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小空青
老人輕輕拍了拍小男孩的手背後，這才轉過身來，詢問道：「姑娘怎麼找到這了？」話剛說完，老人又問，「那糖人，你可拿到了？」
李萱萱艱難地將視線從小男孩身上轉回到老伯，她點了點頭，啞著聲說：「拿到了。」
順勢，她也拿出那十個銅板遞給老伯，「我是來給錢的的。」
老人一見，連忙擺手道：「用不了這麼多！」
李萱萱卻是一把塞進他的手中，隨後看向床上的小男孩，聲音微微發抖：「他、怎麼了？」
老人一聽，卻是先嘆起氣。
床上的小男孩在聽到老人的解釋，以及聽到來者是女聲後，這才放心下來。只是這一鬆懈，卻是讓他整個人跌落回床上，發出一道不小的聲音來。
李萱萱連忙沖了過去！
可是到床邊後，她親眼看到小男孩身上的傷，那雙伸出去的手，卻是遲遲不敢落下。
李萱萱眨了眨眼，她不敢再同那雙眼睛對視，她只好看回老伯，問到：
「他怎麼傷成這樣？」
「是什麼人傷了他？」
不對不對！
李萱萱猛地搖頭後，又問：「看過大夫了嗎？」
老人這會也沒在意李萱萱的異常，只抹著眼淚點頭說到：「看過了……」
大夫讓他準備後事……
本來還能開點藥的，但是今天卻突然吐了血，他一聽說，急忙做好糖人後，趕去請大夫來家裡看，卻沒想到……
見到老伯這樣，李萱萱自然也就明了，她深吸一口氣後，忍著不受控的顫抖，將手搭上小男孩的脈搏上。
她雖然沒有系統地學過醫術，不過前後跟在空青和芍藥身邊，對草藥頗為了解，對脈搏也能把個一二，輔以外傷的觀察，再加上老伯先前的話，可以推斷出——
小男孩身上的傷，多為巨大的外力導致，累及內臟。
李萱萱低頭看向懷裡的『小溯回』，『小溯回』與她心意相通，倒也明白她的意思，當即舔了舔她的手掌心後，從口中吐出一物出來。
被時間長河踢出時，實在是過於倉促，以至於李萱萱當時身上什麼都沒有。
眼下，她也只是嘗試著問『小溯回』，但萬萬沒想到——
這小傢伙不僅真的有庫存，而且還能自成藥丸？
這也太離譜了吧？
不過『小溯回』顯然是不想理會李萱萱，它很快便垂下頭，繼續窩在李萱萱的懷裡。
李萱萱也不糾結，轉而問老伯要一碗水。
老人沒錯過這一人一獸的互動，只是看這姑娘的意思：是要給小男孩吃？
這讓他不得不問清楚：「這是？」
「能救他！」
李萱萱斬釘截鐵地說。
雖然不清楚『小溯回』是否識藥理，但是李萱萱相信和她一樣，『小溯回』吃了那麼多藥草，肯定也懂一些！
要不然，它能每次找草藥都一找一個準？有時候還會挑挑選選？這會能直接吐出藥丸？
就算都不是，憑藉它吃的都是好草藥，這藥丸就能吃！
李萱萱堅定的態度，給了老人一些信心，再者大夫都說沒救了，眼下能再博一把，沒理由不試！
「好，我這就去！」
老人應完便往門外走，他想給小男孩倒杯溫水。
臨到門口，老人又聽見那位姑娘問：「老伯，能加點糖嗎？」
老人雙眼頓時一熱。
他明白，這位姑娘是怕藥太苦！
他沒敢回頭，只低沉哽咽著應了句：「好！」
老人這邊剛離開，看著小男孩的李萱萱，便坐到床邊，她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拿起小男孩的手，她問：
「疼嗎？」
話剛說出口，一直強忍著的眼淚便如掉了線的珍珠，嘩啦啦地掉下。
床上的男孩，這會心裡也很是怪異。
他並不喜別人的觸碰。
連著老人救他的時候，他都強撐著自己給自己換衣服。
但奇怪的是，先前這個女聲的手搭上他的時候，他並沒有想抽回的念頭，連著這會對方的淚水滴落到自己的手背上，他也沒有嫌棄。
相反，他還有隱隱的心痛。
男孩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到：「你認識我？」
李萱萱聽了這話，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她怎麼可能不認得？！
空青！
這是空青啊！
可是她不能叫，她不能叫出這個名字！
經歷過芍藥一事後，李萱萱現在害怕極了，生怕再因為自己而讓歷史重演。
更何況現在的空青，肯定也不叫空青！
他是入了藥王谷後，才改名為青神羽，字空青。
因此對上此時的『小空青』問話，李萱萱只能點頭又搖頭。
她不想騙空青，但她也沒辦法回答空青。
可是，
小空青現在眼瞎，他看不到李萱萱的動作。
而李萱萱原本還想問空青他現在的名字，只是張了張口，卻又擔心知道名字後產生羈絆，只能悻悻住口。
兩人沉默間，老人已經拿著一碗蜜水進來，雖然他做糖人，有的是糖，只是這入藥，還是得蜂蜜。
李萱萱未必不懂，只是她有眼看，老人與空青非親非故，但還是救了空青，且已經花了不少錢，她怎麼還能要蜜水呢？
因此，在接過碗時，李萱萱真心實意地道了一聲謝。
老人拍了拍李萱萱的手臂，「是老朽該謝謝姑娘才對！」
兩人彼此對視一笑，之後也沒再提謝。
『小溯回』給的藥丸還挺大顆，李萱萱將其融在蜜水中後，才給小空青餵下。
小空青喝下沒多久，便昏昏睡去。
老人留在屋裡繼續照看，李萱萱則再次出鎮，她得再多采些草藥賣錢才行。
這一整晚，她都在鎮外。
只是很可惜的是，哪怕她已經將採集範圍拉大，但還是沒能找到好一點的草藥。
最後，她只能重回那個洞穴。
草藥和空青石，終於讓李萱萱擁有了一筆錢，她買了一些食物和衣服，然後翻牆回到老伯家。
李萱萱將東西和剩下的錢都給老伯，老伯當然不願意收，但耐不住李萱萱硬塞。
「老伯，你等我走後，再一點點地還給藥材鋪子。」
老人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怎麼知道老朽欠——」
李萱萱沒捨得讓老伯說完，只抬手壓下他的手，笑吟吟地問：「老伯，你還沒跟我說，是誰這麼狠心打傷這么小的孩童？」
老人嘆了口氣，「還能是誰？本鎮第一惡霸瘋神！」老人不欲多說，還勸告一句：「姑娘，別去招惹他們！」
李萱萱亦不想再牽連老伯和小空青，當下便笑著止住這個話題，轉而問起小空青的情況。
令李萱萱意外的是，老伯竟然也不知道小空青的姓名？只是一直喊他「娃兒」。
「這娃兒苦啊！」
「小小年紀，沒爹沒娘，只能乞討度日！」
「現在還被打成這樣？這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啊！」
老人說著說著又要抹眼淚，李萱萱也不好再繼續，但有件事情，她卻是一定要確認：
「老伯，你現在把他接回家，往後是要收養他嗎？」
老人毫不猶豫地點頭，「這是自然！」
說到這，老人心裡也滿是後悔，因為娃兒受傷時，並不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很早之前，他便知道鎮裡來個新小乞丐兒。
長得那個是一個俊！
哪怕是穿著破爛衣服，也和其他的小乞丐兒不一樣。
後來才聽說娃兒以前的家裡富裕，可惜家道中落，父母早逝，所以年紀小小也只能外出乞討。
其實那個時候，他便起了領養的心思。
他是捏糖人的嘛！
小孩子總會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他打從心眼裡喜歡小孩子，但這個娃兒卻從不靠近。
有時候他主動給糖人，娃兒也不接。
老人便以為他不喜歡自己，也就歇了心思。
哪知道啊，這有朝一日出了事，反倒是這娃兒擋在自己的面前！
老人是又悔又恨啊！
所以無論是他再被報復也好，是花光積蓄、欠一屁股債也罷，老人都要盡全力救這個娃兒，哪怕娃兒最後活不成，他也是要送娃兒最後一段路。
好在！
老天爺待他們爺孫終究是不薄！
讓他們能在絕境時遇到這位好心的姑娘！不僅救了他們，還給他們銀兩！
老人淚眼汪汪地看著李萱萱，雖然沒開口說謝，但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在訴說著感謝。
李萱萱看著老伯這樣，心裡卻是不好受。
她其實能做的不多。
李萱萱抬手順了順老伯的後背，隨後努力扯出笑容來，軟著聲兒說到：「老伯，我今日一點兒都沒吃呢，你把東西熱一熱，我們一起吃嘛！」
老人對上這話，連聲應好，帶著吃食便到外頭的廚房。
李萱萱一直看著老伯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這才轉身回到床邊。
她重新給小空青把了脈——
經過一晚上和一上午的調理，小空青體內的情況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外傷在身體內餘留的藥力下，也會漸漸好轉。
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李萱萱也就不再對小空青敷外用藥。
按理說，小空青現在也該醒了，但是現在卻還在昏睡中，只怕是他的身體先前虧損太多了。
再回想老伯說的話，李萱萱只覺得心裡一陣一陣心酸。
緩了好一會兒後，李萱萱這才拿出還沒被販賣的三塊空青石。
雖然理智上，她知道，治療小空青的雙眼，只需要一塊空青石，但她怕有什麼變動，便多留了一塊。
結果她忘記一開始發現空青石的時候，她已經掰下一塊……
因此，她現在手頭上還有三塊。
以靈力包裹住空青石，李萱萱直接以神識煉化空青石，雖然以靈力也可以煉化，但事關空青，李萱萱還是採取最安全的方式。
一整塊空青石最後只提純出兩滴液體。
李萱萱用靈力，將它們分別送入小空青的下眼瞼中，等待片刻，那液體便被完全吸收。
至此，李萱萱總算是安心下來。
只是可惜了，她不能親眼看到小空青雙眼恢復光明的模樣……不過她也能想像出來，那一定會是一雙神采奕奕的漂亮眼睛。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空青石，李萱萱最終還是將它們塞到小空青的手裡。
她給的銀兩實在是太少了。
希望這兩塊空青石能在危急時刻再幫他們一把，當然了，沒有這個萬一是最好的了。
又定睛看了看床上的小空青，李萱萱無聲地開口：
「再見了，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