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這麼容易, 就殺了此人?
酈之沅皺著眉頭,分明感覺不對。她方才的招式,著力輕飄虛無, 不像是斬到了人。
反倒像是切在輕飄飄的紙片上。酈之沅皺著眉頭,看著地上,斷成兩截的身軀,竟是一滴血都沒流出來。
「好啊!」她怒笑道,猛地站起身。
臭男人!卑劣無恥!竟敢戲弄她?酈之沅不把他餵藤蔓, 真是枉得了玉面修羅的名頭!
卻在這時,她神情一滯,低頭看向腳下。
「師姐, 不要追啦。」已經斷成兩截的「人」, 此刻竟然還在笑,「多謝你的照顧,咱們有緣再會。」
說著,整個「人」自燃起來,竟是一張符篆裹著的一縷頭髮。
「替身符!」酈之沅一滯, 隨即怒而拍桌。
但是聲音不對,她猛地扭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也變成了綠色的枝條。拍在桌上, 發出抽打聲。
她雙腳不知何時化為樹樁, 手臂上則長出一根根的小嫩枝, 右手自手肘以下都化為了枝條。
酈之沅頓時氣得笑了,手掌在空中一抹,幻化出水鏡。
只見鏡子裡的「人」影, 耳際開著一朵艷麗的小花, 肩頭嫩枝搖曳, 手臂、胸肋間,都長出長短不一的枝條。
「好手段!」酈之沅怒笑道,臉色變幻不定。她不明白,自己幾時中的招?
然而,她氣怒歸氣怒,與她伴生的藤蔓卻是歡喜,主動從她掌心裡冒出來,將她纏了一圈又一圈,毛絨絨的尖稍活潑地蹭她的臉。
「鳳蒼穹,鳳傲天!我記住你們了!」
——
韶音的本體,一路奔至城外。
「師兄!」她剛出城門,便大聲呼喚。
空中,金長老的影子逐漸顯形:「解決了?」
虧得他做了萬全準備,還往身上貼了隱身符。結果呢?她就這麼直咧咧地跑出城門,大聲呼喚他?
韶音此刻已經回到本來面目,一襲亮麗紫衣,墨發張揚飛舞,她奔跑而來,縱身一躍,跳上他的飛劍。
「我們走吧!」
金長老立即催動飛劍,口中問道:「沒有追兵嗎?」
韶音笑道:「或許有,但一時半會兒,師姐不會追來了。」
她中了她的化草丹,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除非她心狠手辣,把雙腳砍了,再服用肢體再續丸。
但是沒必要,酈之沅不是蠢貨,她又沒做什麼大不了的,只是騙了紫霄宮一點靈石而已,犯不著下這麼大血本。
至於她會不會通知別人來追殺,那就說不好了。
「你都做了什麼?」金長老問道。
直到現在,他都一頭霧水,不明白都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韶音開始給他講述經過。
其實沒什麼。
本來只想蹭點靈石的。既然再遇見,那就是緣分,她穿著紫霄宮的道袍,跑掉是可疑的,不如加入進去。
她如今深覺靈石越多越好,便打算問紫霄宮的道友們借點靈石。藉口都想好了,這些年在外,受人恩惠,靈石抵債。
誰知,趙申個蠢貨,居然拉著她說酈之沅的壞話,才讓事情走向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你早知道她會監聽?」金長老問道。
「不知道啊。」韶音隨口道,「但我既然扮成紫霄宮弟子,自然要扮的像,不能露出馬腳。」
所以,她口口聲聲,喚他金兄。
面對趙申的背後小話,她也沒有附和。開玩笑,酈之沅是帶隊長老,她為什麼要冒險得罪她?
這也就是酈之沅有藤蔓監聽,親自聽見了。要不然,韶音是打算把趙申賣一賣,換取在酈之沅面前的信任,打聽點消息,外加再借點靈石的。
「可惜沒能打聽出來。」她惋惜道。
金長老都快駕馭不住飛劍了,他頭腦發暈,腳下發軟:「小祖宗,你能不能老實點?」
她就不能安安分分,老老實實,乖乖巧巧,讓他順利送到聖城嗎?
來之前,金長老著實沒有想過,一個護送任務而已,為什麼會這麼難?
他感覺這些日子以來,身心所遭受的煎熬,比他過去幾十年加起來都多!
「好好好。」韶音滿口答應,「我接下來一定老實。」
金長老不信。
但他也沒立場說什麼。
這次風夕城的驚心動魄,說到底,怪不著她。怪只怪倒霉,居然遇見紫霄宮一行,還是之前得罪過的那些人。
她的處置和機敏,金長老委實該誇讚她的。
「呶,這是給你的。」他遞過來一個儲物袋。
韶音接過來,打開一看:「喲。師兄好眼力。」
竟是一套寶光熠熠,金玉生輝的首飾。
有髮簪,有耳墜,有項鍊,有手鐲,設計精美,讓她一看就不禁喜歡上了,拿出來往頭上戴,往腕上戴。
這是一套防禦法寶。
「只要不是元嬰修士拼了命的攻擊,你都能抵擋。」金長老回頭看了一眼,「比如上回,你哪怕被巨蛛吞了,一時半會兒也消化不了,你還有的時間自救。」
「哇!這麼厲害!」韶音更喜歡了,「多謝師兄。」
金長老又道:「所以,你自己悠著點兒,聽見了沒?」
沒事別得罪那些大佬。多少防禦法寶夠她嚯嚯?
「記住了,記住了。」韶音說道,「師兄,你給自己買了什麼?」
她當時給了他五百萬靈石。
當時,她手裡有五百八十萬靈石。一部分是老祖給她,花剩下的。其餘的,是盧雲閔師兄弟那裡劃拉的,跟她搶獨棟的三修士那裡劃拉的,還有趙申那裡也補充了不少。
她把大頭都給了他,就是讓他買兩套好點兒的防禦法寶,她一套,他一套。
「你自己不識貨,就不要問了。」金長老答道。
韶音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沒看到什麼法寶:「師兄,你是捨不得穿戴上,還是沒買?」
「買了!」金長老重重說道,哼了一聲。
聽他這口吻,應當是買了。
只不知買的什麼,他不想說,韶音就無從得知了。
「唉。」她嘆了口氣。
金長老聽不得她嘆氣,說道:「你還有什麼不滿?」
這套防禦法寶,是設計給女修的,他本來想買另外一件,想到她臭美,才給她買了這套首飾。
不該給她買這個的。她年紀小,模樣好,還天資不凡。出行在外,不知道多招搖。還打扮這麼俊俏,是不怕落入心術不正的邪修眼裡?
金長老都有些後悔給她買這個了,偏她還不滿意。
「你不懂。」韶音長吁短嘆。
金長老氣得,閉上嘴巴,一句話也不說了。
一天天的,她作上天,不知道多快樂,還在這憂愁!
韶音坐在後方,托著腮,無聲嘆氣。
她心中是有些遺憾的。
當時給他這些靈石,未必沒有甩開他之意。萬一,只要有萬一的可能,他帶著靈石跑路,就好了!
他生性謹慎,沒有她在一旁上躥下跳,他不知道過得多悠閒,舒舒服服,性命無憂。
但他偏偏沒跑,五百萬靈石都打動不了他的心,韶音就知道,這一路上,除了生死相隔,是不可能有什麼把他們分開了。
「師兄,我遇著一個有意思的人。」她把遇見的那個從容赴死的修士,對他說了。
「你沒看到,可惜了,但我看到了,那湖裡的龍魚游上來了,哐哐撞靈力罩。」
「塵月說,龍魚是在向岸上的人求救。你說它求救什麼?它不是城主的靈寵嗎?」
金長老才知道,就在自己困在房間裡擔憂時,她在外面還跟人聊了天,看了景兒。
「老夫怎知?」他沒好氣道。
韶音還在跟他絮絮叨叨:「我還給你買了酒。你喝不喝?聽說近水樓的酒,出名的很,連酈長老都惦記。」
金長老冷哼一聲:「這會兒不喊師姐了?」
「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過了就算。」韶音說著,拿出一壺酒來,「你看,我就那天叫你墨奴,後來不沒再叫了嗎?」
金長老腳下的飛劍「呲溜」拐了好大一個彎。
「住口!」
她不提這茬還好。
金長老想到當時聽到這聲「墨奴」,心中受到的震撼,竟是這輩子最難忘……不,第二難忘的場景!
想到最難忘的那件事,他心頭黯了黯。只是,前方雲山霧海,金烏烈陽,前路一片開闊,無擋無阻。
一時之間,胸臆輕輕震動。如海深的恨意,如山高的不甘,竟都淡去大半。
他微微偏頭,看向身旁遞來的一壺酒。
「真是天意。」他輕輕出聲,伸手接過來,將壺蓋拔去丟落。
仰頭痛飲起來。
真是天意,讓他護送她去聖城。在人生最後的時光,有這樣一個後輩陪伴在身邊。讓他重新領略鮮活的,涌動的,蓬勃的生機。
一開始還煩得很。
「柳前輩給你的陣法秘籍,你看得怎麼樣了?」他問道。
韶音眼眸微睜:「忘了。」
這一天天的,刺激的很,她哪有心思學那個。
「現在就看。」金長老說道,「前面是星零城,飛過去要兩天三夜,你閒著也是閒著。」
韶音搔了搔臉蛋兒,說道:「行吧。」
把酒壺放在腿邊,拿出玉簡,研讀起來。
其實不太想學。
剛從酈之沅手中逃脫,還不知道她讓沒讓人追他們,加上她喝了酒,後勁有點大,頭腦昏昏沉沉。
就這麼有一段沒一段的研讀著,不知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進了城。
周圍嘈雜聲,熱鬧得像趕大集,她搖搖腦袋,坐直身體,發現身處一座大廳中。
四周坐滿了修士,看著多數是散修,而客廳的裝潢規格遠遠比不上仙臨客棧。
「師兄,我們這是在哪兒?」她看向坐在對面,正把面具掀開一角,吃東西的金長老。
(本章完)
作者說:二更送上!寶寶們明天見~
(本章掉落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