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插一腳

2024-08-06 19:01:17 作者: 竹杖翁
  周齊在前世就知道強子在賣線纜,現在想要從中賺一筆,自然要先和強子商談一番。

  強子一聽,信以為真地點點頭。

  畢竟,要不是周齊有門道,廢品站怎麼敢擅自提高線纜回收價呢?

  他壓低聲音說:「齊哥,我今天雖不在廠里,但也聽說廠里又拆了不少線纜,我明天就能給你送過去,價格方面?」

  「這事兒嘛……」周齊輕輕嘆了口氣。

  「咋了這是?」強子見狀,心裡有點慌,連忙問:「齊哥,你該不會反悔了吧?」

  周給自己斟滿一杯啤酒,眉頭緊鎖,沉默片刻才說:「好吧,我收你四塊錢一斤線纜。」

  「哎呀,齊哥,真夠哥們兒!」強子樂呵呵地要跟周齊乾杯。

  周齊舉起杯子,卻沒有立刻跟他碰,而是壓低聲音說:「我得跟你說清楚,雖然我應下了,但我那朋友可不樂意呢。你也跟你們班組的兄弟們打個招呼,下次來別亂說話,嘴巴緊點,別因為一句話惹得我那搭檔翻臉不認人,到時候不收了,我可幫不了你了。」

  「還有,外面也別胡亂傳,說我高價收貨,說難聽點,這叫搶生意,我這頭一分沒掙到,還可能惹一身麻煩。咱們哥倆的情誼,可別因為這個傷了和氣!」

  這一席話,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齊哥,我哪敢呢。」強子堅決地說,「別說你不讓說,就算你想讓我宣傳,我也不敢啊。我們班組那些人,嘴巴比我還緊,這事泄露出去,飯碗都得砸了。我們又不傻!」

  「好吧,明天什麼時候能送來?」周齊問。

  「大概十點多,上了班收拾收拾就給你送過去。」強子答道。

  「行,那我在廢品站等你。」周齊停頓了一下,又問,「你們廠里收棉花多少錢一斤,你知道嗎?」

  「一毛。」強子嚼著花生米說,「怎麼,齊哥,你想往廠里賣棉花?跟你說,沒門兒!」

  「為什麼?」周齊好奇地問。

  「齊哥,你也了解,廠里的需求就那麼大,棉花再多也沒用。」強子再次壓低聲音,「多少人都是靠關係送進去的,那些棉花質量也就那樣,真正好的棉花,農戶手裡還賣不出去呢。

  年年種,年年虧,不種又不行,種了至少還能賤賣點,實在不行自己織布做幾件衣裳。不種,地就荒了。」

  「就不能種點別的作物?」周齊又問。

  「種啥?有人試過,但產量低,種出來的東西還沒市場,大多自產自銷,吃多少種多少。」強子搖頭嘆息,「咱們這地,好像就適合種棉花。」

  強子出身農家,對此最有發言權。

  這就是那個時代的現狀——零散的小農經濟,缺乏集體合作的概念。後來合作社興起,改變了這種局面,讓農戶有了更多的賺錢機會。而眼下嘛……時代在變,一切都在慢慢轉變中。

  單憑農戶自個兒的能耐,想把堆在家裡的棉花推銷出去,那真是難於上青天。這邊愁著賣不動,那邊市場又嗷嗷待哺。以前交流會上聽的那些逆襲故事,還真沒忽悠人!

  「哎喲喂!」強子猛然一側頭,半邊臉都埋進了手掌里,舉著酒杯對著牆角就是一口悶。明擺著是避著誰呢。

  周齊眼角一斜,嘿,熟面孔來了。


  前頭領路那位戴眼鏡的中年大叔他不認識,可旁邊那位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老頭他可熟悉,富安村民胡麗梅她爹嘛。兩位剛從包間晃悠出來。

  那中年人手裡拎著個鼓囊囊的袋子,看不出裝的是啥,但從形狀來看,八成是個禮品盒。這架勢,不是請客吃飯就是在送禮。

  兩人臉上都泛著酒暈,壓根沒注意到周齊,付了帳就溜達走了。

  「那傢伙誰啊?」周齊好奇地問。

  強子見人沒了影,這才放下了酒杯,嗤之以鼻:「我們廠人事科的二把手,趙大貴,那人精得跟狐狸似的,看誰不順眼就下口,逮著點小辮子能念叨到世界末日,除非你給他好處,否則沒完。」

  強子撇撇嘴,一臉的鄙夷,顯然之前沒少吃這人的虧。

  至於胡麗梅她爹和趙大貴,一個是廠里裁員名單上的家屬,一個是握著人事大權的副主任。不用多想,也能猜出幾分門道來。

  周齊琢磨著,胡麗梅能提前得到風聲,跑到家裡來鬧騰,估計和這位人事科的領導脫不了干係。擺明了是提前通風報信,讓人家趕緊「表示表示」。

  這一套玩得挺溜。

  「齊哥,咱們剛才聊到哪兒了?」強子接茬道,「對了,齊哥,棉花那檔子事兒,你就別費心了,真沒啥指望。就拿趙大貴來說,他要想往廠里塞棉花,還得給上級『燒香』呢!

  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層層關係扒皮,棉花賣出去,錢都進別人腰包了,落到自己手裡的,還不夠塞牙縫的。別瞎忙活了。」

  強子這一番話,確實是為周齊著想。

  周齊聞言,不禁笑了。這可是棉花盛產地,一斤才賣一毛錢,簡直是便宜到姥姥家了。這麼好的機會,不插一腳簡直對不起自己。

  但想做成這事,單槍匹馬肯定不行,就算加上強子,也還是勢單力薄。強子嘛,干點力氣活還行,談生意可就不怎麼在行了。

  兩人邊喝酒邊瞎聊,腦子也沒閒著,在那飛速盤算著。酒足飯飽後,結帳走人。強子付完帳,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剛到門口,迎面碰上四個小伙子走進來,他自然認識這幫小混混,曾經他也是一名小混混。

  「周齊,我的天,你怎麼在這裡?」一個穿著花襯衫,戴著蛤蟆鏡的潮男摘下眼鏡,一臉驚喜地看著周齊。

  這人周齊認識,他叫張功正,他爸是糧庫的大紅人,油水豐厚,家裡小日子滋潤得很。

  邊上叼著煙的青年吐了口煙圈,接茬道:「哎呀媽呀,這不是齊哥嘛,快來,給齊哥安排個座兒。」這人叫馬遠才,他爸是鋼廠的二把手,家裡條件最好,人稱「馬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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