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害群之馬
天穹中瀰漫著一層淡淡的鮮紅，仿佛是如血殘陽的餘暉。
道路地面多處開裂，自裂縫中肆意生長的雜草逐漸吞噬了曾經的人行道和車道。零星的汽車殘骸側翻在路邊，車身布滿了厚厚的塵土和鐵鏽，輪胎早已乾癟。偶爾有幾隻野狗或老鼠從暗處竄出，匆匆跑過街道……
兩輛越野車碾碎雜草落葉，疾馳而過，打破了這片寂靜。
「傳承者……」
李南柯謹記著大彼岸的提示警告，一直都沒有暴露自己傳承者的身份。
然而，傳承者到底意味著什麼？
從字面意思上來看，傳承無非就是傳授與繼承，似乎可以理解為大彼岸傳授四大基質的特殊力量體系，而他是繼承人。
但李南柯覺得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看樣子重炮似乎對傳承者有著一定了解，不過李南柯暫時不好多問，以免露出馬腳遭對方懷疑。
正思索著該怎麼旁敲側擊獲悉更多情報，后座的風鈴突然出聲詢問道：「隊長，傳承者是什麼東西，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他轉頭看了一眼戴著尖頂魔法帽的好奇少女，默默給對方點了個贊。
主駕的重炮靠在椅背上，單手搭著方向盤，不斷掃視沿街風景：
「傳承者向來很神秘，我經歷這麼多場夢境也就只碰上一次，那個時候鷹眼和她也在，你還沒加入隊伍。」
重炮掏出一盒包裝復古的香菸遞給李南柯一根，見他擺擺手示意不抽，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玩意，是大彼岸出產的高端貨。」
【米利森特高級香菸】
【類型：道具/消耗品】
【品質：普通】
【評分：23/100】
【詳情：馳騁於荒野的大鏢客最愛的紙質菸草，其價值僅次於霍桑博士雪茄，吸食一根後能以略微損失體力為代價，稍稍提升精神力的恢復速度。】
李南柯自從身患重症肺部感染後，徹底戒掉了抽菸的習慣。
重炮見對方真的不抽，換了一盒品質為劣等的『紅火箭香菸』，獨自點上一根，繼續道：
「正是因為這場夢境有傳承者的存在，咱們每個月一次的固定徵召才會突然變為臨時徵召，結束這次夢境後，固定徵召的期限也不會刷新，相當於平白無故要多經歷一次夢境。」
對於尋常夢魘來說，在每個月的固定的時間點有一次進入夢境的機會，被稱之為徵召。
夢魘可以拒絕當月的徵召，最多連續拒絕兩次，總計獲得三個月的休息時間。
如果連續拒絕兩次之後，那麼第三次徵召將變更為強制徵召，夢魘不再有拒絕的權利，在大彼岸的強制措施下必須進入下一場夢境。
夢境中危險重重，死亡率比上戰場還高，所以多數夢魘都會休息滿三個月，等到強制徵召時才進入下一場夢境。
畢竟，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急著進入夢境送死。
但有一種特殊情況會打破規則，讓夢魘們不得不中斷休息，毫無徵兆的上戰場加班，那就是沒有規律可言的臨時徵召。
出現臨時徵召就意味著此次夢境有傳承者的參與，重炮不知道大彼岸是怎麼徵召傳承者的，只能從臨時徵召的奇怪時間點上猜測傳承者與尋常入夢者不一樣。
知曉臨時徵召的意思後，李南柯心說，我觀想禁忌物進入夢境沒有按照大彼岸的規定時限來，要讓你們也加入多人模式，可不就得中斷假期來臨時加班麼。
「不會刷新固定徵召的期限？」本來風鈴聞到煙味有些蹙眉，此時瞪圓一雙大眼睛，「那我們下個月豈不是又得參與一場夢境，哪有這麼不講規矩的！」
「你以為是這是什麼地方，還跟你講規矩……我們夢魘都是一群在生死之間掙扎的可憐蟲，大彼岸掌控著我們的生命，它的規矩就是無法逾越的規則。」
重炮搖下車窗，深吸一口噴吐煙霧，神色憂慮的繼續道：
「多經歷一次夢境也就算了，有傳承者在，還會讓這場夢境的難度提升……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難度提升……李南柯心中一動，沒有提出疑問。
果然，風鈴立即大呼小叫道：「平時的夢境已經夠難了，現在還要提升難度？就因為這個什麼傳承者？」
這小姑娘還真是貼心，把我想問的都說了。
「不然呢，咱們以往經歷的夢境不乏生死危機，但只要不主動挖掘隱藏節點作死，活下來的概率還是不小的，即便這是一種無奈之下的錯誤選擇……」重炮作為肉體系強者，肺活量極為誇張，一根煙兩三口就吸完了。
他不待煙燃盡，又掏出一根新的對著滾燙的菸頭續上。
「隊長，你能不能別抽了，還有別人在呢。」風鈴眉頭緊蹙，看了副駕的李南柯一眼。
「沒關係，我不介意的。」李南柯微笑回應道。
「不願意聞你就換前面那輛車跟鷹眼坐去，夢主都說沒關係……」重炮見少女怒目圓睜，他神情一僵，臉上裝作無事發生，手上不動聲色的把煙一扔，繼續道：「我剛剛說到哪了？」
風鈴見隊長默默扔了煙，臉色稍霽，道：「不作死就不會死，還有錯誤選擇。」
「對……不主動挖掘隱藏節點的話，就不能獲得高評分，也無法得到一些珍貴的獎勵，但活下來的概率無疑大大提升了。」重炮砸吧砸吧嘴，感覺不叼點東西心裡總是痒痒。
他掏了掏一旁的扶手箱，竟然找到一小罐口香糖，扔一顆到嘴裡，咀嚼道：
「之所以說是錯誤選擇，是因為只吃低保終究會被淘汰，夢境的難度一次比一次高，如果不能快速的強化實力跟上夢境難度，恐怕到最後，關鍵節點的難度對我們來說都會變得難以承受。」
風鈴張了張嘴，輕聲道：「其實我們也可以嘗試挖掘隱藏節點。」
「怎麼，你活膩歪了？」重炮瞥了後視鏡一眼，名為風鈴的少女還在讀高中的年紀，「好死不如賴活著……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了。」
重炮的眉宇間略顯落寞，下意識的又要摸煙盒，卻想起風鈴的警告而停住手。
后座的少女見此情形不知該說什麼，她伸手拿來煙盒，猶豫了一會兒，從中取出一根煙，看向李南柯道：「你真的不介意吧？」
李南柯點點頭，示意不用管他。
風鈴笨拙的點著煙，塞到隊長嘴裡：「最後一根，下車之前不許再抽了。」
「好。」重炮笑了笑，愜意的深吸一口，「扯遠了，扯遠了……其實大多數夢魘也都只吃低保，不過傳承者加入後就不一樣了。」
他不由咬牙切齒：「這幫鱉孫一個個跟不要命一樣，專門找隱藏節點挖掘，好像生怕節點任務難度不夠低。」
李南柯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但情勢不允許自己聲張。
后座的少女有些疑惑：「既然傳承者能一直完成隱藏節點，那他的實力應該比我們普通夢魘強不少吧，如果我們跟他在一個陣營，不是應該慶幸能抱大腿嗎？怎麼隊長你還不樂意跟人一個陣營？」
還沒等重炮回答，她又問道：「而且傳承者挖掘隱藏節點就讓他挖唄，關我們什麼事？」
「你傻啊，觸發隱藏節點會拔高夢境世界的整體難度，甚至還會改變後續關鍵節點的內容，令所有關鍵節點的難度大幅度提升。」
重炮伸手彈了彈菸灰，神色凝重的繼續道：
「別忘了這場夢境是陣營殺戮模式，同陣營的夢魘領到關鍵節點任務都是一樣的，一旦傳承者觸發隱藏節點，那該陣營的其他夢魘都需要被迫接受更高難度的節點任務。」
「你才傻，我又沒攻略過隱藏節點，怎麼會知道這些？」風鈴撇撇嘴，取出一根短小的法杖，一下一下的戳著駕駛座椅背。
重炮感受到少女的不滿，咧嘴一笑道：
「所以，傳承者在哪個陣營，哪個陣營就要遭殃。現在是陣營殺戮模式，已經有兩個強大的敵對陣營威脅在前，如果再去挖掘隱藏節點，增加本陣營全員在關鍵節點上的難度……這簡直就是嫌命太長了。」
李南柯暗自皺眉。
如果在一場夢境中只是完成關鍵節點的話，確實如重炮所說，能把難度降低很多。
可李南柯用來提升實力與階級的主質、特質基本都在隱藏節點裡，不挖掘隱藏節點就難以提升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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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他經歷的夢境難度都相比之前的大幅度提升，想像一下，若是他之前沒有攻克隱藏節點，沒有獲得二階獸性主質，就去『人偶與天使』的世界會是怎樣的一副慘狀。
估計連前幾個關鍵節點都無法完成，就死於怪物之手或是被大彼岸抹殺了。
再往前推幾個夢境世界也一樣，若是沒有相關的主特質提升實力，他早就死了
傳承者獲得特殊力量體系的同時，似乎也失去了如普通夢魘一樣的吃低保資格。
他不得不去主動尋找隱藏節點，攻克更高難度的隱藏任務。
「要是傳承者在不死者陣營，那我們不能跟他打個商量，讓他別挖隱藏節點嗎？」
風鈴見越戳隊長這貨越樂，沒法辦只得收回法杖，繼續道：「大家都是一個陣營的，好好商量一下應該能解決問題，不然如果大家因為更難的節點任務而死傷慘重，最後陣營積分為負數，那麼傳承者也會被大彼岸抹殺吧。」
重炮深吸一口氣，隨手丟掉菸頭，露出『你還太年輕』的笑容道：「夢主，你也是老江湖了，來幫我告訴這小丫頭為什麼。」
李南柯可不是什麼老江湖，他還是第一次參加輪迴多人模式的菜雞。
不過他沒有露怯，對著后座的少女道：「其實很簡單，只要你代入一下傳承者的身份就明白了，像這種敢一直挖隱藏節點的狠人，哪一次夢境不是遊走在生死邊緣，他連自己的命都不當回事，會因為顧忌我們而放棄隱藏節點？」
「如果傳承者在每場夢境中都能深挖隱藏節點，那他的實力必定非常強大，至少比咱們普通夢魘要厲害很多，對於傳承者來說，只要其他陣營死的人更多，積分更低就行了……至於我們，死幾個就死幾個。」
「只要其他陣營死的人更多，積分更低……」風鈴咀嚼這句話的含義，感受到了字裡行間的殘酷。
「對，就是這個道理。」重炮笑著點點頭道，「他一個人接觸隱藏節點，整個陣營的人都會被連累，而且這種人多半不會只挖掘一個隱藏節點就罷休，一定會把能找出來的隱藏節點全都攻克了……簡直是不顧別人死活的害群之馬。」
李南柯再次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但情勢仍舊不允許自己聲張。
重炮繼續道：「我聽說擊殺傳承者似乎能得到極其豐厚的獨特獎勵，可以讓人實力大增，不知道這擊殺受不受陣營限制，也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你聽說過沒有？」
「還有這種獎勵？沒聽說過。」李南柯嘴上若無其事的回應，心裡卻咯噔一下。
大彼岸的提示警告，讓他在進入多人模式初期時，非必要情況下別暴露自己傳承者的身份，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不知真假的原因吧？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這傳言就不再是傳言，而是事實了……
風鈴把自己代入傳承者的角色，思索片刻後說道：「如果我是傳承者，聽到這樣的消息後，我肯定會選擇隱瞞身份，先潛伏在暗處，觀察局勢，再根據實際情況採取行動……」
「不錯，你學聰明了。」
「我一直很聰明，倒是隊長你太笨了。」風鈴白了隊長一眼，繼續道：」按照隊長你說的陣營劣勢，我們不死者陣營的夢魘整體實力不如人類陣營，既然人類陣營的夢魘是最強的，那麼相比普通夢魘更強的傳承者，不出意外的話也肯定在人類一方啊。」
此話一出，重炮明顯愣了一下，似乎之前都忘了這茬：「確實，不出意外的話，傳承者在人類陣營的概率非常大，更應該擔心的是人類方的夢魘。」
不好意思，已經出現意外了……李南柯心說，他這個傳承者就在不死者陣營，要是陣營實力平衡定律仍然生效，那麼人類方的夢魘只會更加的強大恐怖。
兩輛越野車在緩衝區搜尋許久，前方車輛負責瞭望觀察的鷹眼兩隻眼睛都瞪酸了，也沒有發現其餘不死者與夢魘的蹤跡。
眼見夕陽西下，即將步入黑夜，眾人便放棄了對友軍夢魘的搜尋，趕往臨時政府的所在地——安全區。
經過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夜幕逐漸降臨，天邊的血紅色霧氣變得更加濃重。
兩輛越野車緩緩靠近安全區的入口，高大的圍牆和嚴密的防禦工事讓人感到一種重回文明社會的秩序感。
安全區入口處設有嚴格的檢查站，幾名穿著防護服的不死者守衛正認真檢查每一輛車和乘客的身份。
一行人都有不死者的身份，不必擔心會被誤認為墮鬼而被原地擊斃。
不過越野車上載著的那個五花大綁的人類倖存者，令幾人受到了不同常人的優厚待遇。
「上交倖存人類，大功一件，這是你們的獎勵。」
檢查站的領頭不死者穿著熨燙整齊的白襯衫，卻披著一件與裝束風格不符的短款黑披風。
黑披風上刻畫著眾多血色紋路，那是官方不死者才能擁有的吸血牙裝——一種根據BOR寄生體開發的神奇裝備。
平時它保持著衣裝的防具外觀，戰鬥時則能變形化為活物，擁有吞噬吸血的強悍能力。
領頭不死者遞來一個小手提箱，打開一看，其中裝著的是滿滿當當的血淚晶。
「長官，聽說最近政府正在招募戰鬥人員，你看能否幫我們引薦一下？」重炮很是恭敬的詢問。
「招募……今天是最後一天，已經結束了，想要參加測試再等半年吧。」
「什麼，結束了？」重炮明顯愣了一下，他很快反應過來，立即道：「長官，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是真心想加入組織的。」
「沒有這樣的先例，而且你們問錯了人，招募的考驗測試不歸我管。」領頭不死者說完便轉身離去。
李南柯與重炮對視一眼，心中預感不妙。
恐怕看似簡單的關鍵節點一，實際上沒那麼容易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