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血井法則
雲子良覺得奇怪,下了樓,從後門進了店,才將門拉開,一股濃郁的佛氣,
向他扑打過來。
他抓著門把手的右手,皮肉瞧起來竟有些模糊,周身也有種烈日融金之感,
灼熱難當不說,皮膚好似被曬化,無端生出極黏的油狀液體。
「唔~」
雲子良果斷的關上了門,站在後門外,心悸得厲害。
「還好我反應快!這麼強的佛性,都是來自這小子的刺青!?」
他說是半人半鬼,但實際是人的特性少,鬼的特性更多。
鬼祟嘛,最怕佛、道、巫這三大淵源深遠的教派,佛氣、道符、巫咒,都極克制鬼崇。
此時店內佛氣盎然,雲子良壓根不敢進去,身子遭不住。
他伸手想要叩門,要提醒周玄把刺青先收一收,或捲起來,或塞到柜子里。
不先將佛氣遮掩一部分,他很難安全的走進店內大堂。
剛伸出手,雲子良又不敲門了,他瞧見自己的右手有了些變化,剛才皮肉有些模糊,但現在瞧,肉有什麼變化他不清楚,但皮膚肉眼可見的變得細膩了、光滑了。
他一度以為是錯覺,展開雙手做了個對比,差別很明顯-—--」一隻手略黑、粗糙,一隻手略白、細膩。
「剛才那濃郁的佛氣,從效果來說,好像能堅固我的肉身,使我肉身重新喚醒生機,這真的是佛氣嗎?」
佛性與佛氣,在雲子良的了解中,主要作用能強壯精神,除此之外,確實有少許堅固肉身的作用,但他身體裡有一大半鬼的特性,不被佛氣崩裂身體便是大幸,如今竟然還能反哺?
雲子良想到此處,又將後門再次拉開,烈日融金的感覺,隨著盎然佛氣再次生出,
但他毅然決然的往屋裡走,穿行出過道時,身體被融化的感覺幾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日升日落、四季在輪迴之感春日的雨細微潤濕衣物。
夏夜暴雨滂沱,打得窗台劈啪作響。
瀟瀟秋季暮雨,將骯髒路面緩緩清洗。
冬日則落了場鵝毛大雪,屋內燒了個火爐,熱氣在玻璃上貼了層窗花。
春夏與秋冬,在一次又一次的輪迴。
輪迴之感,讓雲子良的心情極為複雜,有欣喜亦有哀傷,有快慰也有失落,
情緒交織,最後竟成了一股禪意,揉進了精神里,他心境莫名的平和了下來,整個人的精神似乎壯大了幾分。
「刺青中的不是佛氣,是禪意。」
雲子良想透了關鍵所在,已經被禪意撫平的心境再次躁動。
「那可是禪意。」
在並國,每日念經誦佛,與佛共鳴,為的是佛氣加身,但佛氣不是目的。
從佛氣中領悟禪意禪機,藉此強壯精神,才是最終的祈盼。
佛門高僧個個精神都極強大,不容易受到瘋癲、痴狂的念頭污染侵襲,原因就在此處,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禪意領悟、禪機點化,才將精神壯大的如此境界。
但禪意與禪機是什麼?
哪怕是高僧也極難說得清楚,若是問得仔細了,他們也只能撓撓頭皮,說上一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而周玄卻將極難捕捉的禪意,刺進了人皮里。
「竟然這般玄妙?」
雲子良已經神清氣爽,他步入大堂的一刻,見到周玄在打坐禪定。
但他此時用的禪定,並不是常見的閉眼禪,而是睜眼禪定。
閉眼禪,將雙眼閉上,可以心無一物,也可以於黑暗中冥想。
睜眼禪則是將眼神錨定在某一事物上,諸如燈芯、某個字,不求看得清楚,
但求在睜眼錨物時,借物靜思,不斷獲得新的覺知體驗。
此時周玄的目光,就錨定在整副刺青上。
雲子良不好意思打擾周玄的禪定,也找了張淨儀床坐著,學著他的樣子,做睜眼禪,目光錨定了刺青。
刺青的內容極簡單,一具披著袈裟的枯骨,坐在山林中,周圍樹木花草枯萎,望著天空高懸緋月。
「這幅刺青,有點像高僧望月,但月光和高僧都不一樣,莪有些吃不准了,
不過,瞧起來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雲子良乍一看,很納悶為什麼這幅刺青可以繪出禪意。
但等他漸漸進了睜眼禪的狀態後,刺青的內容卻變了,花草重新喚發生機,
枯骨高僧生出了肉,漸漸變得寶相莊嚴起來·
「還是錯了,並非禪意——
雲子良見多識廣,但這一刻,他甚至不清楚刺青中瀰漫的氣質,到底屬於什麼,只知道這份氣質極珍貴,難得一見。
他的禪定狀態越發深入,所有雜念一併祛除,只是默默觀想。
此刻,影響禪定的任何一個念頭,都是在謀殺不可多得的機緣-·
呼!
周玄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曾經對「刺青」能治療血並瘋症的結論,半信半疑,現在沒有任何懷疑。
在血井會裡,並燈曾經講過血並通靈人的發瘋真相。
導致發瘋的,並不是血並,而是血並通靈人的雙意識同時甦醒,意識過於強大。
前期意識沒有徹底成長之前,精神力能控制雙意識的投影不會發生錯誤,哪怕錯了,也能及時調整,
但血並通靈人的意識如瘋長的野草,成長的速度遠遠超過精神力的成長,意識受到的束縛越來越小,雙意識的投影便會經常出現錯誤,直至永遠錯誤,不可糾正,到了這時候,便是徹底的瘋癲。
當時血井給出的結論就是,要增強佛性,壯大精神力,讓精神的控制力,如同韁繩一般,控制住雙意識這匹癲狂的野馬。
周玄睜眼禪定,觀想了這幅「高僧望月」的刺青之後,明顯感知自己的精神有力了許多。
雙意識之間的縫隙明顯緊密了些。
「這還只是入門級別的刺青,對我的血井瘋症已經有了很正向的幫助,若是我燒完第二爛香,學到了更加神妙的刺青,或許血井瘋症,真的能迎刃而解·.—」
周玄再次平穩的呼吸了數個周期後,起身,站定,押了個懶腰。
「喲,老雲,你啥時候來的。」
周玄這一扭頭,瞧見個大活人,在他旁邊打座。
「呼!呼!」
雲子良喘了兩聲粗氣,將心神回收,說道:「這幅刺青,就是原版的刺青麼?」
「不是啊!」
周玄不太明白為什麼雲子良會問這個問題。
「你改了刺青的圖案?」
「改了,原本這刺青是一輪皓月,我吧,突然來神了,把皓月改成了血月,
一改完,樹木枯萎,高僧也成了枯骨。」
周玄將刺青卷了起來,要掛自己屋裡去。
這幅刺青對他太重要了·—-再沒有悟出更好的刺青之前「改了刺青,反而讓這幅刺青的氣質上了好幾個檔次!」
雲子良很想維持自己「見多識廣」人設,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貶損這幅刺青的妙用,不然就和「睜眼說瞎話」沒有區別。
「有那麼好嗎?」
「因為我見過原版的高僧望月!」
雲子良剛見這幅刺青時,便覺得像「高僧望月」,只是刺青內容改動頗大,
他也吃不准。
「原版的高僧望月,比我這版刺青效果差很多嗎?」
雲子良嘆著氣,說道:「米粒之珠,怎敢與皓月爭輝?」
「額-—-——-評價這麼高?」周玄又將刺青展開,從上到下瞅了好幾遍。
「別瞧了,你現在的香火層次瞧不出來—-需要層次更高的人,才懂其中的奧妙。」
雲子良說道:「我現在香火層次也不高了,但我眼光還在,只知這幅刺青中,有一種類似禪意的東西,但又不是禪意,比禪意更好,
若是我的香火層次還在,估計能瞧破那東西的本質!」
他從淨儀床上起身,對周玄說:「但即使看不太懂,這幅刺青,於我的精神、身體大有益。」
雲子良推開店門,只覺店門外的風颳過身體,風竟有種真實感,不像往常那般縹緲。
這是自從他藏到畫中,成了半人半鬼之後,很久都沒有體會到的感覺。
周玄心情也好,
除了找到血並瘋症徹底解決的希望,他的香火也漲了。
高僧望月,這幅刺青做完,他的第二爛香,總共燒了一寸!
他想再做一幅「神人與陰人之血」為材料的刺青,但骨牙卻已布滿了血色,
它累了。
「刺青會累,骨牙也會累———明天再來吧。」」
「周班主,你到底悟出啥了啊。」
袁不語急,很急。
他原本只是坐在祖樹下聽收音機,順帶和余正淵嶗嶗家常,過癮得不行,結果,忽然聽到周伶衣說:「我弟弟做第三幅刺青了,高僧望月!」
當時袁不語不以為意,入門的刺青而已,直到周伶衣講了句:「弟弟把刺青改了,皓月改成了緋月!」
「啥?!」袁不語知道緋月是怎麼來的,是周玄血井在神啟秘境中的投影。
忽然改動,必然有血井力量的原因,
他很想親眼目睹那幅刺青,但實在是沒條件,只能依靠周伶衣的「語言轉播」,過個耳癮。
「弟弟的刺青里,有我從來沒見過的東西-————-日夜在交替,四季在輪迴,有陽光,有雨,有生機有死亡,但並不合乎正常的輪轉周期。」
袁不語聽到此處,便明白了,說道:「徒弟的刺青裡頭,有時空的存在。」
他認為,刺青與寫實畫類似畫是靜物,長度和寬度,再配合「近大遠小」的視覺規律,能在畫裡體現出「空間」的概念。
再加上光與影,季節與天氣,便能繪出某個時間裡的靜物。
從這個角度來說,畫是有時間概念的,但僅僅是那一刻的時間,仿若定格。
而周玄的刺青,時間在連續變化,甚至在推演在輪迴,已經成了一方小世界,擁有自己的時空。
「徒弟說過,血井裡是錯亂的時空,這幅刺青,是將血井時空變化的一部分展現出來,能窺視血井之妙,我真的很想———.—·很想—.—親眼目睹。」
在袁不語講出自己樸素的願望後,周伶衣已經進入了睜眼禪定的狀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