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還不得遭天譴啊!
「學武回來了,」劉海中拎了兩條板凳從家裡出來,見著李學武打了聲招呼。
「孩子們沒帶回來吧?」
「沒,和我媽,我們娘倆回來的。」
李學武嘴裡應著,剛要上前接他一把,傻柱離的近,伸手幫了忙。
「坐一會兒,歇歇腳。」
劉海中回頭看了一眼家裡,見老三也出來了,便支使道:「燒兩壺開水去。」
「哎——」
劉光福倒是很痛快,放下剛剛拎出來的兩條板凳,又腳不沾地地燒爐子去了。
易忠海撐著身子挪到了凳子邊上坐下,捶了捶腿,示意李學武也坐。
李學武守禮,等劉海中坐了,這才撿了方板凳坐下。
瞧見大臉貓跟月亮門那躲躲閃閃的,便招了招手。
「今兒停一晚上,明天早晨發送。」
易忠海同李學武幾人念叨著,說了些聾老太太的後事安排。
這麼一會兒工夫,前院三大爺閆富貴和老七等人也走了進來。
同樣是依照剛剛李學武那樣的祭奠方式,磕頭的磕頭,鞠躬的鞠躬。
因著一大媽和迪麗雅走了,靈堂里只有雨水哭著喪,傻柱跪在門口還禮。
易忠海在閆富貴過來鞠躬的時候往前要還禮,被對方給托住了胳膊。
就這個事,甭管平時是什麼身份,但到了白事上,只有主家和弔唁兩個。
易忠海和傻柱披麻戴孝,那就得跪著還禮,來弔唁的當然也不能為難他們。
雖然說有著聾老太太的房子在這擱著,但住在這個院裡的人心裡都清楚,一大媽這麼多年是怎麼伺候老太太的。
「中了,中了,甭哭了。」
老七在靈堂前磕了頭,忙伸手扶了磕頭還禮的傻柱一把,還對著靈堂里的何雨水說了一句,這才往眾人這邊來了。
「這是剛下班啊?」
「可不是嘛——」
老七掏出兜里的煙,想要給眾人散,卻是被傻柱按了一下手,一支煙遞了過來。
他也沒甚在意,接了傻柱的煙,由著對方幫忙點了,就坐在了李學武的身邊。
「跟三大爺我們前後腳進的院。」
「早晨那會兒不還挺好的嘛。」
閆富貴接過話茬兒,看向一大爺說道:「柱子從後院出來的時候我還問了一嘴,說是還嘮了兩句。」
「油盡燈枯了,熬了最後一點心血。」
傻柱手裡捏著煙,給眾人又散了一圈,嘴裡答道:「晌午那會兒應該就是迴光返照。」
這都是心知肚明的,不然傻柱也不能請假,就上了半天班。
易忠海現在是廠里安全生產標準化推進工作小組的成員,沒在車間了。
當然了,也不是辦公室,還是工人的身份,是以專業技術參與該項工作。
工作組的業務比較多,指導和幫助各車間完成安全生產標準化建設。
他請假比傻柱困難,是在廠里等到傻柱的信兒,這才往回趕的。
「行啊,我挺知足了——」
易忠海長嘆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說道:「沒遭罪,沒受累,算是福壽了。」
「可不是嘛,有福之人啊。」
閆富貴耳朵上夾著香菸,雙手抱著左腿的膝蓋,點點頭附和道:「真要是癱在床上,甭說伺候了,她自己也難受。」
「剛強一輩子了——」
傻柱蹲在地上掏了掏兜里,想要抽菸,掏出來的卻只剩下空煙盒。
李學武將兜里的大半盒煙扔了過去,他一把接住,叼了一支在嘴裡。
點燃了以後想要再扔回來,卻見李學武擺了擺手,便也就揣進了兜里。
「最難開口的便是求人,臨終的時候還說只虧欠一大爺和一大媽。」
「虧欠啥,我都沒想著虧欠。」
易忠海聲音低沉地說道:「這麼多年了,不是親媽也算是親媽了。」
——
大臉貓好像有點害怕這邊的氣氛,瞧見武叔招手,好一會兒才挪了過來。
「武叔——」
「雞都餵完了?」
李學武打量了一眼依偎著自己站著的胖小子,揉了揉他的大腦袋。
棒梗眼睛偷偷瞧著靈堂里的火燭和棺槨,臉上難掩好奇和肅穆。
「知道我屋裡茶葉放哪了吧?」
李學武見他只點頭,不說話,便將他的腦袋擰了個方向,示意了對面家裡。
「挑你能搬動的椅子和板凳搬過來,再幫我把茶葉和茶几下面的煙拿過來。」
大臉貓被他支使著也有了稍許的膽量,噔噔噔地跑去了對面。
這會兒前後院的幾個小子搬了張八仙桌過來,迪麗雅則是拿了些茶杯和飯碗。
大院裡沒那麼多講究,就算是喝茶,人多了也只能用飯碗將就。
這還得說李學武拿了自己家的茶葉出來,不然眾人只能喝熱水。
倒也不是一大爺和傻柱沒有準備,只是白事臨了了,沒有那麼多的人手幫忙。
尤其是這會兒趕上下班了,前後院,左右的鄰居們都回來了。
到家收拾收拾,趕在晚飯前是要來這邊祭奠一下的。
甭管是不是親戚,平時有沒有來往,今天他們不來,明天他們家有事,別人也不會去的。
眼瞅著時間差不多了,傻柱和一大爺又重新跪了回去。
迪麗雅在這邊忙活著,一大媽擦著眼淚,也從家裡回了靈堂這邊。
院裡人來了幾撥,均是磕了頭。
有心的拎著幾刀紙錢,沒那個意思的往這邊祭奠一番,再同一大爺和傻柱說幾句便轉身回去了。
大臉貓倒是聽話,這會兒吭哧吭哧地從李學武家裡搬了幾條凳子出來。
跑回去,再出來,懷裡抱著一盒茶葉,一條香菸。
李學武接了香菸,拆了一盒扔在了八仙桌上,剩下的順手就丟給了傻柱。
而茶葉,他則是叫棒梗遞給了拎著大燒水壺出來的劉光福。
「光福,多擱點茶葉啊!」
閆富貴見劉光福接了茶葉桶有些不好意思往大水壺裡點,便招呼了一句。
眾人看了他一眼,眼裡儘是鄙夷。
只是院裡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麼德行,拿了茶葉的李學武又不差這個,所以沒人說他什麼。
再一個,這是白事,稍有一點口角都對不起自己的年齡。
所以,耳朵聽了他說話,大家也都只當他是在放屁。
劉光福自打回來以後,眼瞧見的話少了,他爹支使他也只是應一聲就去干。
話少了不代表人傻了,心眼還是活泛的很。
三大爺說話,他聽了等於沒聽。
那麼大一燒水壺,該擱多少茶葉他心裡有數,總不能逮著了死勁糟踐。
這茶葉是對面的,不是冤家的。
再一個,李學武就在這坐著呢,他能上了三大爺的道?
擱多了,李學武是不在意,但心裡咋想,他可不知道。
到時候是怨三大爺啊,還是怨他啊?
三大爺沒溜,他不能沒腦子啊。
大燒水壺泡開了茶葉,他拎著給桌上的茶碗和飯碗裡都倒上了茶水。
一大爺和傻柱都在那跪著答理呢,沒有主家招呼,眾人想喝茶的就自便了。
劉海中經過了去年那件事,又遭遇了兒子們長大後的變故,也明白了不少。
這會兒沒像閆富貴那般坐著看熱鬧,而是站在了一大爺身邊,充當忙活人。
有帶著刀紙來的,他知會著放在哪,有院裡和街道鄰居們來的,他招呼著爺們往桌子這邊來喝茶。
在來人祭奠、磕頭還禮的時候,他又要充當答應人,給靈堂里的孝女提醒,順手還得扶一下一大爺和傻柱。
因為有爺們來了,傻柱還得起來點菸,一大爺還得客氣。
——
沒有吹吹打打,沒有哀樂鞭炮,更沒有飯食招待,只有大家拼湊出來的桌椅板凳,以及一碗熱茶。
不過來祭奠的人都很理解,這畢竟不是誰家的老人。
能來的,也都是憑著一份心意。
傻柱和一大爺沒有準備飯食,可也沒有收禮錢,做到哪一步都不會招人講究。
坐在靈堂前的院裡,頭頂是下午就拉好的200瓦燈泡,爺們喝喝茶,抽抽菸,說說閒話,有來的,也有走的。
抽空,趕著靈堂前沒來人了,李學武拍了拍大臉貓的後背,道:「走吧,爺們兒,給老太太磕個頭去。」
大臉貓驚訝又懵懂地抬起頭看了看他,想說他媽和他奶奶一會兒就來。
但出於對武叔的信任和尊重,這會兒一句話沒說,只按照武叔教的做了。
李學武攬著他的肩膀,帶著他來到了靈堂前面。
這一刻,院裡人都安靜了下來,看向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目光里神色各異。
李學武帶著棒梗,一步一步地教他怎麼拱手,怎麼磕頭,怎麼行禮。
一大爺和傻柱也鄭重地把禮數做了個全,一步不差,包括最後的敬煙。
棒梗還沒理解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也不懂這些禮數都代表了什麼。
只是武叔教給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認認真真,恭恭敬敬。
武叔叫他磕了三個頭,他很實誠地綁綁綁磕了三個。
武叔叫他起身先去扶一大爺,再去扶傻叔,說請節哀,他也一一地照做了。
最後是在武叔的提醒下,雙手接了傻叔敬過來的香菸,這才跟著武叔回了茶桌這邊。
懵懂的他還沒弄清楚,為啥大人們看向他的目光和之前不一樣了。
再回頭見到母親就站在不遠處,看向他的目光里滿是欣慰,他才覺得這麼做是對的,是正確的。
——
磕頭行禮以前他是個孩子,磕頭行禮以後他就是個大人了。
此刻的棒梗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學到了一些大人的做事方式。
至於母親眼裡的欣慰代表了什麼,他還沒有弄清楚。
秦淮茹是清楚的,她和婆婆進到後院來的時候,便見著李學武教著兒子行禮。
那一刻,她徹底愣住了。
就連一貫多嘴多舌,蠻橫不講理的婆婆都愣在了那裡沒言聲。
這樣的言傳身教無論是婆婆,還是她,都無法親自教導和示範。
但恰恰是頂門立戶,賈家唯一一個男丁需要學習的規矩。
什麼叫成人,什麼叫承認。
只有你做事有規矩,做人才會被承認。
你想得到與大人一般的禮遇和對待,那就要做大人應該做的事,守大人應該守的規矩。
你不能指望一個成年人同撒尿和泥的小孩子去辦事。
你也不能要求一個孩子去承諾大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所以,當李學武教給棒梗去幫忙做事,以成年人的禮儀祭奠亡人的時候,院裡人都看出了他的目的。
再看向棒梗的眼神里,自然要以慎重和尊重來對待了。
這恰恰是秦淮茹和賈張氏需要的情緒價值,她們迫切地渴望家裡的頂樑柱支棱起來,支撐起這個家。
男人只有在事情上面才能顯露出最權威的一面。
有些事是女人做不了,也做不到的。
但凡棒梗有親爹,哪怕有親叔叔,這樣的教導也不會缺失。
缺失了會怎樣?
人家會瞧不起他,成長過程中難免要受到一些歧視,影響了他的人生觀。
所以,賈張氏和秦淮茹靜靜地站在院門口,感激地看著李學武教給棒梗。
這一刻,秦淮茹只覺得自己為李學武做什麼都值得了。
賈張氏也這麼覺得,自打兒子沒了以後,她像是防賊一般地盯著兒媳婦兒,這一刻終究是釋然了,太有成就感了。
防了那麼多的舔狗,終於等到了一個有良心的色狼,真是不枉費她那麼辛苦。
自打秦淮茹當了幹部以後,家裡的條件好了,生活好了,總有人踅摸著給介紹對象。
好的賴的一大堆,瞧不出秦淮茹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只是有人介紹了,秦淮茹也會去相看,也會去見個面。
此前她還真就沒那個心思擋著了,反正棒梗也大了,再將就幾年也該成家立業了。
這個時候秦淮茹就算是找,也不會虧了她,虧了棒梗。
至於說李學武,就連她這個沒見識的老婆子都知道,那是高枝,高不可攀。
秦淮茹算是下手狠,下手早,再有她的支持和鼓勵,這才有的今天。
再多想?還不得遭天譴啊!
所以說,秦淮茹想離了李學武找個正經的男人過日子,她沒有意見。
但這一會兒她想通了,腦瓜子嗡的一下子,也精明了。
秦淮茹就算是找了男人,能有李學武這麼照顧棒梗?
後爹就算再好,能得到已經是半大小子的棒梗尊重?
她雖然不懂什麼叫叛逆期,但她知道半大小子不服老子。
現在的棒梗連她和秦淮茹的話都不聽了,還能聽後爹的管教?
就站在門口看著李學武教棒梗的這一會兒,她的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回想起李學武教給棒梗的一些事,想著棒梗在李學武跟前兒學到的本事。
再想想棒梗多麼聽李學武的話,以後又能得到李學武多少照顧和教導。
這一刻,賈張氏目光撇向身邊的秦淮茹,心裡暗暗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想找別的男人?
死了這條心吧!
你就算是找到合適的,我也給你攪和黃了!
你只能是李學武的!
就算李學武不找你,你也得空著,只有你空著,李學武才會管棒梗。
嘿!你就說賈張氏是聰明還是糊塗吧,只能說時而聰明,時而糊塗。
這樣的奇葩邏輯思維也只有她才能想的出來了。
——
女人在行禮祭奠的時候,拱手的姿勢和跪拜的姿勢是與男人不同的。
有一會兒是院裡和街道的爺們兒一起來祭奠,有一會兒是院裡的婦女們一起來祭奠。
絕對沒有男人和女人一起來祭奠的。
家裡只有爺們來的,就是爺們帶著燒紙,家裡爺們和婦女都來的,那就是婦女帶著燒紙。
家裡有長輩的,一般都是婆婆來,年輕姑娘和媳婦兒不會來,或者由著母親、婆婆領著來。
具體什麼說道李學武也不懂,可能跟去世的是老太太有關係,也有可能跟婦女們掌家管錢有關係。
像是賈張氏和秦淮茹,便是一前一後跪在台階下面行了禮,答禮的則是一大媽和迪麗雅,以及何雨水。
一大爺和傻柱退在了一邊。
從這往後,基本上就沒有爺們了,都是婦女們以家庭為單位,一夥一夥地來。
而一大媽三人則成了答禮的主力。
院裡的爺們坐在茶桌這邊,沒有一個不說一大爺和傻柱仁義的。
就沖這份孝敬,就沖這份誠心,也得在心裡和嘴上贊幾句的。
尤其是在心意上,更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這個時候的孝布可沒有後世白事那麼鋪張,只主家頂了就算。
一大爺和傻柱商量著,把老太太留下來的錢除了用於後事,單拿出一部分置辦了孝布。
當然不是來祭奠的就都給,而是家裡生了孩子的,每家給了一份。
孝布能做什麼用?
給孩子做尿布,也就是尿裓子,純棉布,墊著舒服,吸水性也好。
老講兒,過世的老人年歲越大,孝布所代表的福分越足,給孩子用了越好。
聾老太太具體多少壽李學武沒問,但少了說也得有七十多了,算高壽了。
所以這孝布算是聾老太太留給院裡人的一份心意,都給了小孩子們。
來祭奠的閆解放得了一份。
葛淑琴沒來,一是孩子還小,二是不想讓婆婆難堪,她也沒心思讓外人看笑話。
侯慶華絕對不會叫著她一起來的,她單獨來了准要叫院裡人說婆媳關係。
所以乾脆不來,只讓閆解放多買了兩刀紙,她生孩子的時候,聾老太太是送了禮錢的。
李家這邊是李學武的奶奶,帶著劉茵,領著趙雅芳、和李雪一起來的。
姬毓秀不能來,沒結婚,來了要被笑話,也沒那個親故。
倒座房回收站那邊是各自來的,沈國棟沒有看熱鬧,主動答應明早會叫人來幫忙出殯。
該出人的出人,該出車的出車。
李學武的大姥跟這邊坐了一會便起身要回去了,他是不耐這個的,畢竟歲數大了。
「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吃飯吧。」
他招呼了一大爺和傻柱兩人,又對著劉海中和閆富貴等人招呼道:「走吧走吧,白菜燉豆腐,前院吃一口去。」
「晚上諸位多幫忙,多辛苦。」
倒座房跟聾老太太沒關係,回收站也沒有,為啥要招呼眾人吃飯,又為啥要借著吃飯請眾人晚上幫忙守夜呢?
這算是一份心意,也是為了沈國棟。
沈國棟忙前忙後的,出人出車,既是一個院的,也是響應街道的號召。
不僅僅是聾老太太,這街道上孤寡老人有個萬一的,不等街道招呼,他便要帶著人過去幫忙。
只這麼做了,不求回報,也不求獎勵,但都被街坊鄰居和街道看在了眼裡。
為啥是一個破落戶,一個收破爛的能被組織考察和看重,關鍵就在這裡。
這頓飯回收站和倒座房供應的起,要這個名聲,也是照顧一大爺和傻柱。
傻柱一家人都在倒座房生活,現在有事了,自然要伸把手。
本作品由整理上傳~~
就像大姥說的那樣,白菜燉豆腐,沒啥好菜,但應了今天白事的意義。
吃了這頓飯,那今天晚上和明天早晨就多辛苦,多幫忙。
正趕上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周日。
還坐在這裡的,要麼是年輕小伙子,要麼是各家的爺們。
能出力的,想盡力的,應著大姥的招呼便跟著往前院走了。
沒能力的,也不想盡力的,順著招呼也往前走,半路上回家也好,出院門也好,就都明白咋回事了。
你要吃了這頓飯,晚上和明天見不著你的人,那你在這條街上算是完了。
你家有事情了,要是有一個去的!——
「學武你先去吃吧,別在這候著了——」
傻柱丟了手裡的菸頭,見眾人往外走,李學武還在那坐著,便招呼了一聲。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道:「趕緊去招呼前院的人吧,我晚點再吃。」
他示意了靈堂里,提醒道:「去扶一大媽。」
見迪麗雅攙扶著一大媽出來,傻柱趕緊去攙扶。
老太太沒了,一大媽哭的最厲害。
「晚上沒啥事了,吃了飯就甭過來了。」
李學武給一大媽和迪麗雅交代著,又點了迪麗雅提醒道:「尤其是你,還得照顧著孩子呢,盡了孝心就得了。」
傻柱也是勸著一大媽,問了雨水,見妹子說要留著守靈,便先往前院去了。
後院這一會兒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二大爺和劉光福被叫著去了前院吃飯,臨走前劉光福知會了母親等著端回來,所以二大媽只在屋裡坐著聽匣子音。
靈堂兩邊的住戶家裡都亮著燈,男人們往前院去吃飯了,家裡女人和孩子們也都開了飯桌。
李學武家裡也亮著燈,不過沒有人。
靜,只是相對的靜,白事不能耽誤了過日子,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
「我陪著你——」
大臉貓打量了周圍一眼,看著坐在那的武叔認真地點點頭。
李學武瞅了瞅他,輕笑著揉了揉他的大腦袋,示意了茶桌叫他收拾。
大臉貓在李學武這可聽話,讓幹啥就幹啥,撿了剛剛眾人喝剩下的茶碗和飯碗倒了茶水,抱著往爐子跟前來了。
李學武從家裡找了個臉盆盛了,從爐子上拎了個沒加茶葉的熱水壺,用熱水燙了燙杯子。
又從水桶里舀了涼水兌了,叫棒梗刷茶杯茶碗,大臉貓擼胳膊挽袖子的很是賣力氣。
李學武邁步進了靈堂,換了即將熄滅的蠟燭和香火,在泥盆里燒了一刀紙。
「出來坐一會兒吧,跪一下午了。」
看著一身白孝,低頭跪坐在那的何雨水,他招呼了一聲。
雨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理了耳邊散落的頭髮,沒說什麼,扶著棺槨下面的板凳站了起來了。
也許是跪坐的時間長了,膝蓋有些僵硬,緩了好一會才站穩了。
李學武是狠心的,怕被沾上,愣是等在門口,沒有上前攙扶。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靈堂里走出來,棒梗抬起頭瞧了一眼,又好像躲了什麼似的挪了身子背對著他們。
對於「差點」做了他媳婦,又「差點」被他刀了的雨水姨,棒梗難免的有點心虛。
李學武指了茶桌邊上讓雨水坐了,又去棒梗那拿了半干不淨的茶杯,從茶水壺裡倒了杯熱茶端給她。
雨水抬起頭瞅了這個狠心又暖心的能臭男人一眼,這才伸手接了過去。
「棒梗?咋不去前院吃飯?」
「還不餓,」棒梗頭也不抬地繼續洗著茶碗,嘴裡回道:「我等武叔一起。」
他聽見雨水姨的搭話,心裡滿是不情願的,他不太想跟她說話。
畢竟兩人「差點」成了那種關係,現在十二歲的他心裡有點彆扭。
我不想娶你啊!你也別主動來搭擾我!
你這麼主動,我又這麼帥氣,還有前幾天傻叔的安排,咱們可別傳緋聞啊!
你倒是無所謂了,得到我就是老牛吃嫩草,我還要顧忌名聲呢!
所以!能不能別問我了!
雨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更不知道棒梗心裡在想什麼。
問一句棒梗,也只是想打破這種尷尬,當她和李學武獨自在一起的時候。
面對大臉貓的彆扭和不耐,她只當是小孩子的古怪性格。
從未想過這個小男孩曾經想刀了她。
「誰支使你幹這個的?」
雨水打量著幹活的胖小子,微微笑著,逗他道:「辛不辛苦,累不累?」
「不累,我自己願意乾的。」
棒梗哪裡會刷碗,只用小手塞進茶杯里轉一圈,再用溫水涮一涮,就算齊活。
這會兒聽著緋聞女友的多嘴問題,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現在主動幫忙幹活,等哪天我奶奶死了,也有人幫我。」
「咳——咳咳——」
雨水一口茶水沒噴出去,全嗆在了嗓子眼裡,差點沒嗆過去。
她使勁捶了捶胸口,這才算是緩過氣來,眼淚和鼻子都嗆出茶水味了。
「咳咳——」
雨水清了清嗓子,暼了李學武一眼,嗔問道:「你教給他的?」
但見李學武嘴角一撇,也是滿眼驚訝和好笑地看著大臉貓,她就知道不是他。
「你可真是你奶奶的好孫子啊!」
——
李學武從前院吃了晚飯後,便來了後院。
守靈的人比吃飯前喝茶的少了不少。
畢竟有不願意這個的,所以沒去吃飯。
也有吃了飯的被一大爺和傻柱安排著明天早晨幫忙,便回家休息了。
一大爺和傻柱在靈堂里坐了,茶桌被挪到了靈堂門口,不耽誤眾人喝茶聊天。
李學武從家裡翻找出半袋瓜子,也不知道皮條了沒有,扔在桌子上給眾人閒磕打牙。
茶桌跟前燒著火爐子,九月下旬的天氣真是有點涼了。
這麼一會兒八仙桌上都打了露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潮的原因。
要真是這樣,這幾天應該會有雨了。
守靈最是熬人,尤其是後半夜,人多還好一些,人少了心裡壓力相當大。
上歲數的一般熬不住,三大爺吃飯的時候就提前說了,只守上半夜,眾人也沒跟他計較。
就他那個腦血管啊,就算這口飯讓他吃了,傻柱也不敢讓他守靈的。
吃完飯那會兒傻柱已經說了不用他,可他依舊還是來了。
他是覺得不好意思,但傻柱是真心的。
真心沒想著讓他來,很怕聾老太太一個想不開,再把他帶走了,可熱鬧子了。
「這老太太也真是,嘿!」
劉海中喝了一口茶水,看著火爐子邊上坐著的自家老三和棒梗。
他微微搖頭念叨著:「年輕的和小的,真沒有嫌乎她的。」
「棒梗收拾的茶碗吧?」
傻柱抱著膝蓋坐在靈堂里,越過堂屋門看著棒梗說道:「好小子啊,等忙完了,叔給你買糖吃。」
「算了吧!你的糖我可不敢吃——」
棒梗伸手捏了木條塞進火爐子裡,嘴角撇了撇,心裡的話沒說出來。
逗他的傻柱也收住了嘴,一臉的無奈和氣惱。
這臭孩子,怎麼還記仇了呢。
還有,我妹子就這麼拿不出手,至於的讓你這麼嫌棄?
眾人也不知道咋回事,只是覺得很奇怪,一貫能逗孩子的傻柱怎麼叫棒梗給懟回去了?
唯獨被傻柱偷偷瞪了一眼的李學武知道咋回事,笑著輕輕踢了大臉貓一腳。
棒梗沒在意地挪了挪屁股,繼續看著火爐子。
剛剛換班,往前院吃飯的時候,他就跟著李學武來著。
路過家門口沒見著母親和奶奶叫他,更覺得自己是大人了。
只是在前院吃飯,他不得不跟雨水姨一桌,因為沒吃飯的就剩他們仨了。
桌上雨水姨老是偷看他,嘴角還帶著笑,他很懷疑雨水姨對自己是圖謀不軌。
出門在外,男孩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吃完了晚飯,他晃悠著跟在武叔的後面,沒有了雨水姨的盯著,他自在了許多。
尤其是這會兒,聽著眾人的誇獎,真是高興,心裡想著,我都這麼優秀了,等我奶奶死了,你們一定會來幫忙吧?
——
「光福現在可以了,」閆富貴瞅了眼不言聲的小子,笑著問道:「在縫紉社沒少掙吧?」
「還行吧——」
劉光福聽著三大爺問了,站起身拎著燒水壺給暖瓶里續熱水。
他知道三大爺是啥意思,只是心眼子多的他也清楚,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閆富貴卻是沒想過要放過他,笑呵呵地誇獎道:「可不止聽一個人說了!」
他對二大爺講道:「你家光福有能耐啊,他一個人能頂仨婦女的工作量。」
「嗨,趕著年輕,就這麼點能耐。」
劉海中最是矛盾這一點,不願意聽人提起,又自豪兒子能賺錢養家。
矛盾就在於這賺錢的能力是從監所里學來的,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
聽別人夸總有被嘲諷的感覺,賺了錢也總覺得不好意思說出去。
閆富貴就是這個意思,他是不想劉光福把自己兒子比下去。
雖然那是個逆子,現在連家都不回的逆子。
「有個手藝總比沒手藝強,」他看著劉光福說道:「這比我們上班掙工資強多了,一個月得有五六十吧?」
「呵呵——」
劉光福輕笑一聲,說道:「您從哪聽來的,我還能有您掙得多啊?」
這麼說著,他又蹲在了棒梗身邊,一副你問廢話,我回答廢話的樣子。
閆富貴撇了撇腦袋,道:「我們那都是固定的工資,哪比得上縫紉社啊。」
「你這是請假了?能休幾天啊?」
「這兩天。」
「啥時候上班啊?」
「過兩天。」
「有對象了嗎?」
「正找呢。」
「你們縫紉社在哪接活啊?」
「在外面。」
「你在縫紉社都做什麼啊?」
「做工作,有時候也坐莊。」
「存下錢了吧?」
「沒多少。」
「哎呦,你得存錢啊,不然到老了怎能辦。」
「像您一樣到處問……」
……
——
「兔崽子,咋說話呢!」
劉海中心裡大喊著爽死了,嘴上卻是不滿地訓了一句兒子。
他轉頭看向要被氣死了的閆富貴,換上了笑呵呵的表情,道:「我都不知道他現在幹啥呢,問了也不說。」
「我聽說你家解放現在可以啊?」
「嗨,湊活事兒吧——」
閆富貴長出了一口氣,剛剛劉光福的話差點把他給噎死。
眼睛一花,都看見聾老太太了。
「餓不死,也發不了家。」
他喝了一口熱茶,裝模作樣地說道:「我現在是管不了他了,也沒能耐管。」
「家裡還有兩個小的呢,眼瞅著就起來了,書讀不成了就得找工作。」
說到這的時候,他眼睛瞥了李學武的方向,見李副主任沒搭理他,心裡怪沒滋味的。
都一個院的,真是不講情面。
「找工作是一關,結婚又是一關。」
閆富貴放下茶杯,嘆著氣,說道:「沒有工作找不著對象,找著對象還要房子,沒有房子結不了婚。」
「我現在啊,是關關難過啊。」
他用手背碰了碰二大爺,道:「紅星廠成立了新的學校,我們就被甩下來了。」
「我是被劃歸到東城三十七小了,也就是以前的紅星小學。」
「呦!您這樣的都被甩下來了啊!」
傻柱跟門裡故作驚訝地問道:「那教師資格篩選的條件也太嚴格了吧?」
「嘖——」
閆富貴剛剛撂下劉光福,這會兒又被傻柱戳的肺管子疼。
他自己找補道:「你當我是跟誰爭啊,廠里是在全市招錄優秀教師!」
「那還真是可惜了了——」
傻柱扒著門檻子,看著三大爺嘖嘖出聲,惋惜地問道:「那您現在是歸市里管了,跟紅星廠就沒有關係了?」
「唉,可不就是嘛——」
閆富貴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是很有信心的,可時運不濟啊!」
「我的教學能力你們是知道的啊!」
他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認真地強調道:「你們瞅瞅棒梗,現在我教的都考上中學了。」
棒梗被點名,倏地抬起頭,看著三大爺無奈道:「咱爺倆就別互相傷害了吧?」
「哈哈哈——」
一聽眾人大笑,閆富貴急了,他瞪棒梗道:「嘶!你這孩子哎!要沒有我,你能考上中學嗎?」
「嗯嗯,沒錯,我也糊塗著呢!」
棒梗蹲在那撇著嘴,忿忿不平地說道:「我都跟您學了,竟然還能上中學!真是邪了門了!」
「哈哈哈——」
傻柱笑的鼻涕都出來了,趴在門檻子上傻樂。
閆富貴氣的直瞪眼睛,目光掃過李學武,嘴角一撇道:「我說時運不濟。不是我教學能力不行,是沒遇著好人。」
「唉,也怪我當初沒心眼。」
他看向靈堂里的傻柱說道:「就你相中的那個冉老師,人家現在是紅星小學校長!」
「你就說,你就說當初我為了你做的那些事,人家能不記恨我?」
「嘿!三大爺,您是真會扒瞎啊!」
傻柱正樂著呢,沒想到屎盆子扣自己腦門子上,氣的嚷道:「我都還沒找您算這筆帳呢,您倒是埋怨上我了!」
「您當初要沒坑我的禮物,好好給我介紹對象呢,能有今天嗎?」
「就你——」
閆富貴一撇嘴,滿眼瞧不上傻柱的模樣,哼聲道:「人家是小學校長,文化人,能喜歡上你?」
「嘿!就沖您剛才這幾句話嘿,」傻柱手指點了點三大爺,道:「我就覺得您選不上是必然的!」
「而且啊,我也特為您惋惜。」
他故意氣著對方說道:「你就說吧,當初紅星小學不咋地的時候,您蹦高高兒往市里調,卻調不進去。」
「現在紅星廠的福利待遇剛剛好起來,嘿!您這劃到市里了。」
「哈哈哈——」
「呦!三大爺!您這是怎麼了!」
「別動!我好像看見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