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賀大樓。
總裁辦公室。
秘書走進來, 專業地問:「賀總,今晚也加班嗎?」
賀任沅點頭,道:「你有事就先下班吧。」
「好的。」秘書歡快地應答一聲, 執行最後一個任務,「您晚飯吃什麼,讓食堂做好送過來。」
賀任沅對一個人吃食堂興趣不大,暫別兩天,他突然就懷念家裡的餐桌, 「不吃了。」
這時,手機一震,賀任沅立馬拿起來, 有人關心他吃晚飯, 但發信人是他的一個發小,約他去酒吧喝兩杯。
賀任沅忙的時候甚少答應此類要求,但此刻他需要一些和茶葉相反的物質——酒精。
在公司睡的這兩天,晚上失眠,白天又不敢喝茶, 苦不堪言。
「找一個安靜的酒吧。」
賀任沅讓司機開車送他過去,揮揮手讓司機下班。
他的髮小祝一擎,眼巴巴守著, 看見賀任沅就躥了出來:「哥、哥!我今天簽合同又被人坑了!」
賀任沅道:「損失多少?」
祝一擎:「五十萬。」
賀任沅:「當買個教訓了。」
祝一擎:「嗐, 我買的教訓可太多了, 就是每次小打小鬧,不好意思請你出山。噢,我忘了, 現在多少錢都請不動你了。」
因為100元跟雜技團老闆交涉、想給白清語買內褲的商家發律師函、想把給茶寶剪頭髮的理髮店告上法庭的賀大律師, 從容不迫地點頭:「嗯, 下次帶你自己的法務。」
祝一擎撇了撇嘴:「你也知道我爸公司的法務,臉色跟你一樣臭,脾氣跟你一樣拽,嗐,帶他出去談我的業務,不是等著挨嘲諷嗎?」
賀任沅懶得提醒他除了首席法務,一個集團下面還有許多小法務:「……那你老叫我幹嘛?」
祝一擎:「那不是對你的死人臉有免疫力了嗎。」
賀任沅心思一動:「真的能產生免疫力?」
祝一擎:「當然啦,我都跟你認識二十年了,你也就這三年沒啥好臉色,我用一年就習慣了。」
賀任沅握了握拳頭,一年,時間長得他想對空氣揮拳。
當然,他比祝一擎有自制力和調節能力,這個時間一定能縮短。
祝一擎眼神一晃,就在酒吧里找到一個幽靜的卡座,移步過去坐下,嘩啦點了一排酒:「你不幫兄弟,兄弟我交學費了,今天你請。」
「聽說你前幾天都準時下班回家吃飯,偶爾還提前下班,怎麼,家裡有漂亮嫂子了?」
賀任沅先抿了一口檸檬水,聞言淡淡道:「也就還好。」
看,他已經獲得了部分免疫,這個措辭充分說明他現在提起白清語這個人,心裡的波動不大,很快就會從語言上轉化為認知上面,將「白清語長得也就還好」刻煙吸肺。
「噗——」祝一擎差點噴了出來,「不是,你真有老婆啊?」
賀任沅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心跳如同坐過山車一樣狠狠跳動了下:「沒有。」
他沒有。
祝一擎:「沒有你瞎應個什麼勁。」
賀任沅端起一杯威士忌灌了一口,酒液入喉,一股泥煤味,沒茶好喝。
祝一擎每每虧錢都要找賀任沅喝酒,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帶一瓶酒去賀任沅公司自斟自飲,仿佛這樣就輸入了一些法律知識。
賀任沅每次都很無語地說:法律不靠酒桌傳播。
所以他都不喝。
祝一擎剛疑惑賀任沅這次怎麼不保持清醒了,隔壁桌突然坐下來兩小孩,看年齡頂多是初中生,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
其中一個乖學生模樣的,一坐下就大發牢騷:「我討厭死張叔了!」
「怎麼了,他不是一直對你很好?」
「我今天才知道,他對我好,是因為想泡我爸爸!」
「呃……」
賀任沅坐在隔壁無端被人踢了一腳,神色僵硬。
他只想泡茶,沒有想泡茶寶的爸爸。
祝一擎:「臥槽兄弟你喝這麼猛啊?」
賀任沅一點都不想茶寶討厭他。
祝一擎:「別喝悶酒,先吃點花生米吧。」
酒吧侍者過來,在隔壁桌放下兩杯長島冰茶和幾杯混在一起的什麼。
那個乖乖女吸了一口,皺了皺眉,繼續罵:「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潛伏了八年才暴露!雖然我爸也不是我親爸……」
賀任沅站起來,祝一擎抬頭:「你幹嘛?」
沒幹嘛,隔壁說話他不愛聽。
他趁那個侍者還沒離開,攔住他,冷著臉道:「法律禁止向未成年兜售酒類產品,別說你看不出來她倆未成年。」
服務員急著搞業績,沒想到有人多管閒事:「我沒看出來。」
賀任沅:「那找警察問問。」
警察一來,鬧大了就是停業整頓,服務員嘟囔道:「我馬上勸離,酒都點了。」
賀任沅:「我買單。」
服務員一喜,當即義正詞嚴地去勸說兩個小屁孩,讓她倆找個奶茶店繼續聊:「單子不用買了。」
兩學生只好站起來,磨磨蹭蹭離開,還戀戀不捨吸了一口酒。
賀任沅從牆上一面鏡子裡看見,酒吧門口進來兩個神色焦急的男人,看見孩子後鬆了一口氣。
女生彆扭了一下,看見爸爸急紅了眼,也就跟著回家了。
服務員把隔壁桌沒動過的酒端過來,祝一擎立馬揮手讓倒掉,他兄弟有潔癖的。
賀任沅撇了一眼:「來一份。」
「別了!」祝一擎真心實意道,「賀律師你還是喝茶吧。」
茶?
賀任沅按了按額頭,他答應茶寶以後不喝咖啡只喝茶的。
酒精?酒精算不上咖啡,能喝。
酒是由穀物或者水果發酵而來的,不能直接由單一果實磨製,因此只有高粱寶寶、葡萄寶寶,沒有酒寶寶。
所以,就算茶寶的對手擴充到飲料界,酒還是能喝。
賀任沅盯著澄清的酒液,頭腦清晰而冷靜地分析。
祝一擎:「我怎麼覺得你醉了?」
賀任沅:「沒醉,現在簽合同也不會被坑五十萬。」
祝一擎:「……」
從哪一方面來看,這酒他都不想喝了,他趕緊站起來,結帳,拉著賀任沅出去,出門一吹冷風,才反應過來,操,說好的請客呢,賀任沅你是不是故意裝醉。
「打個車送你回家吧。」
賀任沅站得筆直,喝酒沒有上臉,攝入量也在他控制之內。西裝外套沾了酒吧里混合的酒氣,他本想扔掉,忽然想起白清語從垃圾桶里給他撿起來洗乾淨的那件外套,最終還是把外套老實掛在手臂上。
他現在要養兩個茶神,要勤儉持家。
現在去公司睡覺,晚上應該能睡著吧?
*
白小茶吃晚飯時沒有看見老闆叔叔,問白清語:「老闆叔叔呢?」
白清語:「老闆叔叔在加班。」
肯定是之前處理他的事,耽誤了賀任沅的工作導致現在要補班。
白清語心裡有點愧疚,他能做點什麼?要不要殺一隻雞給賀任沅補一補?
白小茶:「老闆叔叔加班吃什麼?」
白清語:「吃食堂里的飯。」
管家趁機道:「食堂飯菜不好吃,茶寶可以跟爸爸一起給老闆叔叔送早飯,爺爺給你派車。」
白清語微微蹙眉,食堂挺好吃的啊,他吃過的。
白小茶:「好噢!」
白清語想了想,反正白小茶七點就能醒,與其早早上學,不如先給少爺送早飯,再給茶寶去幼兒園。
他答應道:「好啊。」
翌日一早,要給老闆叔叔送早飯,茶寶六點就爬起來,在樓下親自挑選食物。
他脫掉鞋子站在椅子上,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指菜。
「爺爺,這個要一點,老闆叔叔喜歡。」
「爺爺,這個也要一點,老闆叔叔喜歡。」
管家從滿眼欣慰,到面露難色,只用了三分鐘。這大雜燴在路上再晃一晃,大清早的少爺看見真的能吃下去嗎?
但是他又不好讓小少爺克制一點,因為小少爺的一點一滴都是對大少的孝心。
管家靈機一動,把少爺給茶寶買的迷你小碟子拿過來,有配專門的食盒,一層好多格子,一個格子放一個小碟子,不會晃動。
茶寶最後親自抓了一個大饅頭,蓋在上面:「給老闆叔叔吃。」
白清語換制服晚了一些,他是以家政身份去送飯的,這樣一穿就很專業。
管家把三層食盒18種菜品合上蓋子,白清語第一次送飯,菜品豐盛是他這個管家該做的。
這麼多,足夠三個人在辦公室吃了。
六點半,管家就催促白清語出門,「晚些就要堵車了。」
為了給少爺一個驚喜,他沒提前說,晚些怕賀任沅吃飽了。
茶寶捏著一個大饅頭,被抱進專車裡,扣在兒童安全座椅里:「爸爸,帶牛奶了嗎?」
在叔叔面前展示寶寶搖奶茶的本領!
「有。」白清語脖子上掛了兩個大肚杯,一個是牛奶,一個是茶水。
賀任沅好像更喜歡母樹大紅袍,那就泡一壺給他嘗嘗吧。
早上七點的舒賀大樓,夜裡某幾層或許燈火通明,但此刻非常冷清。
白清語用管家給的密碼,暢通無阻地上了總裁辦,按照管家的指引,找到賀任沅休息的辦公室。
按密碼之前,茶神禮貌地敲門。
沒人。
還沒醒?
白清語只能自己按密碼進去,裡頭十分空曠,一張辦公桌,一排書櫃,一排茶葉櫃,還有一道門通向休息室。
白清語站在門口,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原來醒了在洗澡。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抱著茶寶坐在沙發上等。
五分鐘、十分鐘過後,賀任沅還沒出來。男生早上沖涼不是很快嗎?
白清語派茶寶去叫人。
白小茶對著門縫喊:「早上好噢,老闆叔叔。」
「老闆叔叔,吃飯了!」
裡面似乎傳來花灑掉在地上的聲音,白清語貼心道:「也不用這麼急著吃飯。」
他把白小茶拎回沙發上:「我們不在門口等,這樣老闆叔叔會著急。」
茶寶在爸爸身上蹭蹭臉蛋,「好噢。」
過了一會兒,賀任沅開門出來,穿著浴袍,頭髮上都是水,一副清醒了但沒完全清醒的樣子。
賀任沅目光幾經迴避,最終還是敗下陣來,都到他的地盤了,總不能迴避得太明顯,顯得他好像不歡迎他們。他看著出現在他辦公室的一大一小,昨晚喝酒還能喝出幻覺了?
白清語有這麼自覺送飯?
「你擦一擦頭髮,吃飯了。」
白清語彎腰把食盒打開,三層,一小碟一小碟,全部拿出來放在桌上,整齊排列。
排完之後,他忽然有點沉默——好像祭茶神時的貢品啊。
賀任沅也沉默了,他按了按額頭,是他喝假酒了?他總覺得這種場面——白清語給他帶貢品,很眼熟。
可能嗎,有了茶寶,也是開始幻想起死後有後代上貢了。
白小茶坐在深位灰色大沙發里,被襯托得小小一隻,腳趾都夠不到沙發邊緣。他捧著自己的大肚杯,催促道:「老闆叔叔快吃。」
賀任沅:「嗯。」
茶寶抓了一把葡萄塞進嘴裡,咕嚕喝了一口牛乳,晃晃腦袋,好美味啊!
他奶聲奶氣地詢問:「老闆叔叔要不要喝奶茶噢?」
寶寶喝進去的是牛奶,吐出來的是奶茶!
賀任沅:「嗯?」
白清語趕緊道:「茶寶,不准把你嘴裡的牛奶吐出來。」
白小茶:(⊙-⊙)
賀任沅結合上次白小茶吐出來的奶茶一聯想,啞然失笑。
白清語道:「你叔叔有別的渠道喝奶茶!」
白小茶又彎起眼睛:「噢!」
賀任沅頭腦一熱,別的……渠道?白、白清語嗎?
(本章完)
作者說:被茶寶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