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睡成一團的白狗,雲氣準備搖頭,他是出門歷練的,在這寨子裡也呆不久,多個小東西不太方便。
「雲道長,你還打算在這大山里雲遊麼?」
雲氣聞言點了點頭,他這才剛來呢。
「那道長還是收下吧,白龍兒的耳朵好用,能聽到大山裡的一切動靜。」
雲氣想了想,那天他遠遠站在院子外便被白龍兒發現,這狗兒的耳朵確實厲害,自己還要在群山中歷練,別的倒是不怕,就怕打坐入定時被人窺探摸近,雖說有八卦子母鈴傍身,可那終究是死物。
他遂點頭,接過了白狗。
寨主又說,「雲道長平日裡不用管狗兒,讓寨子裡的大狗領著它學本事,就是晚上睡覺時讓狗兒睡在門外就行。吃食也不用管,這些日子大狗會奶它,等過了十來天,自己就能找食了,平日裡要有個什麼剩下的,也只管扔給狗兒,什麼都吃。」
在老寨主嘴裡,養這白龍兒倒是簡單。
雲氣點點頭,於是冬火乃又把白狗接了回去,說晚上再送過來,這次來一趟就是專門請雲氣過個眼。
雲氣樂得輕鬆,送走了千恩萬謝的冬火家人,又留下了寨主。
「木乃公,上次問的紅冠老爺,您就說了一半。」
雲氣笑說。
老寨主撓撓頭,「噢,是哩!」
兩人又在美人靠上坐下,一說一聽。
「祖先有了白龍兒和雄雞後,日子便一天天好過起來,怎麼說呢,死的總算沒生的快了。」
老寨主感慨說著。
雲氣無言以對。
「有一天,寨里忽然來了一個道長,相傳那個道長很年輕,祖先剛開始還以為是哪家迷路的娃娃呢!不過那個道長展露了仙法,祖先才明白是遇見了高人。」
老寨主看著雲氣,昨夜,他也看到了仙法,整個寨子都看到了,他昨夜一夜就沒有睡著,心想著這肯定是祖先在保佑自己,保佑寨子。
「高人看見寨里在養雞,很是高興,於是又教了祖先們一種特別的養雞方法,養成後就叫「紅冠重明雞」,也叫「紅冠先生」,這才算是真正的陽禽,。
「不過這種方法很難,」老寨主沒有具體說什麼方法,「寨子裡基本上三兩代才會養出一隻紅冠先生,紅冠先生活的比人長,現在寨子裡這隻就是上一輩養成的,所以我們叫紅冠老爺。」
「紅冠老爺是雙冠雙瞳,能辨人鬼,什麼陰詭邪物都逃不過紅冠老爺的眼睛。」
雲氣誇讚了一句,最後問道:「怎麼進寨子後沒看見紅冠老爺呢?」
老寨主聞言驕傲的說,「紅冠老爺有智慧,比人還聰明,也是要修煉的,平日裡自然看不見,不過當我們有需要時,紅冠老爺就自己出來了。不過每天早上日出前,紅冠老爺會在寨前的大樹上打鳴,打完就不見了,紅冠老爺打鳴後,其他公雞才敢叫。」
雲氣又問:「那這門上的貼畫?」
老寨主看了一眼雲氣門上破舊褪色的雄雞貼畫,嘆了一口氣,解釋說:「這也是那位高人留下的,叫《雞王鎮宅圖》,祖先說高人畫的《雞王鎮宅圖》剛貼上的那幾十年,寨子裡從沒進過毒蟲和鬼怪,在那幾十年裡長大的先人們,魂魄堅韌,陽氣旺盛,在外行走都少有出事的。
「不過幾百年過去,貼圖舊了、破了,圖上保佑我們的力量也散掉了。不過我們已經習慣了貼畫,就自己畫了貼上,也算是討個喜慶。」
雲氣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隨即老寨主離去,而雲氣則靜下心來,開始想修行上的事。
《周天百竅內景經》上面關於心府的內容雲氣已經看過不知多少遍,在腦中觀想昴日星官和光明宮讓他的念力凝實的同時,對觀想之法也已極為熟稔了。
是時候該以觀想法締結心府內景神了。
之前,他觀想的昴日星官和光明宮是神像和道宮,說不好聽點,是死物,而內景神是府竅之主,行氣血運行之職,稟長壽健康之旨,怎麼能是死物呢?
心府之主為血帥,與腎主共領周身精血,在周天百竅里最為好動,若是觀想一個有形無神的死物,非但沒有搬運精血、自行食氣、運轉周天、積攢法力甚至締結符咒之功效,反而會影響心府的本職功效,導致氣血衰弱,心氣不足。
而現在,他已經找到了讓昴宿活起來的方法。
————
來到寨子的第五日。
九月十二。
雲氣很早就醒來,站在屋前,看著寨門旁那棵巨大的荊棘樹,樹葉和樹幹上全是尖刺,寨子裡的人管他叫貓兒刺。
天蒙蒙亮時,雲氣便看見寨子後邊的山裡飛出了一隻鳥。
這鳥巨大,嘴似長矛,爪如鋼鉤,金距紅冠,尾比彩鳳,翠翎錦羽,氣勢軒昂。
大鳥徑直落到樹上,鋼爪一點也不怕樹上的尖刺,待其站定便看的明白,哪裡是什麼大鳥,正是那隻紅冠重明大公雞,紅冠先生。
天還是蒙蒙亮,紅冠先生面對東方,頭高高昂起,頭頂的紅冠一顫一顫,
「喔—喔—喔—」
紅冠先生放聲長鳴。
「喔—喔—喔—喔—喔—喔—」
寨子裡的公雞都開始打鳴。
隨即東方大放光芒,紅日冉冉升起。
見太陽出來後,紅冠先生又振翅離開,飛入了山林中,看不見蹤影。
雲氣同前兩日一樣,細細的回憶著剛才紅冠先生的動作,高亢的啼鳴,以及日出光芒滌盪黑暗的意蘊。
隨後,他拿著一疊紙,找到了老寨主。
「木乃公,你看看這幅畫怎麼樣。」
雲氣把一疊紙都遞給了老寨主。
老寨主接過紙,他低頭去看,先看了最上面一張——好一幅威風堂堂的全身像:
畫像上,是一位頭戴紅色高冠、腳踩硬底金靴、身著朱丹色大紅袍服的魁梧道士,道士金睛重瞳,小耳鉤鼻,絡腮紅須,朱紅道袍胸前繪著一隻在樹枝上昂首啼鳴的大公雞,右手提著一盞燈,燈光碟機散黑暗,照的整個畫紙都黃澄澄的。
畫紙左上角上題著一列短句:
「雄雞一唱天下白」。
畫紙的左下角有一個印:
謙慎齋。
雲氣也看著圖紙,畫上的人和《白虎七宿篇》里的昴日星君已經大不相同,五官還是相像,不過一個儒雅,一個粗獷,身體也粗壯健碩了許多,袍子上的星宿圖案變成了大公雞,兵器也從針換成了燈。
從一個儀表堂堂、氣象萬千的高貴星君變成了一個粗狂豪放、嫉惡如仇的遊方道士。
這正是雲氣想要的效果。
而老寨主看完第一張,又去看下面一張:
這張畫像里,魁梧道士右手拿桃木劍,插在一隻惡鬼胸膛,左手提著一顆惡鬼頭顱,左上寫著:
「積陽之象,火陽之精,貼雞戶上,傍插桃符,百鬼畏之」。
再下一張,道士腳踩蜈蚣,嘴嚼蠍子,左上寫著:
「穀雨三月中,蠍子逞威風。神雞鵮一嘴,毒蟲化為水」。
再下一張,道長怒目圓睜,作怒吼狀,左上寫著:
「雄雞一聲,鬼縮一尺,蟲退十里,燈亮三分」。
……
如此一張又一張。
老寨主看著雲氣,不知何意。
「我想請木乃公告知村民,能否把這些畫貼在門窗上,威力或許不如那位前輩高人畫的《雞王鎮宅圖》,但也有陽火神意在,比大夥手繪的,應該是要有用些。」
老寨主聞言一愣,隨即大喜,連說不必問,大夥都願意。
雲氣笑著點頭,還說:「只要寨主不嫌,我會給每家再留下幾份,到時請大家每年新年第一天換上新圖,往後隔幾年,我要麼過來,要麼請人過來,給大家換新圖,只要我還在,定不失約。」
老寨主聞言,幾乎不敢置信,呆愣片刻,又要給雲氣磕頭。
雲氣托住了老人。
「那這些圖叫什麼名字呢?」
老寨主笑眯眯問著。
雲氣顯然想過這個問題,他道:
「就叫《昴宿化身元旦道人行世顯靈圖》。」
雲氣看老寨主一臉茫然,想了想,又笑著說:
「叫《雞神顯靈圖》。」
老寨主這下聽懂了,高興的應了一聲,
「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