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好疼啊
山勢陡峭，葉崢和皇甫妙妙要趕去隧道另一端需要時間，李青已經先一步進入隧道，尋找風翎的下落。
桑茵很激動，扛著攝像機一起進了隧道。
而豆子死活不肯進來，擔心發生二次坍塌被活埋在裡面。
漆黑的隧道內，桑茵的手電筒照亮前方焦黑的坍體，心想這是多麼珍貴的現場資料啊，立即咔咔拍了幾張。
可惜隧道內部沒有網絡，不然開場直播也未嘗不可。
「這麼嚴重的爆炸事故，風翎會不會已經犧牲了……」桑茵用鏡頭掃視四周，心頭十分沉重。
同時又慶幸自己趕到荊南市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她沒能記錄風翎活著時是何等風采，至少能拍攝到風翎犧牲時是何等悲壯。
一時間，桑茵心中情緒激盪，腦海中已經開始構思悼文。
「她沒死，有呼吸聲。」李青輕手輕腳靠近碎石堆積的坍體，斷裂的鋼筋橫在眼前，他彎腰探入一道窄縫，試著呼喚，「風翎，風翎你能聽見嗎？」
「呼……」
呼吸聲更大了。
寂靜的隧道里，這呼吸聲帶著空曠的迴響，聽在耳中讓人不禁起雞皮疙瘩。
桑茵小心翼翼的舉起手電筒，往縫隙里照了照。
因為看不清，她又湊近些，彎著腰探著脖子往裡看。
手電筒的強光掃過，她看見一些血漬，一些黑灰，沒有風翎的身影。
她不死心地繼續用手電筒照射深處，一隻巨大的眼睛突然進入視野！
桑茵的心臟猛地一抖，大腦瞬間空白。
巨眼的瞳孔漆黑深邃，眼瞳外是一圈澄金色的環，鞏膜密布暗紅色的紋理，像無邊暗夜中一顆神秘星辰，經望遠鏡放大無數倍後散發著詭異的恐怖感。
桑茵的身體僵硬，直愣愣盯著這隻明顯不屬於人類的巨眼。
當巨眼緩緩轉動，與她對視，她心頭一陣戰慄！
超出極限的恐懼讓理智崩塌，撲通一聲，手電筒掉落，桑茵暈厥倒地，失去了意識。
李青：「…………」
進隧道的時候，他以為這個記者的膽量很大來著。
眼下他也顧不上桑茵，撿起地上的手電筒，謹慎的避開鋒利的斷裂鋼筋，慢慢鑽進坍體內部。
裡面能聽到的呼吸聲更大，更清晰，就仿佛有人對著自己的臉龐吹氣。
李青起初以為是風翎化身為第二形態的緣故，體型大了之後，呼吸聲聽上去自然也大，但現在他卻感到憂心，懷疑這呼吸聲實際上是一種痛苦的喘息。
就像人在受到重傷後，會大口喘氣。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先給你注射一針恢復藥劑……」李青遲疑地打量眼前蛟龍的巨大頭顱，「你現在體型大，一針的藥量肯定不夠，要多打幾針。」
李青作為管理員，可以從遊戲商城免費領取藥劑。
他兌換出針劑，對著蛟龍滿身鱗片發愁，找了一陣，發現有幾處鱗片脫落，露出滲血的淺色皮層。
他有些慶幸，又有些痛心，忙不迭地將針頭扎進去。
風翎呼出一口氣，張開鮮血淋漓的嘴，緩緩吐出一句話：「好疼啊……」
疼的原因必然不是打針。
李青耐心地問：「身上哪個位置疼？我去受傷的地方注射藥劑，能幫你恢復更快一點。」
「全身……都好疼啊……」風翎慢慢地說著。
她的嗓音已經聽不出性別，因為聲帶結構已經改變，每句話都極低極沉，嘶啞如魔鬼低吟。
但李青絲毫不害怕，認真思索片刻後道：「你儘量想想別的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去裡面給你注射藥劑。」
隧道深處坍得更嚴重，沒有空間容納一個人進去，所以李青讓青鼬從衣服里爬出來，又將手電筒綁在青鼬身上。
青鼬背著手電筒，爬上蛟龍的頭，沿著蜿蜒的蛟龍身體一路往前。
李青一向愛惜自己的本體，這是他第一次讓本體冒險行動。
越往深處走，越是觸目驚心。
鱗片脫落竟是再微小不過的傷，蛟龍被坍體壓住的身體，有些位置皮開肉綻，連白骨也血淋淋的露出來。
李青看在眼中，心裡難受。
他想到風翎從來不會輕易喊疼，這次卻接連說了兩次「好疼」，那一定是疼極了。
青鼬在每一處傷口前停留，注射藥劑，然後繼續向前，再次注射，不斷重複。
當他來到靠近尾部的位置，看見一根鋼筋，從斜上方貫穿了蛟龍的身體，李青的眼淚猝然落下。
連他自己也詫異，自己會因此落淚。
也許是他這段時日陪伴風翎成長，見證太多次她的意氣風發，此刻的慘狀便格外叫他刻骨銘心。
李青想起人類的一句話：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對他而言，風翎就是「美好的東西」，她的勇氣，她的堅韌，她的強大與不羈，都令他嚮往。
正因如此，她的痛苦與脆弱都令李青揪心。
這種傷情，必須拔出鋼筋才能用藥，否則傷口的收縮會給風翎帶來更大的痛苦。
青鼬只能原路返回。
青鼬磕磕絆絆爬回來，鑽回道士的懷裡——李青睜開眼睛，有些不自在地擦掉眼淚，心裡希望風翎沒看見自己的窘態。
「已經用過藥了，母巢的恢復力很強，你馬上就會好起來的。」他鼓勵風翎。
風翎粗沉地呼著氣。
「動靜鬧這麼大，肯定很快就會有人來了，到時候就能把你從這裡弄出去……這次你殺了星光，相當於滅掉了星星會在這裡的分部勢力，很了不起。」
李青繼續說話，想儘量轉移風翎的注意力，不叫她太痛苦。
他用故作輕鬆的語氣，問風翎：「你在想什麼？不會在想明天的頭條新聞吧？」
風翎緩緩開口：「我在想……我是什麼……顏色……」
「嗯？」李青愣了愣。
風翎說：「一開始，我是白色的，後來……南海蛟，是黑色的……你看看我……我有沒有變成……斑馬色……」
她低低嘆氣：「唉……我不想要斑馬色……那樣太……丑了……」
「不醜。」李青撿起地上一枚染血的鱗片，用衣袖仔細擦拭乾淨，舉到她眼前，「你看，是銀白色的，邊緣處帶一點漸變的黑色，很漂亮。」
風翎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