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語慢慢抱著茶寶轉過身來, 老實地站住,對白小茶耳語兩句。
改變聲音需要神力的,他還是當啞巴, 反正茶寶可以當複讀機。
白小茶點頭,在賀任沅走過來時,道:「老闆叔叔,這是我的舅舅。」
為了更加有說服力,白小茶軟軟地強調道:「真的噢。」
不小心被內涵的假舅舅:「……」
賀任沅一停車就看見有人抱著茶寶衝刺, 第一反應是偷孩子,甚至還喬裝改扮戴假髮偷孩子。
可是當對方轉過身來,他所有的質疑和憤怒消音。
賀任沅定定地看著眼前仿若從二次元漫畫走出來的青年, 對方的那雙跟茶寶一樣瞳色一樣眼角弧度的明亮眼睛注視著他, 讓他產生一種是時光顛倒的錯覺,仿佛曾經被這樣注視過很久。
他們……認識嗎?
賀任沅總覺得應該且必須從記憶里刨出一個對應的名字。
「老闆叔叔,我舅舅不跟陌生人說話。」
賀任沅的幻想被茶寶無情打破,很好,是陌生人。
「茶寶, 你爸爸呢?」
白小茶:「爸爸……」
白清語低頭,教他道:「爸爸去江叔叔家裡了。」
白小茶:「爸爸去江叔叔家裡!」
賀任沅:「先上車吧。」
後面的車不滿地鳴笛,催促賀任沅趕緊把車開走。
賀任沅回到車位, 打開后座的車門。
白清語想了一下, 低調地抱崽子坐進去。
旁邊傳來一聲驚嘆:「大美人連司機都帥炸天際!」
「什麼司機, 一看就是夫妻好嗎?一家三口!」
「什麼眼神,男的,那是兩男的!」
賀任沅頭回出現時被當成司機, 但他自知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車。車輛啟動緩慢地開出百來米, 拐上一條人少的路, 停靠路邊。
早知道今日就不該因為要同時接白清語和白小茶,就拋下司機自己開車。
賀任沅撥出一個電話,言簡意賅兩個字:「過來。」
過來?誰過來?
兩雙茶色的眼睛在后座對視,不會是叫警察叔叔過來吧?
賀任沅開口:「你叫什麼?跟白清語什麼關係?」
白小茶充當最優質的複讀機:「舅舅叫白大茶!」
白大茶,名字隨意到令人生疑。
賀任沅從後視鏡里盯著某個人,冷不丁道:「不熱嗎?把口罩摘了。」
白清語確實熱了,他不習慣戴口罩,聞言便摘下來,露出顛倒眾生的臉龐。
賀任沅下意識移開了眼睛目視前方,「你是哪裡人?」
白清語支著梯子採茶摔下來他去接住的那一天,他躺在茶樹下,隱約想起自己在崖底曾經見過一個長發的青年。
如果茶寶舅舅和白清語來自同一個地方,距離他掉崖處不遠,那麼此人,極有可能是他。
「三年前,武夷崖底,你有沒有見過一個昏迷的男人?」
白清語想了想,堅定搖頭,三年前他一直在神境中休眠,不怎麼理人間事。
賀任沅仿佛搭訕失敗的毛頭小子:「你再想一想。」
白清語搖頭。
賀任沅終於又掃了一眼後視鏡正視他的容貌。小小的鏡子將茶寶和其舅舅的容貌一同框進,白小茶依賴地靠在舅舅懷裡,兩人的眉眼粗略一找便能找到諸多共同點,血緣關係一覽無遺。
他驟然產生一種踏空般的悵惘,因為白小茶舅舅強烈的存在,預示著除了白清語外,世界上存在另一個茶寶名正言順的監護人,茶寶的生身母親,會在未來某一刻出現。
他想把白清語和茶寶留在身邊,憑什麼,憑他以前當過律師幫人爭過撫養權嗎?
他五臟六腑迴蕩的情緒仿佛劈成兩半,一半為莫名的不配感無盡地下沉,一半因為茶寶舅舅從天而降出現在他面前如海水沸騰衝擊上涌。
矛盾的情緒撕裂感讓賀任沅握緊了方向盤,不對勁,這實在是衝突了,一定有哪裡不對勁。
[茶寶,以後你叫我舅舅好不好?]
[舅舅是什麼?]
賀任沅猛地想起自己和茶寶的對話,茶寶之前連舅舅是什麼都不知道,短短几天內就跟舅舅親如父子了?
茶寶的記性很好,絕不可能忘記的親舅舅。這個人身份存疑,但必然不可能是茶寶的舅舅。
「茶寶,舅舅是什麼?」
這個問題不需要爸爸指導,白小茶也會回答:「舅舅是爸——」爸爸的一種!
白清語眼疾手快捂住了茶寶的嘴巴,變了聲線,出聲蓋住茶寶的聲音,眼神犀利地瞪著賀任沅:「你明知道茶寶只有爸爸,你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不講道理的時候,氣勢足就行了——白清語腦海中莫名出現這樣的一句話。
什麼意思?意思當然是懷疑你這個舅舅的身份!
賀任沅心裡想著反駁,但是被大美人橫眉冷對地一瞪,緩了緩道:「我就隨便問問。」
白清語見賀任沅偃旗息鼓,不知怎麼的,有些得意地挑眉,別以為他換了馬甲就怕賀任沅了,他可是神仙,區區凡人,肉眼怎麼可能識破。
他一笑,宛若一朵開在山間的木芙蓉,此山唯此一朵,所有的陽光雨露都傾注在他身上,只為他煥發勃勃生機。
賀任沅伸手把後視鏡按下,冷靜地拿出手機,撥打白清語的電話。
白清語緊張地按了按自己兜里的手機,幸好他提前調了靜音。
他把茶寶通過主駕和副駕中間的空當遞了出去:「茶寶,你的叔叔好像不開心,你安慰一下。」
后座不按常理出牌,賀任沅只好扔了手機接過茶寶,抱在自己腿上。
白小茶:「老闆叔叔,你不喜歡寶寶的舅舅嗎?」
賀任沅一頓:「沒有不喜歡。」
白小茶想起早上有人說他爸爸不好看,於是問老闆叔叔:「我舅舅好看嗎?」
賀任沅勉強應付小崽子:「嗯。」
趁著賀任沅被白小茶纏住,白清語挪到賀任沅看不到的角度,掏出手機趕緊給江禮帛發消息。中午時,江禮帛打電話說他回國了想一起吃頓飯,白清語約了周末。剛才賀任沅一問他去哪,緊急時只能想到江禮帛。
[江教授,我有一點私事要辦,麻煩賀少爺問起時,說我在你家吃飯。]
江教授很理解打工人偶爾需要溜號:[行。]
白清語勾起嘴角,剛直起身,就看見賀任沅一手抱著崽子,一手拿起手機給江禮帛打電話。
「白清語在你那嗎?」
江禮帛:「在。」
賀任沅:「讓他接電話。」
江禮帛:「他衣服髒了在洗澡,我在開線上組會,不好意思,先掛了。」
賀任沅:「……」要不是他很確定江教授和徐詔的感情,他現在就踩油門。
一個青年靠近駕駛座,彎腰敲了敲:「賀總。」
他叫陳束,是賀任沅的專職司機,離幼兒園還剩一條街時被趕下車下班,不到十分鐘又被叫來上班,幸好還沒走遠。
賀任沅讓開駕駛座,抱著白小茶打開后座的門,對坐在中間的大美人道:「讓一讓。」
白清語往右邊坐了坐,中間被放下一個小崽子,隨後賀任沅也坐了進來。
寬敞的后座空間驟然有些擁擠,白清語覺得不妙,拉著白小茶說悄悄話。
白小茶歪著腦袋聽了一會兒,拍了拍臉蛋,道:「太複雜了噢舅舅。」
白清語只好自己說:「白清語去江家吃飯沒空,所以讓我來接茶寶,既然你來了,我也就把茶寶放心地交給你,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說著,他便去摸索豪車的門把手。
賀任沅餘光一瞥,看見他跟白清語一樣的開車門習慣。
白清語拉了拉,發現車門被鎖住,開不了,「司機先生,開一下。」
司機陳束抬起莫名其妙被按下的後視鏡,抬起的一瞬間,后座一張傾國傾城的神仙面孔出現在鏡中,他手指一抖,連帶著話也沒聽清:「什、什麼?」
白清語正要說話,忽地頭頂一重,有隻大掌覆在他腦袋上重重揉了揉。
他扭頭疑惑地看向賀任沅,琥珀色的眼珠像一隻突然被摸頭的貓。
[是真發,也沒有易容的痕跡。]賀任沅收回手掌,頭髮的觸感太過撩惑人心,他在西裝褲上一搓,搓沒了那股柔滑的觸感,目視前方:「沒什麼,我正好要帶茶寶去買玩具,你也來逛逛吧。」
白清語:「茶寶的玩具很多,不要買了。」
收到一批玩具後,他又在拼喜喜下單了。
賀任沅忽然彎了下嘴角,有些揶揄地說:「茶寶舅舅你是不是沒給茶寶買過玩具?」
管家說過,扭扭車是白小茶的第一個玩具。
白清語:「……」
賀任沅:「我當叔叔的,不能犯這種錯誤。」
司機很快開車到一家很大的兒童玩具商城,賀任沅也是第一次來,在店員詢問的時候,直接就辦了一張會員卡,先充值十萬。
十萬……白清語坐立不安,很想立刻變成普通版白清語,按住賀任沅付款的手指。
賀任沅取了一個購物推車,把白小茶放在車上的兒童椅上,「喜歡什麼都可以拿。」
白清語焦急,該怎麼拒絕好?
白小茶對吃的來者不拒,但對玩具只有好奇,沒有想買的想法,什麼玩具都不如玩泥巴,「老闆叔叔,這是什麼?」
「是一套兒童架子鼓。」賀任沅拿起鼓槌,在大鼓軍鼓上隨手敲了敲,敲出一段快活明快的節奏。
白清語:「五千塊錢,可以換三百個小蛋糕。」
「太貴了,寶寶不買。」白小茶看見另一樣,「老闆叔叔,這是什麼?」
賀任沅:「遙控飛機。」
白清語:「兩千塊錢,可以換一百盒草莓。」
白小茶毫不猶豫倒戈向草莓:「飛機太貴了!」
「老闆叔叔,這是什麼?」
「遙控變型汽車。」賀任沅深吸一口氣,道,「只要兩百元,茶寶舅舅你最好閉嘴。」
這次不等白清語找出對應的農產品價格,白小茶就道:「汽車太貴了!」
「寶寶和爸爸去勺子叔叔那裡打工,爸爸干一天才能買。」
賀任沅臉色微變:「什麼勺子叔叔?」
白小茶立刻比劃自己跟爸爸在廠里給勺子穿繩的過程。他描述地像遊樂園玩了一天,體驗超級棒,「老闆叔叔也可以去!有免費的飯噢!」
賀任沅聽完總結:「你爸爸帶你去廠里干臨時工,一天掙兩百?」
白小茶興奮道:「寶寶不喝水可以掙兩百。」
賀任沅:「忙得水也不喝?」
白小茶不好意思地說:「有喝。」
肺部感到一陣濃重的窒息,賀任沅看著白清語,眼神略凶。
白清語被看得心慌,他把心慌歸結於被僱主發現他任職期間在外面賺外快。但他現在不是普通版白清語,遂理直氣壯:「看我幹什麼,是他爸爸帶他去的。」
茶寶你是個大漏勺寶寶。
(本章完)
作者說:[不講道理的時候,氣勢足就行了。]
抱歉,來晚了[氣勢超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