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骨老
白紙人的手中,握著一柄很長很寬的剪刀,剪刀也是紙做的,表層顏色有些啞,
但無論是斷口整齊的夥計人頭,還是刀鋒上的斑斑血跡,都在言說著剪刀的鋒利程度。
周玄一垂手,摺扇便從袖口裡滑了出來,左手將醒木托在掌中。
他在地上鐵蓋子打開的時候,聞到了極濃的血腥味,沒死十來個人,味兒都濃不到這種程度。
因此,周玄判斷,鐵蓋子之下的暗室里,剛剛發生了殘忍血案,這才拉著呂明坤轉身出店,但走得還是慢了,被這黑白兩個紙人攔住了去路。
這兩紙人,沒有畫出五官,身上的戲服也是素色,若是黑紙人站在黑暗中,白紙人立於一塊白布之後,還真就跟隱形了似的。
「嘻嘻嘻!」
詭異的笑聲,又在過道內響起,周玄問呂明坤:「這兩紙人什麼來頭?」
「偏門堂口的手段,認不出來。」
呂明坤說。
神人的堂口少,個頂個的有名,憑手段認堂口好認,但陰人的堂口極多,有些隱藏得還深,哪怕一些老江湖,只憑手段也認不准偏門的陰人堂口。
「呂師兄,你先和他們纏鬥,我來認認他們的來頭。」
周玄將全身的感知釋放,去感受那倆紙人的玄機在哪兒。
呂明坤手持竹葉刀,向著白紙人率先發難,他有小刀兩柄,先將右手的白刀,進射出去,直刺白紙人的面門。
白紙人剪刀豎起,格擋白色竹葉刀,呂明坤卻變了招,並不去攻它,轉頭攻向了黑紙人。
黑紙人的行蹤更顯鬼魅,剛剛還在過道的牆角,下一個瞬間,卻已經貼在了過道天花板上。
「跑?」
呂明坤右手揚起,一張人皮從手臂上浮現,快速飄出,鎖定了黑紙人的氣息,逕自追去,只是黑紙人移動過快,並不太能追上,但也給了呂明坤喘息的機會,
此時,白紙人已用剪子將白色竹葉刀擋了下來,
呂明坤用手一指,將白色小刀召回,小刀倒飛,離他只有一尺遠的時候,五師兄腰處使力,腳下生風,身體凌空倒轉,來了個魁星踢斗,借著身體旋轉的力量,攜著千斤力道的左腳踢中了白刀柄,
白色寒芒的速度原本緩和,有了這一腳之力,便立即有了電閃之勢,於空中飛行之時,帶著破空之音,呼嘯著刺向白紙人的眉心———·
這一刀,
太快,
白紙人再豎剪刀去擋,剪刀、眉心,皆被釘穿,小刀力度太大,穿透紙人後,又釘在過道的磚牆之中。
整座牆都在晃,震起了一屋子的淡白磚灰。
呂明坤一刀得手,並不去追擊白紙人,也不著急與飄出的人皮合體,
他此時思路極清晰,目標就是兩個,第一,逼退兩個紙人,不讓他們對周玄形成威脅,
第二,儘量讓自己的手段兇悍一些,給周玄爭取時間,讓周玄的感知將局勢里的玄機,看得更加精準一些。
要說呂明坤也是當了多年的暗門,經驗豐富、嗅覺敏銳,他若是個草莽腦子,只怕還真應對不了即將到來的變化。
「呂師兄,不光是兩個紙人,還有一道遊魂,他們仁,都受一個人的控制。」
周玄指向了估衣鋪的青瓦房頂:「那個人,藏在房頂之上,進門正中的第六片瓦上。」
他清晰的感知到,兩個紙人的身上,有無數若有若無的線絲,
而藏在過道進來的牆壁處,有一道遊魂,像周家班的「影子」一般,浮在牆上,
這道遊魂的背後,也有一道絲線,與紙人身上的線絲一般,線頭青瓦房頂之上。
所以,周玄才敢判斷,房頂之上藏著一個人,控制著兩個紙人、一道遊魂。
「原來是要傀儡的堂口,這便好辦了。」
呂明坤右手再召,將釘在牆上的白刀收回,身子旋動,子翻身後,左腳尖踢在白刀柄上,然後借著旋轉的力道,右手將黑刀甩出。
兩柄刀一前一後,朝著青瓦房頂的第六片瓦處發動雷襲快攻,要將耍傀的陰人,釘死在屋頂之上。
眼看著竹葉刀快要穿出過道之時,浮在牆上的黑影,再也按捺不住,身形鑽出了牆,停在過道口子上,猛的張嘴一一-這一張嘴,嘴中便現出來六根獠牙,每根獠牙,都有中指長短,他對著竹葉刀噴吐獠牙。
六根獠牙與竹葉刀一撞,雖然未擋住呂明坤去勢如電的飛刀,卻更改了刀的走向。
雙刀偏上了一些,沒有釘在第六片瓦上,卻釘到了第三塊,與第九塊瓦上。
刀勁勢大力沉,第一刀,將青瓦穿了個窟窿,第二刀釘至,又釘出一個窟窿。
兩邊都是窟窿,青瓦屋頂便受不住力,大片大片的瓦垮塌下來,兩道人影便從屋頂上掉了下來,一男一女。
男的叫馮希貴,女人叫林霞,兩人是夫妻。
「啪!」
一聲醒木聲響起,兩人身子抖了抖,他們起身想看看和他們放對的高手到底是誰,結果一瞧過去,過道里,一個人都沒有。
「人呢?」
林霞眼睛瞧了一圈,卻鬼影子也沒瞧見,當即愣神後,反應過來一一入夢了!
她與說書人曾經交過手,對於「平地生夢」多少有些了解,
就因為了解,她便慌了神。
她的堂口是「療鬼」,擅使離魂、傀儡之術,真身藏匿,以魂、傀儡殺人。
傀儡、離魂,皆不懼怕夢境,它們本就沒有太多意識,全靠真身的驅使。
可真身一旦被找出,那便是療鬼的噩夢。
此時,林霞的真身已然入夢,便只能憑藉香火層次高過生夢之人了,強行掙脫,很需要時間。
對方有如此凌厲的刀鋒,會給她時間嗎?
往後的半分鐘,林霞經歷了有生以來最漫長的半分鐘,她時刻都在警惕著對方刀手的竹葉刀,
會不會穿透自己的胸膛,
更擔心自己老公的喉嚨里,是否突然鑽出一柄尖刀。
擔心得自己滿頭冷汗,衣服後背被冷汗浸濕,緊緊黏在背上。
「砰!砰!」
夢境之中,忽然出現了兩隻手,指節彎曲,在她和老公馮希貴的後腦勺上,各來了一記爆栗。
「你們夫妻倆以後動手看清楚人,大水還衝到龍王廟了!」
一陣年輕的聲音傳出後,那雙手又各來了兩個爆栗。
再隨著一聲響木之音,
夢境被驅散,周玄出現在馮希貴和林霞的身前,再次給了兩人一人一爆栗,鑿得兩人跟小雞啄米似的。
「都瞧清楚了,看看我是誰!」
馮希貴吃痛捂著頭,瞧清楚周玄的模樣後,立馬欣喜說道:「原來是恩人!霞兒,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恩人,周玄,咱們女兒,就是他幫忙超度的————.」
馮希貴是平水府的大牙人,他的女兒死在了拐子手裡,往後他女兒的魂有了執念,成了厲鬼,
逃回了家,
但她嘴卻被縫住了,執念講不出來,是周玄幫忙化解了執念,超度了她的亡魂。
「哎喲!」林霞對著自己腦門狠狠拍了兩巴掌,說道:「還真以為你們倆是來找拐子買貨的—這差點誤傷了恩公」
「你那叫誤傷?」
周玄指著被紙人剪了人頭的夥計,說道:「要不是我們師兄弟還有點道行,頭都給你們夫妻倆剪下來了—....
林霞模樣是挺漂亮的,但有些憨,摸著頭,後怕著說道:「要不是恩公認出我們夫妻倆,只怕您的頭沒剪掉,我們倆反而要丟了性命。」
獠鬼真身已然入夢,便是待宰的羔羊,若周玄沒有留手——
「恩公,今日巧遇,是我們夫妻倆的運氣,可否賞光,去明東大飯店吃個便飯,您的恩情,我們一定當面感謝。」
「沒空,我買貨呢。」
周玄說道。
「恩公要買什麼貨?」
「骨頭,還有人皮——-貨還沒買上,地下商人被你殺了個精光。」」
「敢問恩公,您要骨頭,是想做成什麼法器?我可以幫你尋一尋。」林霞很是真誠的說。
「做成根骨針。」周玄比劃了骨針的長短粗細。
「骨針包在我身上,人皮也極好弄。」
林霞拍著胸脯保證。
「當真?」周玄問林霞。
「放心,一等一的貨。」
林霞說道。
有林霞和馮希貴兩人包辦了「貨」,周玄和呂明坤自然輕鬆很多。
呂明坤在明江府不熟,認識「買貨」的地方,只能出上「小貨」,周玄也做好了多逛幾家地下黑市的打算,現在,倒省去了許多腿腳。
在明江大飯店頂樓雅間裡,
林霞端了一杯酒,敬周玄:「恩公,自從你超度了我們女兒之後,我們便一直念著這份恩情,
我敬您。」
馮希貴也說:「上次在明江府聽到你去世的消息,我們夫妻倆暗自哭了幾場,打算坐火車回平水府參加你在葬禮,這才上了火車,又聽說你活過來了,我們夫妻才心安了很多————」
周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我在明江府里,倒是聽說你們的消息了,你們四處在殺拐子?」
『拐子藏得深,三大高手,狗王被您師父宰了,春夢也不知道被哪位好心人出手殺掉,死得極悽慘,現在我們四處毀拐子的窩點,就是逼艷中刀現身!」
「然後呢?」周玄問上一嘴。
「斬斷拐子堂口的重要手腳,逼食為天現身!」
林霞的目標,便是拐子背後連結的異鬼「食為天」。
「你幾香?」周玄問。
「不高,坐四望五。」林霞說道。
「那應該高不過食為天吧。」
「差得遠呢。」
林霞說道:「據我打聽的消息,食為天六爛香已經快成了,香火前期,差距不大,四香以後,多一灶香火,便是差了幾個檔次。」
「那你找出了食為天,也對他不過啊。」
「我們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堂口。」」
林霞說道:「獠鬼堂口的人,一半弟子已經進了明江府,剩下弟子還在暗中進府。」
周玄聽得直皺眉,這夫妻倆,為女兒報仇,竟然能找來這麼多人?
還是獠鬼堂口的弟子過於團結?
「主要我父親—————是獠鬼的上一任堂主。」林霞憨笑著說。
「....」
」周玄。
原來是陰二代,怪不得敢跟拐子這麼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