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後台有許多表演人員和工作人員。
周圍人來人往。
雖說懷念已經承認他倆是男女朋友, 也承諾過,倘若他倆談戀愛的事兒傳出去,她不會反駁、會承認。但懷念此刻沒有上前, 和段淮岸做任何親昵舉動的想法。
更何況,方才段淮岸沒給她發消息之前,她和男主持人聊天的話題,正是段淮岸。
主持人是學生會主持部的部長,還是醫學院的, 懷念和他自然認識。
主持人名叫何楊,人如其名,似白楊樹般挺拔, 五官深邃立體, 有股混血的感覺,聲音自帶一股低沉的氣泡音:「你說怎麼有人能帥成那樣?」
懷念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誰啊?」
何楊說:「段淮岸啊,你是沒看到他穿西裝的樣子,帥的我都自卑了。那大長腿,那腰, 那個詞兒叫什麼來著?」
「什麼詞?」
「我想起來了!公狗腰!」何楊猛地驚醒。
「……」懷念還是頭一次聽到這詞兒,一言難盡。
「哎,你說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給了他有錢的爸媽就算了, 給他這麼完美的身高和身材也就算了, 偏偏還要給他一張人神共憤的帥臉。」何楊忿忿不平。
懷念笑:「人都是有缺點的。」
何楊:「請問段淮岸的缺點是什麼?」
懷念想了想:「脾氣不好?」
「也不好說, 畢竟我和他也沒怎麼說過話。」何楊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他脾氣不好,難不成你和他深入交流過?」
「……」
懷念瞬間噤聲。
「不過段淮岸居然沒有女朋友, 這我是沒想到的。」何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沒有注意到懷念的異常, 嘀咕著,「不都說十個帥哥九個浪子嗎?」
「可能他是十個裡面剩下的那一個。」
「剩下的那個是偽裝成好男人的浪子。」何楊說,「這種最可怕,一口一個寶寶,實則就是想騙你上床。懷念同學,你可得離這種男的遠點。」
懷念喉嚨干啞,強撐著表情,轉移話題:「你也是帥哥啊,那你是哪種帥哥?」
「我是需要增高鞋墊的帥哥。」何楊很開得起玩笑。
懷念愣了會兒,忍不住笑。
單看臉,何楊是帥的。但他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七,所以每回上台主持,皮鞋裡都會墊很厚的增高鞋墊。
段淮岸的消息,就是在這個時候發到懷念手機里的。
懷念嘆氣,她是真不能和別的男的說話。
才說幾句啊,就被他看到。
她懷疑他在她身上安了監控。
但她也沒覺得段淮岸不爽,主要原因是她。
剛才隔著老遠,她就看到了,他坐在一堆領導身邊,隱忍著的不耐煩。
懷念敲著鍵盤:【我和你聊天】的時候也笑。
剩餘的幾個字還沒打,聊天界面,又多了幾條消息。
【出來。】
【就五分鐘。】
【我還得陪老頭們看破迎新晚會。】
視線里,段淮岸轉身,揚長而去。
身邊的何楊感慨道:「連背影都這麼帥的嗎這位哥?」
「……」
眼見其餘三位主持人都往此處過來,懷念順勢找了個理由離開。
邁出的步子,還是很自覺地跟隨段淮岸離開的方向。一前一後兩道身影,晃進幢幢人海里,壓根沒人會聯想到二人會有交集。
段淮岸個子高,懷念穿梭在人群里,只要仰頭就能看到他。
她跟著出了側門。
不需要多問,她便看到了停在側門路邊的,段淮岸的車。
懷念一上車,就被段淮岸抱進腿上。
她被嚇得不輕:「你放我下來,外面都是人!」
段淮岸扣著她的手,「車裡貼了防窺膜。」
懷念:「我不要在這裡。」
段淮岸挑眉,慢悠悠地笑著,這模樣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是心情不爽,反倒像是心情很爽:「不要在這裡幹什麼?我又沒打算幹什麼?還是說你想對我幹什麼?」
「……」
懷念低垂的眼睫,視線恰好落在他被領帶束縛的頸處。
「怎麼穿西裝了?」她轉移話題。
「帥不?」段淮岸不答反問,「你男人帥不?」
「剛剛我和何楊就在聊你,」懷念眼皮輕掀,企圖模糊重點,「何楊說你好帥。」
「然後你就笑得很開心?」
「……」
「是不是心裡特驕傲,想附和一句:我男人肯定帥。」
「……」
這話很熟悉,好似哪裡聽過。
記憶見縫插針地鑽進她腦海。
——那個視頻里,段淮岸對著攝像頭,尤為傲慢的高姿態,一字一句地說:「我女朋友,當然漂亮。」
與他這句「我男人肯定帥」,有異曲同工之感。
懷念不知道說什麼,索性一聲不吭,就低著頭,視線落在他頸部。光線晦暗,段淮岸白皙的頸部,喉結凸起,上下滑動起伏。而領帶又將他脖子束縛住,呼吸之間,莫名有種禁慾的放縱感。
「一個人來的?」段淮岸出聲,問她。
懷念:「嗯。」
段淮岸:「舍友呢?」
懷念:「都去跨年了。」
段淮岸:「那待會和我跨年?」
懷念脫口而出拒絕:「不要。」
「不是說要哄我?」因為懷念坐在他腿上,他掌心包裹著她渾圓的臀線,動作細慢地揉捏著,徐徐緩緩地說,「你得把我哄好才行。」
聞言,懷念頓感荒唐:「我沒有說過要哄你。」
段淮岸:「你都和我出來了。」
懷念很無力,抬眼看他,「我看你現在也不像是不爽的樣子。」
段淮岸眉骨輕抬,幽暗的車廂里,他漆黑的眼一錯不落地盯著她,眼裡有壓抑的情緒,這種情緒帶來逼仄的窒息感。
「因為你在我懷裡,所以我可以忍一忍。」
「……」
「但我不是總能忍得住,就像你不能一直陪著我。」
「……」
他垂下眼,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臉上。
懷念被熱氣氤氳的有些癢,她往後退了退,被他察覺到了。然後,她的後頸被他扣住,強硬又留有餘地的溫柔,他無法接受她遠離他,於是會用他的方式,讓她靠近自己。
即便這個方式伴隨著極致的強迫意味。
段淮岸:「我車會停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上車,我什麼時候走。」
懷念眼睫輕顫。
下一秒,右眼皮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闃寂的車廂里,響起段淮岸的聲音,溫柔得不行:「五分鐘到了,寶寶,我要走了,我們待會見。」
好像真是個頗有耐心的男友。
好像非常尊重她的意見。
段淮岸先下車,沒過多久,懷念下車。
她到的時候,正好迎新晚會開始,主持人上台主持。
她站在側門的空地處,身邊有好多掛著工作證的學生會學生。
學校學生的表演大多如出一轍,歌舞表演穿插著相聲小品。
懷念已經看過兩年的迎新晚會,如今是第三年,早已沒了新鮮勁兒。她的視線沒有跟著舞台上的追光燈,而是和許多人一樣,望向觀眾席前排。
身邊有人在議論:「坐第一排那個男的是誰啊?就穿著西裝的那個,好年輕好帥。」
「段淮岸你都不知道?南大絕殺啊。」
「知道是知道,但沒想過他能這麼帥。」
「我聽說他機械手項目有好多公司想投資入股,國內很出名的假肢公司,也向他拋出橄欖枝,他才大三哎,就能拿到年薪百萬的offer了。」
「年薪百萬又怎麼樣,人稀罕嗎?他大少爺一枚,手裡那塊表都要兩百萬。」
「不怕有錢人,就怕人有錢又努力啊。」
「哎,你說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懷念低頭,她站在側門門口,間或有人進出,門打開的時候,打來室外凜冽寒風。
又一陣冷颼颼的風吹過來。
她把臉埋進圍巾里,意識到這是段淮岸的圍巾,隨即又抬起頭,抬頭時感覺到眼皮有點癢,伸手撓了撓右眼皮,觸碰到眼皮的手又停住。
——好煩,剛剛段淮岸親的就是這隻眼。
怎麼哪哪兒都是他?
她忍不住抱怨:他好陰魂不散。
-
迎新晚會七點開始,九點左右結束。
結束後,學生會的人收拾整理禮堂。懷念無所事事,於是跟著一同整理。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大家結束工作,恰巧是跨年的日子,大家約著找個能跨年的地方吃夜宵,也算是節日儀式感。
懷念和他們一同離開的會場,拒絕了他們的邀約:「我和朋友約好了跨年。」
「要不叫你朋友一塊兒來?人多熱鬧。」
「不了,」懷念笑,「你們去跨年吧。」
「行,那你路上小心。」
「你們也是。」
懷念是和他們從禮堂正門出來的,正門出去往右轉,便是一系列供學生們吃喝玩樂的場所。往左轉,是禮堂的側門。
四周空寂,雪落滿地,好安靜,好像能聽見她的心跳聲。
路邊只停了一輛車。
懷念慢騰騰地走過去,不管是副駕駛還是后座,都給她留下陰影。
遲疑半晌,她打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
段淮岸單手握著手機,正和人在說話,神色里難得有一抹冷峻。懷念還沒見到他有這種狀態過,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嗯,我現在過來。」
說完,他掛斷電話。
懷念:「你有事要忙嗎?」
「實驗室出了點兒事。」段淮岸說,「我送你回家,還是送你回宿舍?」
「……」
懷念沒說話。
段淮岸眼往後視鏡處瞥,觀察後方是否有來車。
餘光瞥到副駕駛的懷念,她半張臉埋進圍巾里,只露出一雙清澈的鹿眼。來時淋了雪,雙眼濕漉漉的,眸光很渙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段淮岸以為她沒聽見,於是又重複了一遍。
「……那你呢?」懷念問他,「你去哪裡?」
「學校實驗室。」
「哦。」她小聲應,卻也沒說到底要去哪兒。
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路邊路燈漫著昏黃燈光,雪花在空中輕舞。
懷念似乎說了句什麼,段淮岸沒聽清:「什麼?」
「我說——」
「你說——」
懷念抿了抿唇,語速很快地說了一句話。
這回,段淮岸聽清了。
她說:「不是要我陪你跨年嗎?你讓我一個人回去算什麼?」
面前的人,很明顯地僵住。
大約過了兩三秒,或許是兩三分鐘,段淮岸自己也說不清了,他很少有如此猝不及防的無措時刻。時間變得漫長,又變得尤為短暫,時間在懷念存在時,流淌的速度便由她決定了。
段淮岸伸手,鬆了松頸間規矩了一整晚的領帶。
他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滾出一抹低啞的笑來:「寶寶,你真的有在哄我。」
懷念低斂的眼,眸光微閃,她舔了舔唇瓣,乾巴巴地說:「我就是,言而有信而已。」
頓了頓,強調,「你別多想。」
「嗯,我作證,你確實是個很講究信用的人。」段淮岸眼梢稍挑,曳出一抹笑來,語調懶懶的,尾音拖長,「那麼我就先——謝謝女朋友陪我在實驗室跨年了。」
……
這還是懷念頭一回來段淮岸的實驗室。
段淮岸大一時創辦的機械手研發團隊,學校撥款倒是其次,段淮岸自己都不知道搭了多少錢進去。懷念跟在他身邊,即便她無心窺探,也無可避免地聽到些許消息。
實驗室約莫有三個教室那麼大,滿地的器械,凌亂的五金工具。
實驗室里放了六張大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擺了一隻機械手。機械手由高強度碳纖維和鈦合金構建,極具賽博朋克風。
懷念看的幾欲挪不開眼,「像是在看科幻片,讓我想起了鋼鐵俠。」
段淮岸:「那倒沒辦法像鋼鐵俠一樣有那麼多功能,這手只能完成日常的工作。」
懷念眨了眨眼:「比小美要高級嗎?」
段淮岸瞥她一眼,那眼神只有在看她的時候是帶著友善的解釋,倘若現在換一個人站在他面前,他看那人的眼神必定是看白痴的眼神,透著鄙夷,並且懶得搭理。
「小美和這個沒有可比性。」
「這手能代替我們自己的手嗎?」
「能進行簡單的行為,像是拿東西之類的,沒什麼問題,它的握力達到40千克,拿重物也沒問題。」
「40千克?」
驚訝之餘,懷念蠢蠢欲動,拽了拽段淮岸的衣角:「我能碰一下它嗎?」
「可以。」段淮岸說,「你可以和它握手。」
「真的嗎?」
「嗯。」
「它不會把我手摺斷吧?」
「放心,不會。」
為了讓懷念與它交流,段淮岸掏出手機,打開開關。
開關開啟,機械手發出「滋滋」電流聲。
段淮岸遠程操控著,發出握手的指令。
置於置物支架的機械手轉動方向,隨後,五指緩緩伸開。
懷念半疑半惑地朝它伸過手,手指探入它的指縫裡。
然後。
十指緊握。
懷念雙眼瞬間放大,驚訝得不行:「真的可以握手哎。」
段淮岸眼裡滌盪著笑:「有這麼激動嗎?」
懷念:「好神奇。」
段淮岸:「做出這個的——你男朋友,更神奇不是嗎?」
「……」
這話懷念沒法接。
沉默間,有人走了過來。
來人面容憔悴,戴著幅黑框眼鏡,鏡片下的雙眼凹陷,印著濃重的黑眼圈。因為沒時間休息,更沒時間整理儀容儀表,臉上鬍子拉碴的。
「你終於來了,我和你說——」話一頓,他注意到段淮岸身邊的女生,愣了好幾秒,終於反應過來,「這就是你女朋友嗎?」
段淮岸嗯了聲,並沒給他們二人做介紹,而是伸手朝某個方向指了指,和懷念說:「那是我辦公室,你過去待著。我今晚可能會有點忙,沒時間照顧你。」
「我又不是小朋友,需要你照顧。」懷念嘟囔著,聲音很輕,近乎自言自語,她和面前的人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話畢,懷念朝段淮岸的辦公室走去。
段淮岸的辦公室是由玻璃牆隔斷的,裡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卻看不進裡面。
相較於外間雜亂的環境,他私人的辦公室很乾淨,整潔,帶有極強的段淮岸式風格。
辦公室里有一個櫥窗櫃,懷念站定,目光輕掃過。
……全是段淮岸大學期間,獲得的獎盃。
在她看獎盃的時候,辦公室的門遽然被人推開。
懷念以為是段淮岸,循聲望去,意外撞上一雙陌生的眼。
是剛才和段淮岸說話的學生。
兩個初次見面的人,置身同一場合,難免尷尬。
他們相視一笑,笑意寡淡索然。
那人說:「我手機落這兒了,拿了手機我就回宿舍了。」
懷念淡聲:「嗯。」
等那人拿了手機,懷念似是想到什麼,突然問他:「同學,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那人撓撓頭,不明所以地望向懷念。
懷念記起方才他說的那句「這就是你女朋友嗎」,話里沒有太多的驚訝,好像比起驚訝段淮岸有女朋友,他們更恍然大悟,原來段淮岸的女朋友長這樣。
她猶豫了會兒,問道:「你好像早就知道段淮岸有女朋友這件事。」
「我們研發團隊的人都知道。」那人推了推眼鏡,笑,「有時候段淮岸給女朋友發語音消息,語氣肉麻得不行,跟平時那幅冷冰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懷念一愣,「都,知道嗎?」
「對啊。」
懷念認真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機械手研發團隊成立之後,沒幾天吧?」
「那不就是大一開學沒多久嗎?」
「好像是。」
「……」
所以,大一一入學,段淮岸身邊的人都知道,他在談戀愛這回事了嗎?
除了懷念。
除了身為他女朋友的懷念。
懷念深吸一口氣。
所以段淮岸從一開始,就是在和她談戀愛嗎?
(本章完)
作者說:解釋一下,關於男主為什麼改名。
男主在其他書里有出場,叫段應淮,當時真的蠻喜歡這個名字的,但是後來發現晉江好多男主都叫這個名字,所以改名叫段淮岸了,至於為什麼叫段淮岸。
因為——huai an和huai nian,之間只差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