。」蘇武這是開場白,接下來,便是要想辦法留住這個誰都留不住的大才。
「算不得什麼見多識廣,只是這雙腳步,走過太多地方。盧員外百般請我來此,說是出遊走走,我豈能不知員外之意?卻是將軍見諒,我本是逍遙之人,隨遇而安,怕是難在一處久居——·
許貫忠已然拱手謝罪了,很抱歉。
盧俊義倒是臉上有尷尬,把許貫忠弄來,他也是下了功夫的,還真幾番哄騙之語,好似也沒騙到人,人家只是不戳穿罷了,卻也配合,真來了。
蘇武笑著擺手:「世間有奇人,便是見上一見也好,許先生喜歡四處遊走?
東平府豈能不來走一走?那八百里水泊,也算奇景,自也當走一走-——」
許貫忠聞言,似也當真心中一松,便笑:「那在下就放心一些了,承蒙相邀,自當一游。」
這事有點難了,人家已然拒絕了,蘇武倒也從未有過那種幾言幾語,人家就納頭便拜的想法。
劉備請諸葛,還得三顧茅廬。
蘇武也知,這種人,要麼不給你干,要是真給你幹了,那一定給你往死里干想辦法就是,蘇武再開口:「像先生這般的人,想來便是見過天下事,想的也是要見識天下事,如此,便是心中所樂。」
許貫忠聞言倒是愣了愣,立馬來答:「未想,將軍知我也,便是見天下之奇觀,見天下之熙攘,見天下事,見天下人。」
「我說一詞,先生聽一聽?」蘇武笑著來說。
「請!」
「體驗感,體驗之間諸般味道,是也不是?」蘇武問。
許貫忠聽得眉頭一皺,重複一語:「體驗感?這個詞倒是新鮮,倒又不難理解,身體力行,一一驗證,正是此理,將軍當真知我也。」
說著,許貫忠眉頭已松,臉上帶笑。
蘇武立馬試探一步:「名山大川,先生已然體驗過了,世間冷暖,先生大概也見識得多,有一事,興許先生還不曾真正體驗。」
許貫忠已然就笑:「將軍莫不是說上陣打仗?」
蘇武被戳穿,但不尷尬,哈哈大笑:「正有機會看一回。」
許貫忠看了看盧俊義,盧俊義只是苦笑在臉,抬手比了個請。
許貫忠便也來笑:「倒是願意見識一二,將軍啊,見識歸見識,來日將軍可萬萬不要強人所難。」
「這是哪裡話,交得一友,豈能不是互相尊重敬重?」蘇武拱手一禮。
許貫忠連忙起身也是一禮:「將軍這個好友,在下交了。」
蘇武已然也起身,這就算是進了一大步。
盧俊義更是來笑:「好好好,二位若是成為至交,便是再好不過,也不枉費我這番心思。」
卻見門外,時遷來了,飛快奔進來,卻是左右一看,並不開口,只是等候。
蘇武大手一揮:「只管說來——」」
時遷點頭,再看了看另外兩人,又看了一眼蘇武,見蘇武再點頭。
時遷才開口:「稟將軍,梁山之人動了,皆從後山出寨,源源不斷在出,卻是分了好幾路去,有四路往東,一路往北.———·
蘇武眉頭一皺:「攏共有多少人手?各路人馬多少?」
時遷立刻就答:「攏共怕是有三萬餘人,其中北去一萬,東邊四路,各有五六千左右。」
蘇武立馬就知,這是四處開打,便就是仗著人多勢眾,甚至已然超出了蘇武頭前的預料。
北去一萬,這一支人數最多,當是直往曾頭市去,因為曾頭市本就不弱,還比萊州登州之地要強不少,乃至曾頭市比起萊州登州,也要富庶。
那其他四路往東,十有八九,就是萊州登州,密州濰州,如此半島四州。
何以梁山此番如此一把梭哈?
蘇武一拍腦門,對啊,反正他蘇武肯定要去壞事,蘇武魔下人馬不多,只管壞得一路也好,壞得兩路也罷,與其慢慢來,何必一次性把能打的目標都打一遍?
何必還分什麼前後,再分什麼兩次三次?
就是要讓他蘇武來個疲於奔命,四處難顧,便是亂中取勝,破得一個州府就賺,破得兩個州府,那就多賺一個,破得三處,那就是大賺特賺。
至於死傷之事,宋江吳用已然如此豁出去了,還在乎幾千人死傷?
梁山何曾缺人?缺的就是錢糧物資。
如此一番,若是還讓蘇武獲罪被貶,豈不更是「曲線救國」之良策?這便是戰場上不必打贏蘇武,政治上把蘇武打趴下,也是一樣。
此時,蘇武再想通幾番,便是知道頭前,自己還是少想了一些,宋江吳用之輩,竟還能超出預料之外。
就聽時遷還來說:「將軍,賊人此番大大不同,並不翻山越嶺晝伏夜出,皆是直接在官道上狂奔不止。」
蘇武心中鎮定幾番,已然開口:「快,速派快馬,帶信去青州秦總管,若是賊人來打青州,便讓他們閉門不出,不必求戰,若是賊人不打青州,便教他起兵速去濰州與萊州之地,定要全力去救。」
說著話語,蘇武已然坐在案前,奮筆疾書,一封書信,言簡意,交給時遷速速去辦,也要先往程萬里那裡蓋個大印。
此番定要靠秦明一會,旁人靠不住,秦明一定靠得住,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只管是京東兩路安撫招討使之命,哪怕慕容彥達心中有什麼想法,也攔不住秦明執意要出兵。
便是蘇武又大呼:「李成,擊鼓擊鼓,開拔開拔!先就近往兗州、忻州、密州方向去。」
李成進門拱手,話語也無,轉身就去辦事。
隨後,蘇武又轉了笑臉:「許先生,此番,說來就來,同去見識見識?」
許貫忠點了:「同去就是。」
蘇武陡然又問:「許先生就不怕我此番出征,戰陣是一敗塗地,生死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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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貫忠哈哈笑來:「若是如此,在下豈能還跟著去?將軍這個好友,又能交?」
還別說,許貫忠還真有東西,就是在軍營里逛逛,與蘇武隨意攀談一二,便真的相信此去不會有安全問題。
蘇武聞言就笑:「許先生當真見多識廣,更有識人之明。」
盧俊義莫名也來一語:「兄弟,此番我也同去。」
「兄長也要見識見識?」蘇武笑問。
盧俊義嘿嘿一笑:「這不,我向來喜歡湊熱鬧,江湖熱鬧湊得太多了,倒是乏味,上陣打仗,豈能不也見識見識?放心,大名府那邊我都交代清楚了,誤不了兄弟的那些買賣事。」
「走!」蘇武抬手一揮,三人立馬出門,只管馬匹牽來,前軍列隊先走,物資之類,輔兵在後慢慢來運,已然準備多日,當真說走就走。
只待大軍行起來了,盧俊義前後去看,便是一語驚嘆:「兄弟竟是又多了這麼多馬來。」
「六千之數。」蘇武並不遮掩。
「真是難以想像啊,昔日裡,初見兄弟,便是五百匹馬都讓兄弟為難不已,
而今,短短時日,竟是有了六千之多,兄弟成事,著實非旁人可比。」
盧俊義驚嘆著,不僅驚嘆蘇武的六千匹馬,也驚嘆蘇武如今的家底深厚,那些物資,鐵甲,兵器—————
若是不如此靡費治軍,蘇武豈能不也是首富人家,這份身家也來得太快了。
「其中,不也多有兄長之幫襯?」蘇武說得認真。
「我那幫襯,與今日這般情景一比,算不得什麼-—」盧俊義擺著手,心中是那由衷的佩服。
便是盧俊義又問:「適才,兄弟讓人去救濰州萊州,兄弟自己領兵,便是往兗州忻州密州方向去,皆是往東,那賊人往北還有一支上萬大軍,兄弟何以不救?」
蘇武倒是不急著答,而是看向許貫忠,但也不開口。
倒是許貫忠看到蘇武的眼神來,當真開了口:「員外啊,如今賊人所想,便是要讓蘇將軍捉襟見肘,四處難救。那往北去是最強一部,十有八九是去那曾頭市,曾頭市不是州府城池,便也不那麼重要,而那曾頭市,本也名聲在外,勢力也大,當是能撐得住賊軍圍攻。反而是那東邊州府,兵馬廢弛,久不見戰陣,乃必救之地也,此權衡之下,將軍無奈之舉。」
蘇武笑得出聲:「先生說我知你,先生便也知我!『
盧俊義點著頭:「哈哈,你們兩個聰明人之間,自是互相知曉,倒是我,只有一身武藝·——
許貫忠卻來說:「員外只是以往不曾想過這些事來,員外豈能不是聰明人?
不是聰明人,又豈能是大名府首富人家?」
盧俊義笑道:「首富人家,不過都是江湖上朋友的抬舉,真說起來,那大名府不知多少人比我豪富,便是那點錢財,也是江湖兄弟臉面上賺來的,不值一提。」
盧俊義答完話語,卻是又說:「兄弟,此番我既然來了,便也當讓我上陣一番,如何?」
蘇武只管點頭:「好說,到時候,兄長隨那輕騎來去就是,當真上陣,可萬萬要小心才是,到時候兄長至少也要穿個胸甲。」
「那我就得令了!」盧俊義拱手一禮,好似也成了軍中一員軍將。
許貫忠此時卻在頻頻回頭去看,也有話語:「軍中看的時候,看的都是日常,此時行軍再看,這彪人馬,四千之數吧?當真威武雄壯,再有將軍捨得的本錢,甲冑軍械兵刃,無一不是精良,在這般年月,如此不惜本錢治這般強軍,將軍心思里,想得遠啊————」
蘇武聞言,便是有意來問:「想得遠?倒是未曾多想,只想著賊寇要剿,便要強軍。不知許先生說想得遠,是何事?」
許貫忠看了看蘇武,笑道:「將軍,我去過遼國,甚至也出過燕山,去過草原,去過遼東——.—」
蘇武顯出幾分驚訝。
盧俊義便是來說:「兄弟,當真之事,許先生可是連契丹語都能說得,草原白達旦的話語,也能精通。昔日我走那私馬,許先生還幫我聯繫過遼國那邊的人。」
蘇武慢慢點頭:「哦·那許先生當是看得遠的—興許比我還看得遠。」
許貫忠便是來笑:「所以,將軍何必如此藏著掖著,莫不好友當面,不可信也?」
蘇武點了頭:「倒是多想了一些,許先生大才也,高明得緊,直看人心之事。」
蘇武此時,真滿意,對許貫忠滿意到了極頂,此人,還真不是吹出來的,更不是浪得虛名,真是見識過全天下之人與事。
許貫忠便是來問:「將軍多想了哪些?」
蘇武看了一眼許貫忠,馬匹微微近一些,只說一語:「許先生又以為我多想了哪些?」
許貫忠微微眉,再看蘇武,有直白:「莫不是宋遼要戰?」
蘇武坐正身形,微微點頭:「許先生是世間少有的明白人,卻還有更遠,許先生既然連遼東之地都去過,那可有想過某些事來?」
許貫忠面色一驚,再看蘇武,慢慢來說:「我是走了天下之地,所以猜過一些天下之事,將軍竟是不出東平府,竟也猜得出天下之事?」
蘇武只答:「不是難事,史書萬代,歷歷在目,從來如此,一個循環套著另一個循環,走了匈奴會來突厥,走了突厥會來契丹,走了契丹,自會有人再來—....」
許貫忠忽然拱手一禮:「將軍才是絕頂之才也!」
蘇武接了一語:「所以啊,求賢若渴,治兵也急----事事逼迫,夜夜難眠。」
許貫忠點了頭,不說話,卻皺眉,還起身往後去看,看那綿延不見盡頭的出征大軍·—.——·
蘇武也不說話,只在馬背上搖頭晃腦往前去。
盧俊義倒是不多言不好奇,也不湊過去偷聽什麼,只覺得這兩個聰明人,說點私事,就讓他們說去·
良久之後,許貫忠說了一語曦噓:「天下興亡,從來是那兜兜轉轉,你方唱罷我登場,一朝天子一朝臣,將軍何必如此未雨綢繆-—--如此杞人憂天?」
蘇武點頭直接來說:「嗯,先生此語,極是!當個隱士,自是最好,尋個山清水秀之地,一居便是一世,一世過去,哪管他天下如麻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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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士說的是誰?
說的正是許貫忠,蘇武篤定,許貫忠「看到了」許多未來事,他是人微言輕無奈也好,只求逍遙逃避也罷,這斯,最後真就躲在深山裡做了隱士。
蘇武就是故意如此來說,說的是人心。
那聰明絕頂的人心,真就這麼心安理得?真就夜裡夢來,夢不到山河破碎國破家亡?天子蒙難,百姓如豬羊?
如果真是這般,蘇武再如何三顧茅廬,那也是白費力了,沒有什麼意義,往後也不必努力什麼了,就讓他去。
如果不是這般,這番話聽來,只問許貫忠,難道一點其他想法都沒有?
蘇武甚至知道,此時此刻的許貫忠,已經把隱居之地都找好了,甚至已經開始動手建設了,若不是早早知曉亂事將至,豈會如此去做避世的準備?
說完話語,蘇武倒也不看許貫忠。
許貫忠臉上,已然是眉頭皺了又松,鬆了又皺。
卻有一語:「將軍何必如此挪?」
蘇武也有一語:「若是如那世人不知,渾渾噩噩,倒也無妨,若是已然心知,先生還要出門來走,要麼呢,就是心有不甘,想看看這世人可還有得救,可還有人會去救,要麼呢--不會是先生缺錢吧?那隱居一世,想來耗費也多,先生若是缺錢,一份厚禮,自當備下,先生帶去,避去洪水滔天,便可一世無憂,
也免得先生輾轉多地,四處去籌。」
蘇武顯然是更說怪話。
攻守易型也,頭前,是蘇武求賢如渴,禮下於人。
此時,換了形式,蘇武主動出擊,且看許貫忠如何招架。
許貫忠如何招架?
他尷尬一笑:「將軍說笑了——
「我不是說笑,你這好友,我認下了,話語說出,定不反悔,先生若缺錢,
不必先生來說,先生走的時候,我自備下重金。先生且看我上一戰陣,看看我還可救不可救,再來定奪去留之事!」
蘇武完全主動了。
不必拖拉,一錘子買賣,許貫忠不外乎在出世與避世之間做抉擇。
若是出世,就要讓許貫忠看到某種希望,蘇武展示給他看,讓他自己決定。
不僅是展示戰陣勇武,更是蘇武已然展示了他於世事人心的手段。
蘇武便是一直試探,陡然摸到了脈搏,立馬下藥方,出招穩准狠。
許貫忠此時答得一語來:「興許不單單要看將軍上一陣,而今賊勢如此,京東兩路,處處有難,一片亂局,一個不慎,朝廷怪罪下來,將軍自身難保也,何談將來?若是此局不穩,何談天下如麻?」
「好,那就當個賭約,且看這京東兩路之亂局,我平不平得,如何?」蘇武轉眼去看,目光如刀。
許貫忠陡然答得爽快:「好,就看此局,與將軍一賭。」
許貫忠話語說得激動,盧俊義聽到一耳,轉頭來問:「怎麼了?賭什麼局?
什麼賭局?」
蘇武哈哈一笑:「與許先生閒聊,行軍無趣,隨便說說。」
許貫忠也點頭,卻換了個話題:「員外,你說賊人為何放著最近的州府不劫,非要往遠地去?」
盧俊義笑著來說:「還能為何?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人吶,除非餓急了,不然又何必吃窩邊草?賊人也要人心,也不想周近日夜都是敵人,全民皆敵,還如何安睡?說不定,那賊人有餘糧,還當救濟一下周邊百姓,如此,豈不多幾雙探子的眼睛?多幾個遮掩的去處?」
許貫忠笑著看向蘇武:「將軍你看,盧員外能為大名府首富,那也不是易於之輩。」
「都說了,我那首富之名,乃是江湖虛名,當不得真。」盧俊義連連擺手。
落夜,宿營。
蘇武親自檢查各處崗哨,問得巡邏細節,許貫忠當真時刻跟隨身邊,看著蘇武到處忙碌。
也看軍中紮營諸事·
一夜無話,再起,再走,賭約已定,許貫忠自看他自己想看的,想了解的。
蘇武不必多念,一心戰事與局勢,做好自己的事。
這一錘子買賣,成與不成,就看蘇武發揮了。
那許貫忠出世還是避世,也看蘇武發揮了。
這不是什麼情義,更不是什麼利益,其實,有那一股子美好與高尚,難得如此,蘇武已然樂在其中。
那許貫忠,必然也樂在其中。
大軍從官道,過得充州,一路無事,過得忻州,一路也無事,眼前,就要到密州了。
密州其實很大,乃是京東兩路最大的一州,能有大多呢?興許是三個東平府那麼大,不免就是個地廣人稀。
但這裡其實有名,昔日有那蘇軾蘇學士,他在這裡,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也說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蘇軾是被貶至此,呆了兩年,這裡,有時候,便是那官員放逐之地,也就說不上什麼富庶了。
可惜了,如今這裡,早已沒有了千騎,乃至昔日蘇軾在此說千騎,也不過是句誇大,百騎都難。
顯然,頭前有一夥大賊,四五千人,已然就在密州城下。
蘇武來得極快,之所以先選此地來救,是因為此地最近,他要救幾處,自是由近及遠。
心中便也擔憂,那趙明誠可千萬不要棄城而逃,一定堅持到他蘇武趕來。
賊人似也知道身後有官軍趕來,到了密州城外,並不立馬攻城,而是大建營寨,寨柵高聳,壕溝深挖。
似乎有要在這裡與官軍長久對時的心思。
只待蘇武趕到一看,倒也不必多想,想來那宋江與吳用的軍令就是如此,哪裡有官軍,哪裡便就地建寨對峙,拖住官軍就是。
一處拖住,別處便能得手,乃至安然而回,料的就是蘇武人手不多,孤未難支。
當真就是以自己的優勢來打蘇武的劣勢,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著實是最高明的軍事戰略,犧牲一些人也不在話下。
蘇武此番,甚至不知那賊寨里何人為主,便是只管打馬往那城下去,只在城外不遠也下寨,必須下寨。
也有事要做,要錢。
密州知府姓黃,大名黃皓,蘇武立下軍寨,進城去見,也帶許貫忠。
城中之人,先見幾千大賊,再看幾千官軍來救,看到蘇武,豈能不是高興得涕淚俱下?
那黃相公在衙門裡見得蘇武,不等蘇武先拱手拜見,只管上前牽著蘇武的手:「蘇將軍,你可來了,快快快,快快退賊!」
蘇武倒也還是拱手:「相公放心,我此來,自是擊賊而來。」
黃皓連連點頭:「好好好,再好不過,我自親上城樓,為將軍擂鼓助威。」
蘇武也不拖沓了,只管開口:「多謝相公,只是此來倉促,軍中錢糧之事,
多有欠缺,相公也知,而今軍將難帶,士卒也是難使,焦急遠來,軍中更是抱怨連連——」
就說到這,蘇武看著黃皓。
黃皓也看著蘇武,只等蘇武再說。
喉·——·
蘇武心中只想,你這廝,怎麼這麼不懂事呢?慣例,一二百年的慣例啊,給錢就出兵啊!
你這是當的什麼官?這點人情世故也不懂?那慕容彥達都懂得。
蘇武唯有再說:「還請相公支用一些,以賞士卒,如此安撫軍心,便可堪用!」
非要把話說得這麼明白。
黃皓臉上,那是恍然大悟:「哦,這事啊,備了備了,府衙早早備下,正欲賞賜將士,一共三萬貫,將軍速速取去支用就是,還請將士們奮勇擊賊,一定要把賊人擊退遠走,不可再來犯也!」
蘇武眉頭就皺。
這他媽又是三萬貫,這不是打發要飯的嗎?
四千大軍,兩千多輔兵,車架無數,馬匹帶了六千,騎的騎,拖的拖,拉的拉。
三萬貫?
難怪這黃皓混到密州來當知府了,該!
蘇武一臉為難再開口:「相公有知,三萬貫,此來六千四百餘人,一人五貫錢——·-還有六千匹馬,還有人吃馬嚼,兵器箭矢—————.唉———·賞賜去,五貫錢,何以讓將士們賣命啊..」
不是蘇武非要當壞人,實在是黃皓這廝不上道。
就看黃皓,驚慌的臉上,更有為難:「蘇將軍,密州貧瘠之處也,府衙里—.拿不出更多了..」
蘇武真是無奈,只管開口:「還請相公去把城中大小富戶都召集起來,我與他們見一見。」
若不是時間緊迫,蘇武還真就出城去等著,讓城裡的人自己慢慢來,看看到底誰急。
奈何,時間不等人,黃皓實在不堪用,蘇武只得自己上了,趕緊拿錢,趕緊了事,再去萊州。
趙明誠啊,你可千萬不要棄城而走!
(兄弟們,匯報一個大喜事,我成了二級作者,奔走相告!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