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舊友新朋齊相會
竹筏本在雲上飄行,此時見了龍虎,便慢慢沉入雲下,往仙鼎山中落去。
才至仙鼎山上空,便有人來接,龍虎山道士遠遠的就瞧見了竹筏里坐著的人,高聲唱名,
「三清山路教主攜門下弟子到!」
引路的道士帶領著竹筏落到一處山頭,眾人從竹筏上下來。
「路教主,大典明日開始,請先隨小道去紫鵲樓暫住一晚。」
路篤行便笑回,「請。」
於是,幾人便下榻一座高樓,樓以紫木建成,門窗樑柱上均浮雕喜鵲,樓建在梅林中,梅是春梅,此時梅花點點,正是花香濃郁時。
引路的人把三清山的二十幾個人送進樓里,又說,
「路教主,諸位道長,此山喚作宜停山,在這歇息的都是客人,山上有佳肴,有溫泉,有書閣,有武台等等,諸位自行其便。」
「有勞。」
道士行了一禮,便告退了。
幾個師長自去往樓上歇息,弟子們都是第一次來龍虎山,則相約四處逛逛。
祝兼容、曾濟年還有蕭妙語三人和程心瞻熟識,又有過命的交情,此刻便來尋心瞻一起出去走走,還帶了另外兩個人。
「心瞻,叔祖,我來為你倆引薦。」
此時祝兼容拉過一個年輕人到程心瞻身邊,張嘴道,
「心瞻,這是我的小師叔祖,道名為敏,是我師祖萬山主的關門弟子,俗名方風儀,你應該是知道的。
「叔祖,這位就是程義符程心瞻了,他名頭太響,應當不需我再多做介紹。」
程心瞻看過去,這分明是一個極年輕的人,比祝兼容要年輕,看著似乎比自己還小些。不過既然他是為字輩,又和祝兼容是一個法脈上的,那祝兼容是得老老實實叫聲小師叔祖。
程心瞻自然不用,別說他們不在一個法脈上,若真論山裡的輩分,心瞻還是他師祖。
而方風儀此人,程心瞻自然也是知道的,南斗食氣榜上的道子,而且他還知道,紫煙山的山主就姓方。
「為敏無量觀。」
他打了聲招呼。
他在宗內,除了通玄師祖和師尊,他還沒見過輩分比自己高的,所以他喊人,基本是看年紀,年紀比自己大的,喊一聲道兄,再大些,喊一聲道長,再大的,則叫一聲道爺,有職務的稱職務,聽過講的稱學師,從來不看境界高低。
要是遇見比自己小的,那自然是直呼其名。
「見過師叔祖。」
這個方為敏卻是個極為守禮的人,他作揖行禮,口稱師叔祖。這輩分高出三代往上,無論多高都叫師祖了,不然前頭加一連串的「太」字也累人得很。
程心瞻嚇了一跳,他本以為道子會很有架子呢,不曾想還是一個古板守舊的人,他連說不可,
「為敏,你我平輩論交既可。」
不過這個方為敏卻有些執拗,連連搖頭,不說話,不改口。
程心瞻大概知道萬山主為什麼給他取道名為敏了。
「小道爺,你不必管他,他就是根木頭。」
此時,另一個年輕人說話了。
程心瞻看過去,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和方為敏截然不同的人。
方為敏說話一板一眼,走路四平八穩,但剛說話的這個卻是個放浪形骸的人,說的再不好聽些,就是吊兒郎當的。這人披著一件單薄的麻衣,麻衣上還偏偏繡著金線,金線繡成了一朵鳳菊,領口大開,露出了胸膛,此時斜眉吊眼看過來。
程心瞻一個恍惚,妙緣道兄……
「心瞻,心瞻!」
曾濟年拍了拍程心瞻的肩膀。
「啊,在呢!」
程心瞻恍然驚醒。
曾濟年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西崑侖那場初次交戰,他就在場,王妙緣那個人,他也很有印象,大概能猜到程心瞻心裡在想什麼。
「心瞻,我來替你們介紹,這是我的叔祖,應山主的關門弟子,鄭妙機,俗名鄭維城。」
說俗名程心瞻就知道了,另一個道子,石林山的山主姓鄭,沒想到他的兒子會去投劍山。
「叔祖,這是……」
「濟年不必說,我知,程義符,程南斗,程度厄,程心瞻都是他。」
程心瞻聞言連連擺手,「就叫心瞻便是。」
他兩個月前破了一境,沖宮成功,又上了南斗榜,於是程南斗這個名字又被人提了起來。七年沖宮,這次排名恰恰又是在第五,和食氣時一樣,而南斗六星中排行第五的星君便是度厄星君,所以也有人叫他程度厄。
不過程心瞻對這兩位道子著實不熟,之前他在宗時,這兩位都在外尋罡煞,等這兩位回來了,他又在外遊歷。而且之前境界相差懸殊,而且這兩位道子行事又頗為低調,互不認識也屬正常。
都是年輕人,很快就熟識了,結伴六人,俱是二境,聊天自然就不免說到罡煞和神通上。
罡煞和神通是二境上的兩條修行路子。
罡煞是先天陰陽結合後天異象誕生的靈機,說是靈氣但又不能直接吐納服食,但若說不是靈氣,可經過煉化後也能行氣周天,還能結成金丹和元符,總之是很玄奇的東西。
除此之外,罡氣和煞氣又是極為兇惡狠厲的東西,煉化時一個不小心,能把竅穴都被刺破,所以煉化罡煞又會以內丹術語中的「降龍伏虎」來代替,重點就在降伏二字上。
可若是降伏了罡煞,那便有諸多便利,除了最為重要的陰陽調和締結金丹外,罡煞還能結成元符。
程心瞻的十二重樓里就以「陽明雲堂罡」結成了雲根元符,張嘴一吐,就可以吐出蜃雲出來,瞬間就可以織造幻境。
除了締結金丹和元符,罡煞還有一個極大的用處便是附著在兵器上。
以飛劍為例,有劍罡的飛劍和無劍罡的飛劍那是兩回事,比方說,程心瞻的左眼裡,「桃都」上就附著著「陽明雲堂罡」,威力自然不同凡響,也正是因為附著了劍罡,在西崑侖戰場上他才能以「桃都」劃開三境魔頭尚三思的法身。
而除了採集罡煞外,二境裡還有一條大道在。
那就是神通。
二境之名為「命藏」,「命藏」即是肉身寶藏,指的就是周天百竅。
人為萬物靈長,萬物化形都是往人身化,那自然是有根源的。人身上的每個竅穴都是帶著先天屬性和後天功效的,只要打通了竅穴,領會了其先天神性,那就能煉出神通來。
其實一境的辟五府,也算是神通,心府搬運精血,肝府疏泄情志,脾府運化營養,肺府呼吸精氣,腎府藏精導性,這看起來似乎與凡人之五臟沒什麼兩樣,但實際上是千差萬別。
凡人氣血虛浮,過了甲子關,氣血便要敗壞,但若是開了心府,百歲時依舊氣血奔騰。凡人一呼一吸不過瞬息功夫,但若是辟了肺府,呼吸緩慢悠長,一呼一吸時間可抵凡人百次。凡人過了半百,精水就要枯竭,可若是辟了腎府,百年後依舊腎液充盈。
這些神通作用在肉身內里,所以一般不會刻意去提。
真正被人津津樂道的,是可以用來鬥法的神通。
比如開了鼻竅,有些人便能練就「震天鼓」的神通,比如開了耳竅,有些人便能練就「招風耳」的神通,另外還有「千里眼」、「遮天手」、「囚天指」、「六脈神劍」這些鼎鼎有名的神通。
程心瞻的九陽還形丹瞳就算是神通。
除此之外,開闢竅穴走神通路子,還有一個不得不說的好處,那就存貯法力。
與人鬥法,只要人一多,時間一長,法力枯竭就是每一個修士需要面臨的最大問題,哪怕是五境修士,海量法力,也會有損耗乾淨的時候。
此時,只要身體裡開闢的竅穴足夠多,那存貯的法力也就更多,這是鬥法時不容忽略的優勢。
不過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神通秘法和天罡地煞也不是爛大街的東西,所以一個二境的人往往會注重於一條路線發展。
當然,煉化一陰一陽兩份罡煞和開闢黃庭竅這兩件事,又是破二入三最基本的要素。
程心瞻身邊五個人就這兩個路線探討起來。
輩分最高的方為敏是走神通路子,他已經尋得了兩份心儀的罡煞,但不著急結丹,而是在專心探索命藏要竅,打熬根基。
其次的鄭妙機則是走罡煞路子,他還沒尋到心儀的靈罡,但是地煞身上已經有四道了。他修的是法劍中的養氣派,五行里又精修金行,法劍里被他熔煉了煞氣進去,現在的劍煞很是厲害。
祝兼容也是修神通的,就程心瞻所知,他有一道名為「通心火」的神通就很了不起,能在掌心起火,而且火力變化完全由心,這和施展五行法在手心凝結出一道火是完全不同的,他這道「通心火」神通與人對敵功效不大,但卻可在掌心煉丹,十分了不起。
曾濟年立志是走罡煞路子,以罡煞養飛劍的,就是他現在收集的罡煞並不多。
蕭妙語是立志走神通路子,他現在好像是在練一種類似於「言出法隨」的神通,要是練成了,配合他的符書法寶,肯定很厲害。
我要如何選擇呢?
聽著他們的討論,程心瞻心裡默默問著自己。
有沒有一舉兩得的法子呢?
應該有。
因為他在一境時就自己想出了以陽殿煉陽劍的想法,他現在的左眼中,藏著一道「陽明雲堂罡」,既在煅煉陽劍「桃都」,又在提升著「九陽還形丹瞳」的威力。
可是這個法子能不能適用到別的竅穴里呢?
這不好說。
因為罡煞稀少,而像陽殿竅、「桃都」劍、「九陽還形丹瞳」、「陽明雲堂罡」這些諸般行屬都契合的情況又很少見。
「是程義符!」
他正思索著,可是忽然一聲叫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循聲看過去,是個年紀相仿的,不是三清山的人,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來是誰。
「義符道長,我是閣皂山的杜全顯呀,您或許不記得了,但我可記得您,前幾年在西崑侖,我去您那領過符呢!」
「哦哦!」
程心瞻想起來了。
「您後來怎麼樣了,後面戰場沒再見過了,被五鬼門的魔頭抓一遭,有沒有傷到道基?」
那人頗為關切的說。
程心瞻笑著回道,「無事無事。」
兩人閒聊兩句,那人見程心瞻還有同門在等著,便沒有長談,只說日後有機會再敘。
「心瞻道友!」
程心瞻剛和閣皂山的分別,便又聽見有人在喊自己,他一看,是一個藍袍人快速走近。
「竟沒想到能在這遇見心瞻道友!」
藍袍人快步來到程心瞻身邊。
「藍道友!」
程心瞻也認出了來人,是廬山的藍逾青,自己跟他在還珠樓主的鬥劍會上遇見過,這人以劍氣成陣,給心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當年在白玉京上匆匆交手,一別都好些年了,心瞻道友,你入二境了吧?你當年飛劍受損,對你修行可有影響?」
藍逾青問。
程心瞻笑著說,「無妨的,已經入二境了,就前幾月的事。」
「好!」
藍愈青一拍手,「心瞻道友,這次我們一定要再比試一場!」
藍愈青對上次輸了耿耿於懷了好久,又復盤了很多次,就想再比一次。
程心瞻笑著點頭,「有機會一定!」
「好,好,那不耽誤心瞻了。」
藍愈青笑著離開。
「心瞻果真名氣大,光是來參加龍虎法會的,便有如此多相熟之人。」
蕭妙語笑著說。
他也參加過西崑侖輪戰,可是參加西崑侖輪戰的人多了去了,誰又認識誰呢,唯獨大家都認識程義符,認識這個從三境魔頭手裡走脫的程義符。
程心瞻擺擺手,「不過湊巧,不過湊巧。」
幾人剛走兩步,便又聽見一聲,
「心瞻道兄!」
程心瞻無奈,再次循聲望過去,卻發現是一男一女並肩走過來。
咦?
程心瞻這次有些迷茫了,這是兩個生面孔呀。
「二位是?」
他拱手問道。
走近的少男少女對視了一眼,相視一笑,
「道兄,我是孟虛奇/孟虛宜呀!」
程心瞻聞言眨眨眼,仔細看了看兩人,是神霄派的孟虛奇和孟虛宜嗎?怎麼看著一點也不像,第一次見,這兩個還是小孩子呢!
「道兄,你還是一點沒變,但我和妹妹都已經成年了。」
孟虛奇笑著說。
程心瞻樂呵呵點點頭,這讓他想起了第一次引雷的場景,都過去四五年了吧,當時他們應該是十一二歲,現在應該也就是十五六歲,可真的是長高了許多,面貌也變化了許多。
「一弼道長可來了?」
程心瞻問,他對兩人的師傅印象很好,要是也來了龍虎山,應該抽空拜會一下才是。
不過程心瞻話音剛落,少年少女眼睛一暗,孟虛宜說,
「道兄,師尊他壽元已盡,坐化了。」
「這……」
程心瞻聞言一窒,隨即連聲道歉,
「實在對不住,我竟不知老道長仙逝,失禮了,失禮了!」
不過兩兄妹很快就調整回來了,孟虛宜便說,
「無妨的,師尊走時我和哥哥就在身邊,師尊沒有什麼遺憾。」
「那就好,那就好。」
程心瞻低聲說著。
「那道兄先忙著,等道兄閒暇了我們再登門拜訪道兄,請教雷法。」
孟虛奇說。
「好,好,互相探討而已。」
程心瞻回說。
一旁等著的五人除了方為敏,不免又來打笑心瞻,幾人閒聊著又來到一座燈火通明的高樓旁,裡面傳來酒香。
「喝一壺。」
鄭妙機兩眼一亮。
「喝一壺。」
舊友新朋相聚,程心瞻自然是按捺不住腹中酒蟲。
幾人進樓。
一進門,程心瞻便又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鈷藍色道衣,胸前還有一隻白鷺的紋樣,他心裡暗叫一聲不好。
果然,那人看見程心瞻後便喜不自勝,大叫一聲,
「恩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