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業障
魈只感覺自己，被無形的枷鎖拖拽著，溺進了深淵的暗潮之中。
窒息、寒冷、恐懼、迷茫，無數種思緒湧上心頭。
自己本該斬斷紅塵，一生行於荒野之上，守護著璃月萬家燈火。
可此時的自己，被無端的業障纏身，生出諸般妄念。
恍惚間。
一個熟悉的身形，出現在自己面前。
只見他從黑暗中，一步步顯露身形。清瘦挺拔的身姿，熠熠生輝的玉槍，還有臉上佩戴的那個暗青色的凶煞儺面！
眼前之人，赫然是另一個自己！
「重生一世，為何還要如此拒絕自己的本性？」
他緩緩摘下儺面，露出那張驚為天人的俊逸臉龐。然而他的眼瞳，卻是混沌的赤紅色！
魈心中又驚又疑，目光注視著眼前之人，沉沉問道：
「你……是誰？」
那人緩緩走來，嘴角依舊是一抹冷冷的謔笑：
「我是誰？我當然是你啊！」
他沉聲說完，繼續補充道：
「我是另一個你，而你們……一般都稱我為『業障』！」
聽聞『業障』兩個字，魈悚然一驚。
糾纏自己數千年，令自己痛苦不堪的事物，難道就是眼前之人？
原本的它，只是一股虛無縹緲的能量。而此刻眼前的它，竟已成長得與常人靈魂一般無二。
「哼～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那人一步步走近，來到魈身前兩尺開外，繼續說道：
「有人說我是魔神的『遺恨』，是污濁混沌之物。但我卻覺得，我要比眼前的你，更加趨近真實！我是你一切仇恨、痛苦、妄想、執念的集合體，我甚至比你自己，都還清楚你渴望什麼、乞求什麼！」
說道此處。
他停頓片刻，意味深長的輕聲問道：
「你不如想想，你現在……最想做什麼？」
魈聞言，想要控制自己的神魂，讓自己在前幽邃的深淵中站起身來。然而一些掙扎，解釋徒勞！自己此刻，仿佛身墮夢魘，根本動彈不得。
無奈之下，只能以深空墜落的姿勢，面對眼前的另一個自己。
「你是在問……我，想要做什麼？」
不久前，有人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那時自己一片迷茫，不知該如何回應。而此時的自己，依舊沒能找到答案！
見魈沉默不語。
那人伸出兩指，輕輕托住魈的下巴，逼迫魈與自己對視。
「你既然不知道，那由我來告訴你答案！」
「你要做的事，唯有一件！」
「那就是……」
「殺！」
「殺！」
「殺！！」
眼前的另一個自己，連著吼出三個『殺』字。
此時他的表情，變得無比亢奮，無比乖戾。
只見他突然出手，猛地攥住魈的咽喉，將魈無情地拖向自己。
「你可別忘了，我們可是茹毛飲血的夜叉！昔年你殺過多少人，生吞過多少活人的血肉？！」
「怎麼，這一切……你全忘了？！」
短短兩句話，竟是讓魈悚然一懼。
腦海深處，自己最隱蔽、最痛苦的回憶，此刻被眼前之人連根挖出！
昔年的自己，該是行走於林間的精靈。因為自己的懵懂無知，自己的『真名』被某位魔神得知。
那是一位無比乖戾狂暴的魔神，他以『真名』奴役了自己，逼迫自己為他四處殺戮，為禍世間！
他用帶著尖刺的項圈，鎖住自己的咽喉。他用荊棘藤條，反覆抽打著自己的背脊。他甚至用滾燙的烙鐵，狠狠灼燒著自己的胸口。
這些肉體上凌虐，自己倒是還能忍受。
但那位魔神，卻是更加變本加厲。他逼迫自己，在人類的村莊造下無端殺業。逼迫自己，將無辜的村民虐殺，然後食其肉，飲其髓！逼迫自己，在夜間將人類的美夢吞噬，讓他們終日被噩夢所困。
自己就是這般，被奴役驅使，年復一年。
那時，自己最快樂的事，就是下雪天大口大口吃著雪團。雪的冰冷，能稍微緩解一些咽喉的灼痛感。
再後來，魔神戰爭爆發。
那位乖戾狂悖的魔神，最終殞命於『岩王帝君』投出的岩槍之下。
那時的自己，已然做好赴死的準備。
自己所造諸般罪業，雖不是出於本意，卻切切實實是自己一手犯下！
但那時的自己，卻是格外平靜。
死亡，於自己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然而。
帝君卻是親手為自己除盡枷鎖，讓自己重獲自由。為了隱藏『真名』，帝君甚至為自己取了『魈』這個名字。
後來。
自己受帝君點化，成為了五位護法夜叉之一，綬號『金鵬大將』！
並與帝君立下契約，終此一生為護佑璃月而殺生除魔。
雖然，自己已然猜到最終的結局。但與其餘幾位護法夜叉相處的那段時間，卻是自己此生最快樂的時光。
那時的自己，真正意義上明白了『家』的含義。
回憶至此。
魈微微揚起嘴角，罕見的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然而下一秒。
強烈的窒息感，卻強行打斷了魈的回憶。
「立下契約，守護璃月萬家燈火？」
「呵～真是可笑！」
眼前的另一個自己，此刻緊緊攥住魈的咽喉，聲音也變得極度沙啞：
「守護？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談守護？」
「你想守護的『塵神歸終』，最終在你面前獻祭而死！」
「你想守護的四位夜叉兄弟姐妹，因你的缺席而自相殘殺，死於非命！」
「你想守護的旅行者，如今正躺在深淵殿堂的水晶棺里！」
「你想守護的璃月，如今魔物肆虐，你卻在此渾渾噩噩！」
「就連你想守護的帝君，如今也在孤軍奮戰，只是因為你先一步倒下了……」
說到此處，眼前的另一個自己，情緒變得異常激動！
他歇斯底里，怒聲呵斥著：
「數千年來，你一直想要贖罪，一直想要『守護』！可是到頭來，你又守護住了什麼？」
「你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說著。
他猛的一推，將魈的身體推向了無盡的深淵。
「既然……你什麼都做不到，不如就永遠沉眠於此吧。」
「這具身體，由我來掌控！」
與此同時。
七七拼盡全力，苦苦守護著身後的魈。然而在兩位封號斗羅的連番圍攻下，本就不擅長戰鬥的她，此刻已是遍體鱗傷。
正當兩位封號殺招頻出，準備置七七於死地時。
那邊被『兩極靜止領域』強行封印的時空中，竟是發生陣陣異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