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氣念頭退出玉簡,但眼睛還是閉著,靜靜感悟著方才的咒音。
稍事歇息,雲氣收好玉簡,目光瞥向對面的巨石。
他左手結印,拇指按壓中指與無名指,食指和小指挺直,運轉體內金行法力,指向巨石,同時口中喝令,
「裂!」
一股鋒銳法意隨著咒音落在巨石上,巨石表面頓時出現蛛網一般的裂紋。
下一刻,湖風吹過,一層石皮脫落。
雲氣瞧了一眼,法意滲入巨石不過才半寸。
不過雲氣也沒有太失望,修行向來是由淺入深,愈練愈精。
如此反覆練習,雲氣法咒精深的同時,體內的法力也在飛速減少,不過好在這桂樹林是一塊上好的金行地,服食金氣十分方便。
等到了第二日,巨石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四尺見方、深一尺的凹洞,而落下的碎石也俱被雲氣碎裂成了石粉。雲氣估摸著再過一天,容納自己在裡面盤坐應該是不成問題了。雖然拿「秋水」直接削切可能更快,但這個過程更是修行法咒、體悟金行的過程。
到了申末酉初,日漸西斜,正是金氣強盛時,雲氣在打坐食氣,忽聞一道裂帛金石聲從湖面傳來。
雲氣睜開眼,母鈴沒有任何響動,這道聲音起碼在三里之外,可落在耳中卻如此清晰。
他拿上佩劍,包裹就留在石洞中,循著聲音的方向往水邊走去。
而這時,又有三聲高昂的聲音傳來,是錚鳴,不過這幾聲高低不同,似乎還帶著調,落在耳中竟有股刺痛的感覺,不像是凡人弄出來的動靜。
聲音聽著從北邊傳過來,可雲氣站在水邊極目遠眺,卻也什麼也見不著,不知到底是什麼聲響。
雲氣有些好奇,出山一月,平淡無奇,一路上沒遇見過什麼修行中人,今個算是第一次,他按捺不住,喚出「龍車」,駕雲往大湖裡去。
那聲音還在響著,雲氣聽著感覺有些不對,怎麼像是沖自己這個方向來的呢?
等再近些,雲氣已經能聽到人聲了。
「我說金相宗的少俠,爺爺我殺的又不是你家的人,你追我追半個大湖作甚?」
金相宗?
雲氣曉得,金相宗全名太希金相宗,這是鄱陽湖上的一個大宗,主修金行,善煉器,尤善制印、制琴。
想到這,雲氣也突然聽出來了,這響聲如此高亢,聲如裂帛,不正是琵琶之音麼?
金相宗是道門正派,那說話的這個是誰?
不過金相宗門人似乎不願搭理,沒有接話,只是琵琶之音愈發急切。
雲氣有心相助,卻不知那兩人的境界,自己一個鍊氣的小道,莫給人家少俠拖了後腿。
念及此處,雲氣按下「龍車」,眼見附近有一個小島,趕忙落了下去。
雲氣躲藏在草木之中,抬頭去望,不一會便看到遠邊湖面上出現了兩個點。
果然是往這個方向來了,前面那個點已經能看出人形了,雲氣在看清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逃在前面這人面相年輕,看著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這境界也就高不了天上去,總不至於什麼返老還童的老怪或者天賦異稟的道子恰好給自己遇上了。
只是這人奇瘦,還偏穿一件青色寬鬆道袍,迎風飛行之下道袍激盪抖動,更顯出他那消瘦的身形來。這人下半身陷在一團灰濛濛的霧氣里,霧團托著青袍道人飛速的貼著湖面掠過,速度比雲氣的「龍車」還要快上一線,不過也差不太多。
不過這人面上甚是輕快,倒不像是逃命的樣子。
待雲氣打量完前人,後面那個金相宗的少俠也飛近了。
少俠長身玉立,一身鈷藍色道衣,胸前有一隻白鷺的紋樣,腳下踩著一片小舟大小的白羽,懷裡抱著一個杏黃色的琵琶,光是這一身行頭誰看著不豎起一個大拇指。
少俠外相更是俊俏,丰神飄灑,器宇軒昂,神儀明秀,朗目疏眉。
這兩個就像是話本裡頭的壞蛋和好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壞蛋還不夠壞,要是披頭散髮一身血衣就能襯托出金相宗的這位俠義了。
不過這壞人嘴巴是夠臭的,「我說金相宗的,你這追了一路,嘴也不張一個,是個啞巴還是太監,見不得人麼,還說其實是個女子,只是生的男相?你身上的香味我逆風都能聞見,是抹了多少水粉?」
少俠似乎忍無可忍,「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瘦道人你來我鄱陽湖行兇,豈能讓你逃了!」
「嘿!」
這個被叫做瘦道人的聞言一笑,頭往後扭,右手揚起一個紅色的承露囊,「我說少俠,你是金相宗,我是法相宗,聽起來咱們才是一家的。我就殺了個小門小派的人物,和你八竿子打不著,這鄱陽湖又不是你一家的,你管他作甚。這樣,不如你今天放了我,我殺的那個傢伙有不少財貨,你瞧這沉甸甸的露囊,我分些給你如何?這邊已經是大湖邊緣,沒人看到的……」
「鎮!」
「哎呦!」
「錚!錚!錚!錚!」
瘦道人話未說完,湖上變故陡生。
忽然一道法咒打斷了瘦道人的絮叨,疾馳的瘦道人像是撞到了一堵牆,當空停頓了一下,他痛呼一聲。後面跟上的金相宗少俠立馬抓住機會,右手在弦上快速彈、挑,發出了四個音,不知是這琵琶不凡還是少俠法力渾厚,虛空里若隱若現四道金芒,像是四把飛刀,直往瘦道人身上落去。
停頓不足一個呼吸,瘦道人馬上掙脫,但那四道金芒乃是琵琶弦音所化,那是何等之快,兩人身形還隔著半里路,但金芒已經瞬至。
「鬼火!」
瘦道人罵了一句怪話,右手還是緊緊攥著錢袋,左手卻鬆開了不知何時捏在手裡的符箭,手腕一轉,變出了一個銅牌,揚手打了出去。
銅牌迎風便漲,化作七八尺大小,剛好把瘦道人護住。
「叮叮叮叮!」
幾聲金鐵相交之音連成一片,金芒在銅牌上留下四個深痕,像是刀斧所劈,這要是落在肉體上,怕不是要缺胳膊少腿了。
「攝!」
一片脆響中,又是那個引發變數的聲音響起,剛從瘦道人指縫裡掉落的符箭突然斜斜地飛走了。
瘦道人瞪大眼了,這讓他本來就沒幾兩肉的臉更顯可怖,他想伸手去攔,可偏偏慢了一分,只抓了個空。
「鬼火!到底是哪個龜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