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和狗蛋兒一大一小兩個人去摘野桃子。
一路上, 狗蛋兒顯擺著:「我在山裡有好多個秘密基地,都是別人不知道的,果子成熟了我就全都摘走!」
杜鵑調侃:「那你還告訴我?」
狗蛋兒拍拍兜里的花生, 說:「姑姑對我也很好啊。」
雖然杜鵑回來的不多,但是她可愛上山了,城裡孩子愛上山下海,就跟農村娃娃喜歡去城裡是一樣的。純是沒見過世面。你沒見過我的,我也沒見過你的。
杜鵑一路跟著狗蛋兒在山裡走, 他們老家這一片兒的山對本地人來說就還好,雖說也是大山巍峨,但是卻也不是深山老林進去就麻爪兒。
小孩子只要不進深山, 家長也不太管。
杜鵑:「狗蛋兒啊, 山上有野雞野兔嗎?」
狗蛋兒點頭,吞咽了一下口水,說:「有,可有了。」
杜鵑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問:「那咱們能抓到嗎?」
狗蛋兒深深的看了杜鵑一眼, 小小年紀倒是多了幾分惆悵,他說:「姑姑,你好笨啊!要是那麼好抓, 大家都抓了。」
姑姑果然是最最單純的。
姑姑也沒有他懂得多。
狗蛋兒驕傲挺胸。
杜鵑:「……???」
這咋還突然驕傲上了?
狗蛋兒:「山裡的兔子還有野雞都跑的可快可快了, 我爸他們才能偶爾抓到, 我還小,不行的。你也不行的。」
小孩兒戳破姑姑的美夢,說:「它們都可賊了。」
杜鵑長長的哦了一聲, 又興致勃勃的說:「那可以下套子吧?」
狗蛋兒又深深看了姑姑一眼, 說:「這邊不可以的, 每天那麼多人上山,下套子有人受傷怎麼辦呢?」
姑姑果然不懂。
小狗蛋兒更驕傲了。
再次挺胸。
杜鵑:「……你就別昂首挺胸了。」
瘦巴巴的,像是炸毛小雞仔!
狗蛋兒嘿嘿撓頭,說:「姑姑,你不懂啦,設套子是可以的,但是要去深山裡,這邊都是不允許的,各家都有挖菜撿柴的,受傷怎麼辦呢。村里可三令五申的,絕對不行。」
杜鵑輕輕的哦了一聲,兩個人眼看著前邊就是桃樹了。
杜鵑:「我還以為……咦?」
正說話,杜鵑感覺到前邊的草叢有些沙沙的動靜兒,杜鵑立刻後退一步,拽住了狗蛋兒。
「怎麼了?」
小狗蛋兒也緊張起來。
剛說完,就看到草叢裡鑽出一隻腦袋——一顆豬頭!
「我的媽耶!」
杜鵑嗷的一聲,拽著狗蛋兒,撒腿就跑!
野豬也猛地追了上來,杜鵑嗷嗷的竄,這會兒真是慶幸自己的大長腿,啪嘰!
狗蛋兒摔了一跤,小孩兒也不哭,掙扎著爬起來。
千鈞一髮,杜鵑根本就沒過腦子,直接說:「你先上樹!我引著野豬往這邊跑,你再下山叫人。」
「我……」
「快點!」
就他們兩個,別說野豬,遇見一隻家豬,真是發猛都干不過的。
虧得杜鵑反應快,也虧得狗蛋兒農村娃進山多經驗豐富,他就近三步並作兩步,嗖嗖的上了樹,掛在樹上嗚嗚哭:「姑姑,姑姑……」
杜鵑繼續往前跑,野豬沒管已經上了樹的狗蛋兒,追著動作更明顯的杜鵑,杜鵑跑到呼哧呼哧,感覺腳下發虛,眼瞅著有一段距離了,她瞅著一棵不算難爬的樹,用力攀爬!
嗚嗚嗚!
她可以!
杜鵑可不像村里孩子,上樹麻溜兒,這可全靠想活命的心啊!
杜鵑手腳並用,終於艱辛的上了樹,爬了幾米,找了一個分叉兒的樹幹,這才抱著坐下,嗚嗚著向下看,居高臨下,野豬圍著樹轉悠,哼哼著。
杜鵑氣喘吁吁,這邊距離狗蛋兒那邊有點距離了,她在樹上都看不見狗蛋兒了。
杜鵑抱著樹幹,感嘆山上好危險啊。
她深吸一口氣,叫:「狗蛋兒,回去叫人來幫忙!狗蛋兒!」
可著嗓子嗷嗷叫。
「知道啦!」
杜鵑生怕野豬會「外語」,能聽明白,她故意吸引野豬的注意力,劈著小樹杈兒,往野豬身上丟,氣的野豬哼哼著,轉的更猛。沒一會兒,野豬退後幾步,咣當!
撞樹!
咣當!
又是一下子。
杜鵑:「我的媽爺子哎。」
她抱得更近了,虧得豬不會上樹。
杜鵑覺得自己還可憐啊,她只是想上山摘桃子,就連兔子都沒抓,這咋還讓野豬盯上了?
杜鵑半點也不敢撒手,更是不敢掉以輕心。
這野豬似乎也跟杜鵑槓上了,就是不肯走,繞著樹咣當咣當一下子又一下子。
撞得砰砰響,樹都震動了,杜鵑緊緊的抱著樹幹,抓的手指都泛青筋了,不敢動,根本不敢動。
別看杜鵑十八,但是還是第一次遇見野豬,也是第一次看見野豬的。這一看真的很恐怖。它一口獠牙,他身上一層又一層的泥漿子,早就幹了。那皮就跟城牆一樣厚。
杜鵑一看就想到在爺奶那邊聽說的,說是山上的野豬最凶不過了。
它比狼更難對付的,狼跟野豬對上,都得靠以多勝少。獨狼可干不過野豬,那野豬皮糙肉厚的,刀都砍不透!杜鵑以前一直都覺得這話誇張了,但是現在算是知道了。
誇張什麼啊!
是她沒見過世面,真的是沒見過世面啊。
這玩意兒它太嚇人了啊!
砰!
砰砰!
野豬衝著大樹發起攻擊,一下下的撞,想要給杜鵑撞下來。
杜鵑嚇的心跳都格外的快,嗚嗚,誰懂啊。這野豬也太嚇人了啊。
沒事,沒事沒事!
爸媽會來救她的,家裡人會來救她的!
只要她撐住,就會有人來救她的!
她要相信狗蛋兒!
她要撐住了!
杜鵑心裡怕極了,但是仍是一點也沒有分心,緊緊的堅持抱樹。
「杜鵑,杜鵑……」
「杜鵑啊!」
一陣聲音傳來,杜鵑猛的來了勁兒,她高聲:「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有野豬要小心……」
她可著嗓子叫,生怕別人聽不見。
「有野豬,要小心~」
咚咚咚跑步的聲音,杜鵑一下子就看到她爸媽了。
她趕緊提醒:「野豬很猛!小心啊!」
陳虎梅看著鋤頭衝過來,大抵是來了人的關係,野豬也衝過去,呼哧呼哧,豬面獠牙也是嚇人。陳虎梅倒是不怕,沖在最前頭,一鋤頭就砸在豬腦袋上,自己火速的往邊上一滾!
又是一鋤頭。
你還別說,別看他家人都有些小算計的,但是大事兒上可不糊塗,這會兒就體現出人多力量大的好處了,一大家子老爺們,有的帶著鋤頭撅頭,有的帶著木棒子,還有帶著鐵錘,二十多個大老爺們圍毆一頭野豬。
饒是野豬兇猛,也不是對手。
陳虎梅在一群男人里更是十分出眾,那鋤頭虎虎生風,專打要害!
幾個人噼里啪啦的,野豬不是對手,撒丫子想跑。陳虎梅爆喝一聲:「想跑,沒門兒!」
她順著野豬的面門,咣咣懟過去幾下子,野豬撲通一聲倒地,陳虎梅嗷的衝上,邦邦邦!
野豬勉強想要掙扎,愣是蹬蹬腿兒,沒起來。短短時間,沒氣兒了。
大家圍毆了野豬,雖然人多勢眾,但是也不是不怕不累的,一個個眼看著野豬完犢子了,瞬間都癱坐在地上。
陳虎梅倒是還站在那兒,叉腰罵:「癟犢子玩意兒,還敢追我閨女,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老娘今天就教育教育你馬王爺三隻眼!」
她罵完了,趕緊湊到樹邊,說:「杜鵑你咋樣?要不要緊?趕緊下來,我看看你咋樣。」
杜鵑眼瞅著大家戰鬥,她媽是最最能耐的,她深吸一口氣,哧溜著滑了下來,人一下來,陳虎梅立刻檢查起來:「怎麼樣?有沒有怎麼樣?我看看!要不要緊?你要是嚇著了就跟媽說,哪不舒服嗎?」
杜鵑趕緊搖頭,說:「沒有的,我沒有的。」
她補充:「我挺好的,沒有受傷。你呢?咋樣兒?」
陳虎梅微微一笑,說:「我能怕這個?」
她回頭看了一眼野豬,哼了一聲。
一個個原本坐在地上的杜家老爺們都默默的挪了挪屁股,紛紛後退了一步。
陳虎梅:「???」
杜鵑:「……」
她趕緊掏出手帕,說:「媽,擦擦臉,你臉上有血!」
杜鵑居高臨下看的真真兒的,這是豬的血,所以杜鵑沒太擔心她媽媽有外傷。
陳虎梅:「沒事兒,我回去洗一把得了。」
她渾不在意。
杜家老爺們默默的看向了杜國強。
杜國強掙扎著也爬起來,他是真的沒勁兒了。不過就算是武力值不行,也是沖在第一線的,這會兒緩過來點,趕緊上前:「媳婦兒閨女你們沒事兒吧?你們要是有點啥,我可咋辦啊!」
他紅了眼眶。
危機解除,杜鵑也不怕了。
她說:「我沒事兒的,爸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嗎?」
她生怕爸媽擔心,趕緊說:「這野豬怎麼辦?是交給村里還是偷偷帶回家?」
平日裡一隻雞一隻兔,那弄回家就是自家的。吃了就沒。
但是這麼大的野豬,瞅著屬實不小,這要是不交給村里,恐怕是不太妥當,就怕鬧出來被人指責挖社會主義牆角……
「這是咱家自己打的,村里人可沒人幫忙,可不能給村里啊。咱村這麼多戶人家,這要是交給村里,咱家能分一斤肉就不錯了。大隊長肯定是按戶分,那咱家真是虧死了。」
「就是啊,這野豬給小杜鵑嚇成這樣,這就該補償給咱家,別人幫點忙也沒幫,就想分我們家的成果,可沒有這樣的。」
「這野豬看著二百多斤,咱家要是抬回去,那能吃到明年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如果被村里知道……」
「咱自家悄悄的閉嘴,誰能知道?咋的?吃還管不住自己的嘴?誰要是管不住誰就滾犢子。」
「對啊,咱家自己受益的事兒,出去說不是二傻子?」
「我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打到野豬,我是第一次參與到的,憑啥給別人啊。」
大家一個個的,別看說啥,主打一個不想交出去。
這可是一頭豬,誰捨得啊!
他家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打到野豬,第一次!
這一輩子的頭一次。
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這可不僅僅是肉的事兒,還是榮譽!
懂嗎!
一個個的都激動的不行。
杜國強:「那這樣,咱也別在這裡叨咕,讓人看見不交也得交。我們現在立刻回去,把野豬先抬回家。這血谷刺啦的,不弄走再招來別的就不安全了。大伯,你另幾個人給野豬悄悄的抬回家,咱家是我爺當家,讓他來決定。堂哥,你領人給這邊稍微收拾一下。不然就這一出兒,一看就知道有人在這裡打了什麼獵物的。不管爺咋決定,咱先給收拾了。」
「聽你的!」
杜國強:「走吧,我們也先回家。杜鵑你真的沒事兒?」
杜鵑搖頭,真沒事兒!
她確實挺害怕,但是沒受傷的。
這要說起來啊,虧得杜家是住在山下的獨門獨院兒,周圍的人家有點距離,不然他家人全都往山上跑,誰能不知道。不過也不是他家隔路,非要跟村里人住的遠,主要還是人多。
他家一直不分家,人越來越多,+1+1+1+1+1……
人人人人人,老的身體倍兒棒,不斷有小輩兒出生,住都住不開了。
所以大概是二十來年前老頭子就在這邊選了宅基地蓋房子,圖的就是周圍沒人家,他家能擴建,畢竟,現在孩子小,可是總是要長大,一個個男娃兒總是要結婚。
他家男娃兒是比女娃兒多的。
那結婚總得有地方住,所以老頭兒選了這裡,倒是沒人跟他爭。
他家人多,跟這樣的人家做鄰居,吵個嘴都容易吃虧。所以這麼多年,這一片兒還是只有他家一戶,但是因為家裡人口多,倒是一點也不冷清。
言歸正傳,因著他們住在這邊,平日倒是少了不少的鄰里糾紛,這會兒也省了不少事兒。
要不是住在山下不遠,杜國強他們也不會來的這麼快。
杜鵑一行人下山,杜家的老爺們抬著豬,再看那野豬稀爛的腦瓜殼兒,又看一眼陳虎梅,老爺們都哆嗦。
這就是沒遇見老虎,不然你就是武松。
這個女同志再次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他們當然也沒看眼兒,都往上沖了,那可是自家人!
但是吧,他們攻擊是攻擊了,但是沒有陳虎梅厲害,陳虎梅打的都是關鍵位置。他們明顯不如。
「老三媳婦兒,你可真厲害!我們這鐵杴都打的卷邊兒了,也沒你打的猛。」
這是杜國強的大哥杜國勝。
他同情的瞅一眼自家老三,覺得自己以前多少還是誤會老三了。他以前總是覺得他家老三怕媳婦兒是有點裝的。他們東北老爺們咋就怕媳婦兒了?
但是現在又覺得,自己真該死啊!
他怎麼能這麼誤解老三!
就三弟妹這樣的,誰不怕啊!
杜國勝吞咽一下口水,一身牛勁兒,砸的野豬都嗷嗷的。
他三弟再勇猛也趕不上野豬啊。
那怕媳婦兒太正常了。
太正常太正常了。
杜國勝又看一眼自家老三,老杜家其他的老爺們,老老少少的,也都默默的跟著吞咽了一下口水。
這不是打了野豬饞的,而是純粹是嚇的。
結了婚的慶幸自己媳婦兒不是陳虎梅。沒結婚的發誓自己不能找這樣的。
媽媽,太嚇人了啊。
杜國強一家三口倒是不知道大家的心理活動,相當洋洋得意的。
杜國強:「媳婦兒啊,我就知道你是個厲害的,那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是絕殺。能耐人是啥樣兒的?看你就知道了,我媳婦兒可真是太厲害了,又棒又厲害!我可太幸運了,找到你這麼好這麼能幹的媳婦兒。別人都要羨慕哭了。」
老杜家男同志:不,是嚇哭的,你媳婦兒臉上的血,擦一擦不好嗎?
杜鵑:「媽媽。我在樹上看的可真亮了,叔叔伯伯還有爺爺他們也厲害的,但是都沒有你厲害,你每打一下,那野豬都消停幾分。三兩下就給它幹掉了。我媽媽可太棒了。媽媽,我為你驕傲!你說我咋沒遺傳你這個厲害勁兒啊,我要是像你一樣厲害就好了。不過這麼厲害的人是我媽媽,我可太幸運了。」
老杜家的男同志:你要是像你媽,那咱老杜家的姑娘就不好嫁了啊!
別看大家心裡嘀嘀咕咕,但是面兒上屁都不敢放。
別問,問就是害怕!
一個個還陪著笑臉呢。
陳虎梅也十分得意,她這麼強,自然可以得意的炫耀啊。
「我跟你們說,我可不是使蠻力,我也是動腦子了的。你們以為野豬好打?野豬可不是家養豬,那傢伙皮糙肉厚的,你砍幾刀都沒用,那早年收拾禍害莊稼的野豬都是民兵出馬,因為啥呢?不就是因為他們配槍?你光用刀砍,不行,完全不行。根本砍不動,那皮都要趕上銅牆鐵壁了。所以啊,你得砍要害。」
她微微一笑,臉上帶血,更是嚇人。
「這眼睛啊,下巴下面啊,那都是要害,光砍脖子都沒用,下巴下面連著脖子,那地兒脆弱。你可著要害砍。它皮糙肉厚咋了?那也得完蛋。這點啊,我最有數兒了,我在食堂殺過的豬,比你們在家殺過的雞都多。」
杜家人:「……」
微微發抖。
「不管是殺豬還是殺雞還是殺魚,我都賊有經驗。」
杜鵑崇拜的看著她媽,說:「媽媽你好厲害啊。」
陳虎梅:「那可不!」
一大家子下了山,杜老爺子拄著拐杖在門口打轉兒,著急的不行。
哦,其實他身體很硬朗,根本不需要拐杖。但是整天帶著拐杖。文可裝弱,武可幹仗。
老頭子正轉圈兒呢,就看到快六十的倆好大兒帶著一家子老小回來,抬著一頭豬!
老頭子拐杖一丟,三步並做兩步,動作嗖嗖的:「這這這……」
「爹,這是我們打的。」杜國強的大伯興高采烈,頓了一下,趕緊補充:「多虧了強子媳婦兒,不然單靠我們可不能這麼快拿下。」
他們人多,打肯定是能打死的,但是絕對不會這麼快。
而且肯定也得鬧大,到時候就不是自家的了。
所以啊,還是感謝強子媳婦兒。
杜老爺子高興的不行,不過很快的,老頭兒立刻東張西望,說:「快快快,把野豬抬進來,趕緊關門,都給我把嘴閉的嚴嚴實實的。」
「啊這……」
「閉嘴!」
杜老爺子到底是年紀大見識多,不像其他人那個慫了吧唧的樣兒,他半點也沒猶豫,說:「強子媳婦兒,我們家這些都是土鱉,手藝不行,還得勞煩你了。你給這野豬拾掇一下,成不?」
陳虎梅:「這有啥不成的,我來吧。」
老爺子點頭,警告大家:「野豬的事兒,都給我把嘴閉上,誰要是敢出去露一個字兒。我就讓他喝西北風跪祖宗!」
說完了又掃向了家裡的媳婦兒,說:「誰要是回娘家瞎咧咧,就回娘家住著吧,別回來了,咱家是養不起吃裡扒外的。」
杜鵑好奇的掃過去,就見嬸嬸伯母嫂子什麼的,神色各異,有謹慎的有無所謂的也不怎麼高興不服氣的,但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麼,倒是都低眉順眼。
杜鵑偷偷問她爸:「太爺說話管用不?」
杜國強也小聲:「那必須管用啊。」
杜鵑眨眨眼。
杜國強意味深長:「村里沒來錢的門路,誰當家把著家裡的經濟大權,誰說話就最好用。」
杜鵑恍然大悟。
這會兒杜老爺子也說:「強子媳婦兒,你給臉洗一洗吧。」
陳虎梅:「哦對,我都忘了。」
她之所以沒用杜鵑的手帕是怕沾了血不好洗,毀了手帕。
反正也不差那麼幾步路。
既然回來了確實得洗一洗。
王娣趕緊交代:「小芸你給你三嬸打水。」
杜芸:「哦。」
她話不多,但是人勤快。
杜芸又給杜鵑打了一盆水,說:「杜鵑,你也洗洗臉,手要不要緊?」
杜鵑爬樹的時候,手有點擦傷,不過很輕。
杜鵑舉手看看,說:「沒事兒,我回去擦點紫藥水就行。」
她也是性格爽朗的,這會兒正一頭汗呢,這會兒七月末奔著八月了,天氣正是最熱的時候。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水十分涼快兒,杜鵑感嘆:「井水就是比自來水舒服。」
他們大院兒也有井水,但是大家整天打水洗衣服,水井可沒有休息的時候,連井蓋兒都不用蓋。太陽炙熱,水倒是沒有這邊涼快。
「吃飯了,大家先吃飯。」
杜家吃飯是本地少有的分餐,那也那沒辦法,不分的話,搶不上的不是要餓死!
還是因為人多。
杜國強他們一家子帶了肉回來,難得沾點油水兒,大家吃的都很高興。
老太太分餐的時候給杜鵑多盛了幾片大肥肉,杜鵑趁著沒人注意,偷偷的夾了點給狗蛋兒,沖他擠眉弄眼。
狗蛋兒高興的笑。
她小聲說:「幸好你跑得快叫人來。」
狗蛋兒還有點小自責的:「如果不是我帶你上山,我們就遇不見野豬。」
杜鵑看他這樣,揉揉他的頭:「你也是為了給我摘桃子啊,怎麼能怪你。再說誰能預測這個啊,別難過,快吃。」
「好!」
要說杜鵑他們也真是有點點背兒的,一般野豬都在深山裡,很少往外走的,他們也真是趕上寸勁兒了,不過有驚無險。結果是好的。杜家人還是很高興的。
他這一頭豬可不小。
每年秋收是最累人的,特別的熬人,秋收結束,一個個都能瘦好幾年,有的身體弱一點的,都得躺好幾天才能緩過來。這吃點好的,才能補著身子。
所以誰不高興?
幾個老爺們也是邊吃邊商量:「這天氣太熱了,拾掇好了給醃上,或者做成臘肉。這就能吃的久一點,好在今天強子回來買了肉,在家有點動靜兒有點味道都不出挑。強子,今個兒也是多虧了你媳婦兒,等走的時候,你家多帶點。」
杜國強搖頭:「不用了。」
大家一愣,沒想到他竟然不要,這可不像他。
杜國強:「我家住樓的,一點味兒全樓都能聞到。這要是一頓吃不完多吃幾頓,見天兒有肉味兒,還不被人盯上?現在城裡有些人蹦躂的可比農村厲害。野豬肉我就不要了,不過嘿嘿,我們家可是為打死野豬做了巨大貢獻的。你看看,我閨女可是以身為餌,你看看我媳婦兒,沖在第一線。雖說我不要豬肉了,但是也不能虧了我們啊。家裡有干蘑菇干豆乾,曬的辣椒什麼的也給我點。這玩意兒放的住。多裝點哈,我都不要豬肉了,別的也得多給我點啊。山上的野果子什麼的,也多給我們家點。酸也沒關係哈,我不介意的。我媳婦兒會做果脯。」
一家子:「……」
杜老爺子:「行。給你準備。」
在他們看來,明顯豬肉更好啊。
強子要這些,不過分。
杜老頭兒,嗯,杜家老頭兒有點多,這個杜老頭兒,是杜爹,杜國強的爹,他恨鐵不成鋼的說:「你這孩子不識數兒啊,有豬肉還不要,我知道你都是想讓家裡秋收吃好點,但是一頭豬這麼大呢,哪差你這一份兒了。你自己不吃你老婆孩子不吃?」
這也是為啥杜爹偏心小兒子,杜國強也沒太過分的原因。
杜爹這人,你也說不好他咋回事兒,不是偏心到底的壞老頭兒,只能說有點糊塗。
該給杜國強爭取,他也會開口的,而且不是虛情假意那種。
杜國強樂呵呵的:「我媳婦兒在食堂工作,我家油水兒還是有點的,但是這干蘑菇干豆角,如果不去黑市兒可不好買。我們能不去那樣的地方自然不去。冬天總是吃蘿蔔白菜也虧嘴。我這不是想著提前準備點?你們可以雨季上山撿蘑菇,可以有空曬芸豆辣椒什麼的,我們城裡可不方便。」
他可不是吃虧的人。
這東西吧,分怎麼說,需要時間需要人力,可這些杜家正是杜家的優勢。所以杜國強樂意回來拿。
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又不能下鄉撿蘑菇。
如果杜鵑沒有系統,杜國強肯定就要野豬肉了。
但是誰讓此一時彼一時呢,杜鵑有系統,他自然不想吃野豬肉了。
所以寧願要菜乾。
「好好挑一挑哈,別給我弄那吃了看小人兒的蘑菇。」
「這話讓你說的,咱家祖祖輩輩都住在村里,還能不認識蘑菇?再說都是常見的,你就放心吧。你怕死我不怕嗎?我都快八十了,不比你還怕!」
杜國強嘿嘿嘿。
因著今天上山的關係,中午倒是沒有什麼時候休息了,飯後沒一會兒家裡老爺們就下地去了。
王娣和隔房嫂子沒走,給陳虎梅打下手。
杜國強倒是跟著他媽進屋,他說:「媽,我跟你爸準備了一袋花生,有五斤呢,你收起來,平常沒吃飽什麼的也能頂頂事兒。」
雖說村裡的花生也快速熟了,但是他們還要上交一些的,年底一家子其實也分不了多少。
這個不可能給他們打牙兒的,都是過年過節和來客兒的時候烘炒作下酒菜。
「還有這個,這一小包是油渣兒,你和我爸倆兒自個兒吃哈。」
他家換了五花肉,把肥肉切了煉油,專門留了些油渣兒帶回來的。
杜國強他媽叫李月季。
她賊眉鼠眼的趕緊到門口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偷聽,這才趕緊給東西收起來,喜滋滋的說:「媽就知道你孝順。」
她掂一掂,覺得這油渣兒也有一斤了,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可是好東西,賊香。」
杜國強:「不是好東西我能給你?你和我爸一起吃哈。」
「知道知道。」
李月季高興:「我還沒傻到這個地步。」
一大家子一起,自然要偷吃。
「我姐他們一家咋樣了?」
李月季撇嘴:「你姐過的挺好的。你姐那個老虔婆的婆婆不做人,不過他家不敢得罪你姐的,咱家多少人啊。她要是敢拿捏你姐,我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給她淹死。她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玩意兒。你就放心,沒事兒。」
杜國強點頭。
李月季小聲說:「你堂哥在山裡發現一片板栗林子。但是現在還沒熟透,估計著九十月份吧,燈秋收結束估計也差不多了,家裡肯定要去偷偷給弄回來的。到時候你記得回來跟你爺奶要。你可別看不起這個,那好好弄也是好吃的。」
杜國強:「行,我知道。」
李月季:「今年夏天雨水不算多,蘑菇也少,你能多要就多要,你不要,家裡是不會給你的。」
杜國強:「行。」
杜國強在他媽這兒又打聽了一些家裡的事兒,心裡有了數兒,這才出門:「媳婦兒,我也來幫忙了。」
陳虎梅:「你小聲點。」
野豬是沒有家豬好處理,但是也還成。
杜鵑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杜國強:「你沒事兒去村里轉轉吧。」
「我帶你去!」狗蛋兒又冒了出來。
杜鵑故意的說:「你帶我上山嗎?」
狗蛋兒一下子糾結起來。
他不敢了。
杜鵑笑眯眯:「不是說好了去摘桃子的?咋了?你被野豬嚇到了不敢去了?」
「我敢的!但是我不敢帶你了。」狗蛋兒還挺實誠。
杜鵑:「我們也沒點背兒到上山還能碰見野豬吧?」
狗蛋兒:「……」
他撓撓頭,看向了杜國強。
杜國強:「去玩兒吧,去哪兒都行。」
「那那那,那我帶你去河邊吧,我們打水漂兒。」
上山,狗蛋兒是真的不敢了。
杜鵑看他這個糾結的小模樣兒,說:「好啦,聽你的。」
狗蛋兒高興起來。
兩個人再次出門,杜鵑:「河水深嗎?」
「不深的。」
狗蛋兒:「我都能下水。」
他說:「我們傍晚都能上河洗澡。」
倆人一路溜達過去,這村裡的河倒也不是小河溝,不過也真是稱不上什麼大河,可就這,杜鵑也挺高興的。夏天呢,誰不愛玩水呢。他們市里可沒有。
杜鵑:「我試試,我試試水多深。」
一眼就見底,最深的地兒都沒到杜鵑的膝蓋。
大人們都要上工,都是些小孩兒在這玩兒。
還有幾個大姑娘小姑娘在洗衣服,杜鵑不耽誤人的事兒,往下遊走了走。
「啊!海燕啊!展翅飛翔吧!你是那高飛的……」一個男人,站在河邊,昂著頭吟詩,見到杜鵑過來,斜著嘴角微微一笑,露出幾分自以為是的瀟灑。
他頭髮梳的油光錚亮,還穿了一件白襯衫,最誇張的是襯衫兜上還別了一支鋼筆。
一見杜鵑,露出幾分狐疑,隨即故作不知的問:「你是……?」
只是這狐疑假的不能再假。
他是見到杜鵑過來,才故意吟詩的。
就連站在這裡裝腔作勢,看著也是準備好奔著她來的。
杜鵑挑挑眉。
男青年眼看杜鵑沒說話,再次開口:「我是村裡的知青,我叫王有亮。我是去年秋天來的,你是村裡的人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杜鵑:「我來串親戚。」
說完了,戳了一下小不點狗蛋兒,說:「走啦。」
「等一下。」王有亮有些不高興,這沒達到他的預期啊,這人不是該被自己迷倒嗎?
他趕緊說:「你叫什麼名字?你是誰家的?既然來了,著什麼急走,不如聊一聊?我看你也是讀書人,我這個人是最好學的,可惜知青點的人都只注重吃吃喝喝的物質享受,一點也沒有精神層面的追求,不能跟我有靈魂上的共鳴,我想,我們可以探討文學探討知識探討詩歌。」
他微微一笑,說:「我很懂。」
杜鵑挑眉,說:「那倒是不必了。」
牽著小孩兒轉身就走。
「你等一等,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還沒說你叫什麼,我們其實可以……」
他立刻就要追上來,他當然知道這人叫什麼,杜鵑嘛!他已經打聽清楚了,這人是老杜家的重孫女兒,現在住在市里,聽說人已經有工作了。
這點是最讓王有亮心水的。
這女人家家的,在家做飯帶孩子照顧家就是了,上班那是爺們的事兒。
他如果能夠跟這個杜鵑在一起,那她的工作得給他啊,到時候他就能離開村里,出去過好日子了。嗯,聽說他家好幾個工人,房子也不小,到時候他也可以把家裡人接過來。
他媽辛苦了一輩子,也該享享福了。
聽說他家有廚子,正好會做飯,他媽可以啥也不用幹了。
還聽說他家就一個女兒,那往後他家的一切還不是都是他老王家的?
嗐,誰讓他家沒兒子呢。
女婿就是兒!
王有亮是去年下鄉沒錯,但是他一直都很看不起村里人,他在城裡的時候日子也過的苦,所以跟村里人來往不多。雖說下來之後幹活兒不行吃不好住不好,但是那又如何,他是城裡人,跟這些泥腿子不同。
沒看見嗎?
村里好幾個姑娘都對他有意思呢。
可惜條件沒有達到讓他滿意,他只會弔著,不會考慮。
如果能夠回城能夠有個正式的工作……
王有亮低聲笑了出來,他一下子就盯上杜鵑了。
他們一家子今天回村,杜鵑接班兒傳的沸沸揚揚,他一下子就來了勁。
這不是給他量身定做的?
他趕緊追上前:「你是不好意思跟我說話嗎?我知道你們女孩子靦腆,但是你相信我,我是一個很好的人,其實我這個人還是很受……」
杜鵑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一下王有亮,這人長得就普普通通,個頭還沒她高,怎麼做到那麼普通,又那麼自信的?
他莫不是以為她看不出來這人的心思?
這人眼珠子滴溜兒滴溜兒的轉,寫滿了算計,杜鵑還能看不出?
她說:「我是做公安的。」
王有亮一愣,隨即微笑,說:「嗯,怎麼?」
這個工作結婚之後就是他的了。
杜鵑幽幽:「你這一出兒省省吧。」
王有亮瞬間不高興,嚴肅的說:「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女人家就是要溫溫柔柔……」
「哎不是,你是不是出門沒吃藥啊?你誰啊?說話的時候注意點,你再騷擾我,我就要給你送到派出所了。」別人有事兒都扛著,不樂意牽扯「官家」,但是杜鵑可無所謂的。
她見過厚臉皮的,但是還沒見過這種指手畫腳的。
什麼東西。
「你、你怎麼這麼冷酷無情。」王有亮不可置信。
杜鵑翻白眼,真是啥人都有啊。
果然下鄉的日子太苦了嗎?把人的本性都逼出來了,什麼智障啊!
杜鵑嗤笑,不客氣的說:「滾犢子。」
她可沒那個功夫跟人虛以為蛇,也不是那種被人騷擾只會自怨自艾的。
「滾遠點,不然我不客氣了。」
王有亮:「啊,啊啊!你……你怎麼能這樣,你……我擦!」
他一下子沒站穩,滑到了河裡,一愣之後假裝開始撲通:「救命,救命救命,快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杜鵑你是公安,怎麼能見死不救!救命啊!」
一邊撲通,一邊兒看著杜鵑,就等著她下水救人呢。
杜鵑:「……?????」
這傻逼是腦子不好嗎?
這水都沒到她的膝蓋呢。
淹死人?
估計就能淹死貓!
「你怎麼能這樣鐵石心腸,救命啊!」
下來啊,下來啊,快下水救我啊!
到時候他順勢抱上,可就說不清楚了。
他想的很好。
但是吧……
他也真是沒打聽過,本地還真是沒這個事兒。想用這個訛人?做夢吧。
再說……
這會兒不少小孩兒還有洗衣服的同志都呆呆的看著王有亮在水裡撲通,一個個分外迷茫,這水,能淹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