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 拂衣忽然摟緊寧王妃的腰:「王妃,蹴鞠場就在前面,我們要加快一點了。」
寧王妃正想說沒關係, 眼前景物一花,身下的馬兒已經飛快奔跑起來。她以為自己會害怕,可是看著四周飛逝的樹木,以及被她快速拋在身後的路人,都讓她感到興奮。
腰間的手臂纖細卻有力, 寧王妃下意識就相信了身後的人,相信她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
原來在馬背上飛馳的感覺,是這麼快樂。
馬蹄聲陣陣, 仿佛密集的鼓點, 一次次敲在了她的心頭。
前方出現了一條小河溝,金色的陽光照在水面,亮得晃人眼。馬兒前蹄一揚高高躍起,寧王妃驚呼一聲,恍惚間以為馬兒飛了起來。
「前面就是蹴鞠場了。」拂衣怕嚇著寧王妃, 勒緊韁繩,讓馬兒慢下來:「蹴鞠場占地太廣,京城喜歡看球的百姓又多, 所以為了城內的治安, 蹴鞠場就被建在了城外。」
寧王妃聽到隱隱約約的歡呼聲從遠方傳來, 嶺北學風鼎盛,玩蹴鞠會被視為玩物喪志,所以她從未去過蹴鞠場這種地方。
想到自己正在做家族不允許做的事, 她的掌心沁出薄汗, 心頭生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期待。
「老大!」楊二郎遠遠看到拂衣懷裡擁著一個人, 原地蹦起來朝她揮手:「你把誰帶來了?」
拂衣把馬兒停在他面前,翻身下馬,轉身扶著寧王妃下馬。
「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劉小胖他們有多囂張……」楊二郎看清拂衣扶著的人是誰後,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腦子裡在瘋狂尖叫。
老大怎麼把寧王妃帶來了?!
瘋了,真是瘋了!
心裡瘋狂尖叫 ,楊二郎還不忘給寧王妃行禮:「見過寧王妃。」
「他是楊侯第二子,王妃以後喚他楊二郎就好。」察覺到寧王妃的不自在,拂衣握住寧王妃的手腕:「裡面人多,請王妃扶好臣女的手。」
寧王妃跟在拂衣身後,走進蹴鞠場大門,歡呼聲震天,她看到不少人望向了她們這邊。
「雲拂衣,你終於來了!」
「雲姐,咱們這邊落後了一球,你快去給她們顏色瞧瞧。」
「姐,你是我最厲害的姐,我可是賭你們會贏啊!」
寧王妃看到這群人中有武將之子,有皇室宗親,他們很多人手裡拿著紅色小旗,遠處還有一群拿著藍色小旗的人。
拂衣伸手拿過一面紅色小旗塞到寧王妃手中:「你們先讓讓,我先帶人入座。」
歲安盈走過來,急切地推開拂衣:「放心把人交給我,保證幫你照顧好她,你先進場。」
寧王妃在宗室宴飲上見過好幾次這位小郡主,兩人的交情僅限於互相見禮,再無其他交集。
「王妃,安盈是我的好友,你安心跟她一起玩。」拂衣把寧王妃的手遞到歲安盈面前:「王妃第一次來蹴鞠場,你好好照顧她。」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歲安盈一把握住寧王妃的手,假意踢了拂衣一腳:「你趕緊的!」
等拂衣走遠,歲安盈拉著寧王妃走到最前排坐下:「請王妃坐這裡,這裡看得最清楚。」
寧王妃在這裡看到很多面熟的人,他們對自己的出現似乎有些詫異,還有幾分防備,但是聽到她是雲拂衣帶過來的以後,面上的防備便消失了。
很快就有人過來跟她講蹴鞠場上的規矩,還有人跟她紅隊這些年的光輝戰績。
「拂衣進場了!」
「啊啊啊啊啊啊!」
「雲拂衣!」
看著穿著紅色騎裝,頭髮紮成辮的雲拂衣在眾人歡呼聲中入場,寧王妃感覺自己似乎也被四周的人感染了,忍不住想為她歡呼。
聽到坐席這邊的歡呼聲,拂衣朝他們揮了揮手,瞬間尖叫聲變得更加熱烈。
「哼!」藍方看台上的劉小胖見到這一幕,不屑地冷哼:「雲拂衣三年沒上過蹴鞠場,靠她也不一定能贏。對吧,堂哥?」
等了片刻沒等到回答,劉小胖扭頭一看,見自家堂哥面頰緋紅地盯著場上,連他說了什麼也沒聽見。
劉小胖:「……」
他就知道整天看書能把人看傻,一場蹴鞠比賽都能看得目不轉睛。
紅藍兩隊每方各十二人,每隊男六女六,球場兩邊有六個球洞,踢進對方球洞一次算一分。
看到紅隊換了拂衣上場,藍隊變得緊張起來,在場誰能忘記雲拂衣三年前進球的英姿?
金鑼敲響,雙方都奔跑起來,藍方拼了命的想要攔住拂衣,可是不管他們怎麼努力,雲拂衣偏偏能找到刁鑽的角度帶球過人,不過眨眼間的時間,她就把球踢進了藍方的球洞。
「啊啊啊啊啊,就知道只要她上場,我們就能穩贏!」歲安盈拽著寧王妃的袖子,激動的高聲尖叫:「拂衣,拂衣!」
興奮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寧王妃不知不覺也被他們感染,揮舞著手中的小紅旗,為雲拂衣吶喊。
雲拂衣出現後,紅隊越踢越勇,雙方對抗時毫不後退,短短三炷香的時間裡,紅隊就反敗為勝,領先藍隊兩個球。
「沖啊!先把雲拂衣給小爺撞翻!」劉小胖氣得捶桌,恨不得衝進場裡用自己滿身肥肉把雲拂衣摁住。
在他怒吼間,雲拂衣又進了一球。
看著雲拂衣故作淡定朝紅方坐席揮手的模樣,劉小胖把桌子捶得哐哐作響:「呸,裝模作樣,她這會兒肯定得意得很。」
從小雲拂衣就這樣,出了風頭後假裝不在意,就等著別人誇她。
死裝!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劉子賀痴痴地看著球場:「如此秀色,古今難有。」
「什麼紅?」劉小胖扭頭看著劉子賀:「堂哥,我們支持的是藍隊,別提紅這個字,不吉利!」
「你不懂。」劉子賀恍恍惚惚地搖頭:「你不懂……」
劉小胖:「……」
他還不懂,藍隊都輸成這樣了,他還要怎麼懂?
隨著紅隊進球越來越多,藍方坐席上的看客各個垂頭喪氣,而紅方坐席上已是鑼鼓喧天,歡笑不斷。
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劉小胖只覺得紅方坐席吵鬧。
比賽結束,得勝方球員不僅有獎銀,還有花環與荷包。
拂衣頭頂花環,穿過歡呼的人群,笑眯眯地走到寧王妃面前:「王妃,蹴鞠比賽是不是挺有意思?」
看著雲拂衣鼻尖細碎的汗珠,寧王妃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有些沙啞,她點了點頭:「很有趣,不虛此行。」
「那就好。」拂衣擠開歲安盈,摘下頭上的花環戴在寧王妃的頭上:「鮮花贈美人,王妃現在心情應該好了很多?」
寧王妃怔忪地看著青絲有些散發的雲拂衣,她以為自己把情緒隱藏得很好,沒想到雲拂衣知道她心情不好。
有人向拂衣投來手帕,拂衣伸手一勾,把一塊帕子拽在手中,用帕子擦了擦額間的汗:「謝謝姑娘們的厚愛。」
手帕被拂衣接住的姑娘面色通紅,捂著臉躲進人群中。
「你消停點吧,把人小姑娘勾成什麼樣子了。」歲安盈把水囊遞給拂衣:「喝水。」
「甜的?」拂衣拔開塞子喝了一口:「我就知道安盈把我放在了心尖尖上。」
「呵。」歲安盈找來一把團扇給拂衣扇風:「少來這一套,等林小五知道,又要跟我鬧,說她跟你才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拂衣心虛地捧著水囊猛灌,偷瞄了幾眼四周,確定沒人聽到這句話才放下心。
「今天把藍隊踢得這麼狠,劉小胖又要氣得吃不下飯。」歲安盈目光掃過戴在寧王妃頭上的花環,笑著道:「以前你贏了比賽,花環都是送給我或者林小五的,如今有了新人,便忘了我這個舊人?」
「寧王妃第一次來看蹴鞠賽嘛。」拂衣拽住歲安盈的袖子:「下次的花環,我肯定給你。」
歲安盈似笑非笑地用團扇敲了敲她額頭:「我先給你記著。」說完,她朝寧王妃作揖:「王妃,我跟拂衣說笑,您別當真。」
寧王妃笑著搖頭,她撫著頭頂的花環,花環上還帶著清晨的露珠:「我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三,家父取名為似月,拂衣私下裡可以喚我似月姐姐。」
拂衣微微一愣,隨後挽住盧似月的手臂,親密的靠著她:「第一次見姐姐,我就覺得姐姐美如天邊月。以後人前我喚你王妃,人後我叫你姐姐?」
盧似月看著拂衣亮晶晶的雙眼,伸手把她鬢邊幾絲亂發理好:「好。」
「雲拂衣!」
劉小胖擠開重重人群,帶著一個藍隊球員衝到拂衣面前:「雲拂衣,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唱反調?」
「蹴鞠比賽有輸有贏很正常,我怎麼就是故意唱反調了?」拂衣從盧似月身邊站起身,把辮子甩到身後:「你們藍隊輸得難看,是你們沒本事。」
「你!」這個藍隊球員也是出自官宦之家,聽到雲拂衣羞辱他們藍隊,本就心氣不順的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雲姑娘球技出眾,我們遠不能及,但你也不該如此侮辱我們。」
「我知道你,你父親是御史大夫。」拂衣見到此人,對他神情一緩:「藍隊輸球不怪你。」
「什麼意思?」劉小胖疑惑地看了看拂衣,又看了看身後這個球員:「你給雲拂衣放水了?」
這個藍隊球員怒道:「胡說,我怎會與這種紈絝有交情。」
聽到這話,歲安盈皺了皺眉,就連劉小胖的表情也算不上好。
「別誤會啊,我只是聽說他家比較窮,可能是一日三餐簡樸了些,所以蹴鞠時沒力氣。」拂衣把得勝方的獎銀拿出來,遞到此人面前:「拿回去改善一下生活,別虧待了自己。」
「雲拂衣,你我無冤無仇,為何如此辱我?!」球員拍飛獎銀,怒罵道:「雲家百年清貴之家,怎會有你這等紈絝子女?」
拂衣看了眼掉落在地的銀子,臉上的笑容消失:「撿起來。」
「你說什麼?」見拂衣沉下臉,球員有些害怕。
「我讓你撿起來。」拂衣面無表情。
球員冷笑:「小小一錠銀子,不值得本公子彎腰。」
「你身上的錦衣價值百兩,腰間的玉佩更是昂貴,難怪看不上這點獎銀。」拂衣朝劉小胖踹了一腳:「你去撿。」
「憑、憑什麼我要撿?」劉小胖捂著被雲拂衣踢過的膝蓋,罵罵咧咧彎腰撿起獎銀:「我不是怕你,只是懶得跟你計較。」
拂衣拿過銀子沒搭理他,而是對球員道:「可惜子不肖父,令尊生性節儉,連三五兩銀子都不敢多用,認為那是奢靡之舉。而你卻視十兩銀子為無物,還穿這麼貴的衣物,你這樣做對得起令尊嗎?」
「我父親何時說過這種話?」球員氣極反笑:「以我家中之資,這點銀子算什麼奢靡?」
「真的嗎,我不信。」拂衣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該不會是某些人背著父母,打腫臉裝胖子吧?」
「雲拂衣,我看你是在充州待久了,看到什麼都覺得稀罕。」球員有些不耐:「不管你今日說什麼,我都要追究你的辱人之言。」
「你確定穿這麼昂貴的錦袍,是令尊同意的?」拂衣把銀子揣進荷包:「算了,我為剛才的話向你賠不是,你以後也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令尊挺不容易的。」
「我說了這點銀子對我家不算什麼,你究竟聽不聽得懂?!」球員氣急敗壞道:「誰會在乎這三五兩?不管是我還是我爹,都不在乎!你聽懂了沒?」
「哦。」拂衣拖長音調,對四周眾人道:「他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吧?」
看熱鬧的眾人齊齊點頭。
「雲拂衣,你到底什麼意思?」劉小胖疑惑不解地看她:「老強調三五兩銀子作甚?」
「你們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御史大夫跟陛下說,每年若多給邊疆士兵發三兩銀子,會養成他們奢靡的習性。」拂衣皺眉:「可是現在這位公子卻說令尊根本看不上三五兩碎銀,難道說……令尊欺君?」
「御史大夫若不是平日節儉成性,又怎麼會害怕三兩銀子養成士兵奢靡習性?」拂衣驚詫地睜大眼,捂著嘴道:「欺君可是大罪,令尊怎麼敢啊?」
「你、你休要污衊,我們張家對陛下忠心耿耿,怎會欺君?」球員下意識覺得不妙,面色頓時慘白如紙。
「你剛才說的話,我們大家可都聽見了。」拂衣滿臉無辜:「劉小胖,你是不是也聽見了?」
劉小胖沒有吭聲,他總覺得這件事有些怪怪的。
「我聽見了。」劉子賀從人群中擠出來,紅著臉對拂衣作揖道:「雲姑娘沒有撒謊,張郎君確實說了這些話。」
劉小胖:「……」
這種時候,堂哥你湊什麼熱鬧?
「本殿也聽見了。」
眾人回頭,就見皇子殿下踩著台階,一步步朝這邊走來。
殿下怎麼在這裡?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球員已經渾身戰戰跪在了地上。
劉小胖茫然四顧,今天堂哥突然來看蹴鞠比賽已經足夠奇怪,沒想到皇子殿下也會出現在蹴鞠場這種吵吵鬧鬧的地方。
蹴鞠場這裡究竟有什麼啊?
(本章完)
作者說:有拂衣啊~
【本章蹴鞠比賽,按照漢時期的蹴鞠玩法來寫的,不過男女混合組隊是劇情需要,大家不要深究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