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 葉煩無法拒絕:「我不知道他——」看向蘇遠航,「有沒有跟這位同志說過我為什麼幫你們?」
辦事人員點頭:「應該的。軍民一家親。我此次過來還有一事,代表市里和小蘇, 現在要叫蘇廠長,和蘇廠長跟耿團長談這事。」
葉煩不禁問:「口頭約定啊?」
太草台班子了吧。
辦事人員笑:「哪能啊。古人都知道擊掌為盟。」
葉煩:「那你跟他簽五年吧。上面不可能讓他在這裡太久。」
公社主任向上面匯報的時候雖然不是說「葉煩說」就是說「我兒子說」,但重點一點沒落,包括葉煩說她只負責五年。
革委會討論此事時算過,蘇遠航平均每年跑兩次首都, 五年也足夠他拿下首都市場。屆時有沒有葉煩這條線都無關緊要。
辦事人員:「耿團長沒出去吧?」
葉煩:「沒說晚上不回來。」
天氣炎熱,島上還沒招待所,辦事人員不想去書記家住, 看到他磨磨唧唧又固執的樣子就不痛快, 聞言起身告辭。
蘇遠航怕她不知道路,騎車陪她過去。
倆人一走,大寶拉開門,瞪著眼珠子看著媽媽。
葉煩朝他招招手。
大寶一動不動:「說話不算話!」
葉煩:「你問媽媽要不要做生意,媽媽說不做。現在也是啊。」
「可是, 可是——」
葉煩搖頭:「上班不是做生意。蘇遠航還說我不用天天去菜市場。我就算不上班也要買菜啊。再說了,菜市場離咱家這麼近,在那邊不是跟在家一樣嗎?」
「可是你, 你是會計啊。我聽見了。會計很忙, 我知道。」
葉煩過去抱起兒子:「二寶呢?」
「你又說別的!」
葉煩抱他進屋:「二寶睡了?熱不熱啊?大寶, 先下來,媽媽抱妹妹去客廳睡,」一手抱著女兒, 一手拉著兒子的小手, 「你見過這裡的供銷社吧?」
葉煩去供銷社買汽水的時候大寶看到過:「又要說什麼?」
葉煩把女兒放椅子上, 給她蓋上肚子:「這裡的供銷社是不是很小?因為人少。人少東西少,媽媽想忙也忙不起來。」
「我小時候你就這樣說。」
葉煩哭笑不得:「敢問你現在幾歲?」
「我,我跟二寶一樣小的時候。」
葉煩心說你那時候還不記事:「媽媽騙你你就叫苗苗幫你寫信告訴姥姥奶奶?」
大寶氣鼓鼓的小臉癟下去,爬到她腿上:「你說的啊。」
「騙人小狗!」葉煩捏住他的小臉:「還要汪汪叫!」
大寶立刻跟媽媽和好。
葉煩:「困不困?」
蘇遠航來之前大寶的鞋都脫了,準備爬到椅子上睡午覺。
「困了。媽媽,我睡著了,你會走嗎?」
葉煩:「椅子這麼窄,你倆睡著滾下來摔傷了怎麼辦。媽媽在這裡看著你倆,順便給首都供銷社主任伯伯寫信告訴他這事定了,再告訴他這裡有什麼。」
「為什麼啊?」
葉煩:「海帶對身體好,可首都沒海帶,這裡多得吃不完,蘇遠航的這個廠就是把這裡的東西運往首都,在媽媽以前工作的供銷社賣。放心睡吧,媽媽真不用天天上班。」
其實首都有海帶。可是渤海、黃海的海產經過幾手送到海店供銷社沒有東海直達便宜。渤海要用火車皮送干海鮮,運輸成本下來了,一車皮太多又不好賣。橫山有吃不完的干筍和橘子,價格便宜,正好首都稀缺,連同海鮮一車皮送過去幾天就賣光。
不得不說也是巧了,換個省葉煩都不敢承諾五年,因為往北的特產在首都不稀奇,往南路遠不合算,還沒用直達的車。
天一擦黑耿致曄就回來了。
葉煩正在做晚飯,大寶和二寶蹲在院裡數螞蟻。
耿致曄到廚房看一眼,葉煩用爐子煮麵,不需要他幫忙,他就出去把倆孩子拉起來洗手。
大寶趁機問他爸知不知道他媽要上班。
耿致曄點頭:「蘇遠航跟我說了。不希望媽媽上班啊?」
「媽媽好忙。」大寶不希望媽媽忙的不著家。
耿致曄:「島上事少,你媽沒什麼可忙的。」
大寶的眼睛一亮,爸爸也這樣說,看來媽媽這次沒騙他。
七八里外的蘇家可不像葉煩家這麼和諧。
蘇遠航比葉煩大兩歲,但他沒葉煩上學早,又因島上沒高中,他爹擔心他年少心性不定跟人學壞了,叫他小學留一年級,結果正好跟葉煩一樣,高考那年高考停了。
誰都沒想到的事,蘇遠航不能怨他爹。
現在又有機會出人頭地,他爹擔心這擔心那,蘇遠航沒忍住跟他爹頂幾句,他爹倔脾氣上來,爺倆差點大打出手。
鄰居聽到動靜過來把爺倆拉開,就問蘇遠航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哪能跟他爹吵鬧。
蘇遠航就把食品廠的事告訴街坊四鄰。
鄰居們一聽這是天大的好事,又埋怨老書記不該數落兒子。蘇遠航不光有工作,還是正式工,他應該高興。公社書記就問鄰居萬一賣不掉拉回來怎麼收場。
蘇遠航還沒說話,鄰居說做生意沒有穩賺不賠的。試過至少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再者說了,革委會都不怕給蘇遠航和葉煩發工資,他們怕什麼。
退一萬步說,沒成也沒什麼損失,山上挖的筍,摘的橘子,趕海撿的東西,都沒花錢買。權當被颱風吹走了。
公社書記無言以對,就很失望地說:「隨便你們吧。我不管了。」
鄰居拉著蘇遠航出去問什麼時候去首都。
面對鄰居的殷切希望,蘇遠航不敢吹牛——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現在騙人,以後真沒臉出門。蘇遠航就說相關手續還沒下來,食品廠連個牌子都沒有,還要打掃辦公室,現在食品廠又只有他和葉煩兩人,葉煩要照顧孩子——
鄰居打斷,叫蘇遠航明天一早來找他們,缺什麼大家一起想辦法。
翌日,蘇遠航還沒吃飯鄰居就在門口等著。
蘇家所在的大隊隊長還把手扶拖拉機開出來,載著蘇遠航和鄰居們去菜市場。
菜市場全稱農副產品市場,有三間空房間,大隊長就說用木板隔出一間當辦公室,兩間當倉庫。江南雨水多,房頂牆壁都要修,地上再鋪石子和木板,以防積水返潮。這些東西家家戶戶幾乎都有,鄰居們七嘴八舌替蘇遠航定下來。
鄰居們這麼積極不光因為他們沒錢,還因為蘇遠航昨晚說以後缺人手就從各大隊找,賺的錢上交一半,一半所有人平分。
兩天,三間辦公室煥然一新,辦公室門口有一個牌匾,蘇遠航找下放到島上的老師寫的。兩張辦公的桌椅是兩個大船主贊助的。
十幾個參與改造的爺們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確定萬事俱備,叫蘇遠航請葉煩。
葉煩家離菜市場不遠,可一來一回也要十幾分鐘,大隊長就開車送他過去,又開車帶葉煩娘仨過來。
大寶看到辦公桌就瞪他媽,這就是你說的不一樣嗎。
蘇遠航疑惑不解:「大寶怎麼了?」
大寶很生氣:「我不想和你說話!」
還沒到眾人腰身的小豆丁說出這話只會令人發笑。眾人忍俊不禁。大寶氣得小臉通紅。
葉煩趕忙放下二寶蹲下哄他:「大寶擔心我忙起來顧不上他和二寶。大寶,媽媽答應你,無論忙不忙,等你放寒假咱們都去姥姥家。好嗎?」
大寶問:「今年嗎?」
葉煩點頭:「放心了吧?可以親自告訴姥姥媽媽騙你。」
大寶大聲澄清:「我不是告狀精!」
當著眾人的面小孩要面子,葉煩點頭:「媽媽知道。大寶最講道理。」
大寶點點頭,還算媽媽了解我。
葉煩起身:「和妹妹在門口玩一會,媽媽跟叔叔伯伯們說點事?」
蘇遠航的遠房弟弟說:「我去外面看著他倆。」
蘇遠航給葉煩介紹:「他是我一個叔叔的兒子,叫蘇運城,今年二十一,還沒結婚,有需要的話可以在這邊看倉庫。」指著辦公室旁邊兩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倉庫。夠嗎?」
葉煩點頭:「堆滿夠裝一火車皮。我可以留在辦公室看著。你負責外面的事。他可以跟車,但一個人太少。雖然今天出發明天到,可火車上不安全。」
開車接葉煩的大隊長問:「你看我們誰合適?」
葉煩:「只用自己人難以服眾。」
門外的蘇運城往後踉蹌一下撞到牆上,疼痛讓他清醒過來,猶豫再三,走到門口:「那,我算了吧。看倉庫誰都能看。」
葉煩很意外,不錯,是個好小伙子。葉煩笑道:「我還沒說完。我一開始找的是蘇書記。不是你哥出面這事辦不成。憑這一點也該給他個名額。」問大隊長等人,「還不知道吧?」
蘇遠航的鄰居笑道:「怎麼可能不知道。老書記說你倆年輕成不了事。爺倆因為這事差點打起來。要不是我感覺不對跑得快,他還在醫院躺著呢。」看著蘇遠航問:「沒敢告訴葉,葉會計吧?」
葉煩:「還有這事?那現在呢?」
大隊長搖頭:「老書記固執。還是覺著不成。前幾天過來看一眼,正好牌子沒安,桌椅都在外面,說咱們就是一草台班子。」
父親這麼不給面子,蘇遠航很不好意思,臉色慢慢變得通紅通紅,跟八年前乍一聽到停止高考時一樣難受。
葉煩見他這樣心裡有氣,被老書記氣的,「我原計劃慢慢來,看來不快不行。你爹天天唱衰,沒等咱們開始大家的心氣就散了。我回去就給首都寫信,趕在八月十五前出一批貨。」見大隊長想說什麼,「別急,出貨需要運輸車,運輸車得找運輸廠或車隊。這裡離碼頭近,就用島上的車。裝卸貨都用島上的人。這些年工資幾乎沒漲,以前裝卸貨多少錢,現在也是多少錢一天,對外就說臨時工。船先不給錢,我記下,收了錢給大隊。現在大船都是公家的吧?」
大隊長點頭:「我們隊的大船屬於我們隊。誰要用就給點租金。」
葉煩:「大概需要五六個裝卸工,還需要挑貨整理貨物的。還需要一兩個跑造紙廠買紙箱買紙的。不過咱們剛起步,買紙箱的事,蘇遠航,交給你。順便問問市裡的供銷社要不要首都特產。需要多少都讓主任跟你簽合同,貨到付全款。概不賒帳!否則都是替他們打工。」
蘇遠航點頭:「還有嗎?」
葉煩對大隊長說:「除了蘇運城,再招十個臨時工,一個村一個。包裝挑貨的可以找女人。知道人選該怎麼選吧?」
蘇遠航所在的蓮華大隊的大船主今天也在。葉煩一聽說公社書記為難他兒子,瞬間火氣上來,這點和他投脾氣,以至於八年不敢冒尖的大船主忍不住說:「先挑窮的。」
葉煩:「只是這樣?」
大船主被問住。
葉煩:「窮分很多種,有人因為懶,有人因為惹是生非家產都賠了。有人因病致窮。如果家裡有能出海打魚的壯勞力,這樣的家庭也不考慮。老弱婦孺最艱難。老人女人不能搬貨,就來這裡看倉庫挑貨。」提醒蘇遠航,「以後這麼挑人。但是也不能因為同情心把人都招過來。」
大隊長贊同:「貨賣出去家家戶戶都能分到錢,到時候日子就好過了。再說,還有大隊部。就是大隊部沒錢,坐山靠海也餓不死。」
葉煩:「蘇遠航,你沒經驗,慢慢來。特快信一來一回也要十天。對了,跟車人——」看向那個大船主,「你和蘇運城。」
大船主不敢信,簡直眼冒金星:「我?」
葉煩對大隊長以及其他人解釋:「蘇運城年輕,能撐一天一夜不睡。夜裡火車到站的時候他可以下來看看有沒有人扒火車。雖說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可生意還是生意,必須找個見多識廣的跟他去首都。不是這位同志也是別人。」
眾人恍然大悟。但還是有人說:「可以學啊。」
大隊長:「去哪裡學?現在哪還有人四處跑生意。再說了,我們去首都,一火車皮東西,出點岔子怎麼跟鄉親們交代?都不夠老書記自己罵的。」
葉煩點頭:「蘇遠航,第一次你也去,錢貨都由你和書記談。我改天把去年供銷社賣的海鮮干筍橘子價格寫下來,你抽空背下來,談的時候心裡有底。還有,第一次可以只拿押金。我以前工作的供銷社有錢,主任要說付全款你也別客氣。主任說他吃不下那麼多貨趁機壓價,你就說沒關係,可以找別的供銷社問問。我一會就把東城西城供銷社地址寫給你。問誰介紹的,就說葉煩。這兩家不搭理你也不用慌,還有申城。」
陳小慧那麼好心提醒她耿致曄心裡有人,又替她在鄉下待七年,自己也該有所表示。
葉煩神色篤定,不慌不忙,蘇遠航就像有了主心骨,「那邊你熟,聽你的。我明天去運輸隊。運城識字,他可以和,這位叫蘇多福,也算我們本家。」
那位大船主笑笑:「謝謝葉會計——」
葉煩搖頭:「不用謝。你恰好在這裡罷了。謝我不如說你運氣好。」
蘇多福:「對對,說謝太虛了。葉會計,你放心,去的時候運城看車,回來我看車。」
葉煩:「錢放好。」
蘇多福點頭:「錢在我在,我不在錢也在。」
可真貧啊!葉煩笑著搖搖頭,問蘇遠航辦公室有沒有紙和筆。
辦公室很乾淨,除了桌椅什麼也沒有。
葉煩見他一臉抱歉,不在意地說:「改天去我家拿吧。先統計貨物,需要紙箱就出海,需要木箱就找島上的工匠。該多少錢給多少錢。你沒錢找我拿,我先墊著。包括去首都的路費和伙食費。我先拿五百。」
蘇遠航慌忙說:「不用這麼多。」
蘇多福:「葉會計這麼說是怕你回頭不敢問價。先去車隊問問從碼頭到火車站需要多少錢。出發前再找葉會計拿錢也不遲。」
葉煩點頭:「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大隊長要開車送她。葉煩也沒客氣。
到家葉煩就問大寶:「媽媽有沒有騙你?」
大寶:「媽媽下班了?」
葉煩點頭:「媽媽七天前就上班了。」
一周前葉煩成為食品廠正式工,工資從七天前開始算,再過幾天就能拿到這個月工資。七八塊錢,下個月買菜錢有了。
「小葉,在家呢?」
葉煩:「是不是苗苗媽媽?」
大寶跑到門邊看一下就回頭說:「是的。」接著朝外喊,「莊姨姨,我媽媽在家,你進來吧。」
莊秋月進來,大寶才看到她身後還有一人,「媽媽,還有花姨。」
葉煩拿出兩個玻璃杯倒兩杯水,請兩人坐下。
劉桂花直性子,快言快語:「你知道我倆來啊?」
葉煩笑著說:「我剛到家,椅子還沒坐熱你就來了,肯定盯著我呢。沒事盯著我幹嘛啊?」
劉桂花見她沒生氣,就放心問:「聽說菜市場旁邊新開了一個食品廠,你是會計?」
葉煩:「說是食品廠,其實是貿易公司。」
公司對二人而言太高大上,兩人不由得坐直,聽她細說。
葉煩:「食品廠需要加工食品,有自己的食品吧?我們不是。我們找村民拿貨,賣給供銷社。說難聽點就是二道販子。」
劉桂花震驚:「現在能這麼幹了?」
葉煩笑著搖頭:「當然不行。所以叫食品廠啊。二道販子賺錢揣自己兜里。我和廠長蘇遠航拿工資,上面發工資,賺的錢所有漁民平均分。你倆肯定好奇既然是橫山公社的事怎麼叫我當會計。因為他們沒門路,需要我的關係把東西運到首都。」
劉桂花脫口而出:「不是因為耿團長?」
葉煩:「外面都這麼傳的?」
莊秋月驚訝:「你知道?」
葉煩哪能不知道,笑著說:「誰人背後無人說。我還知道有人嫉妒我。因為不遭人妒是庸才啊!」
劉桂花驚得沒坐穩身體後仰:「你,你都不生氣?」
葉煩:「大寶剛剛還擔心我有了工作沒空陪他和二寶,我哪有時間生氣。再說了,跟一群不如我的人置氣,犯得著嗎。等我拿到工資,我就叫去首都送貨的同事幫我買烤鴨滷雞。大寶,二寶,以後你倆左手拿著雞腿右手拿著鴨腿,哪裡人多去哪裡吃。」
莊秋月失笑:「你會氣人!」
劉桂花問:「送貨需要人吧?」
葉煩:「您別想了。島上上萬人等米下鍋呢。」
劉桂花聽多了風言風語,以為食品廠是耿致曄幫葉煩辦的:「漁民以後不打魚了?」
葉煩:「實話告訴你,廠長家也只有一個名額。還沒敢給近親。其他人一個大隊一個。算上我,十三個人。五成老人小孩,四成漁民出海,還剩一成在家也有上千人。」
莊秋月拍拍劉桂花的手:「人家靠天吃飯也不容易。咱們家再難還有工資。」
劉桂花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葉,讓你看笑話了。」
葉煩:「我理解。要是我自己的廠肯定優先考慮咱們自己人。」
劉桂花點頭:「你想知道我們怎麼知道的嗎?」
葉煩果斷搖頭:「不想!」
劉桂花噎了一下。
葉煩道:「知道了想氣她們的時候還得在她們跟前演戲。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二人啞然。
大寶忍不住問:「媽媽,不寫信了嗎?」
莊秋月下意識問:「什麼信?」
葉煩:「在食品廠跟蘇廠長說我回來就給首都供銷社寫信,出貨前給他們拍電報,由他們出錢租車去火車站接貨。」
莊秋月起身:「這事要緊。你忙吧。改天來——明天不上班吧?」
葉煩搖頭:「工資少,需要我幫忙賣出去,還要我管帳,蘇廠長怕我不想干就叫我在家辦公。」
莊秋月說句挺好就拉著劉桂花告辭。
葉煩揉揉兒子的小腦袋:「大寶不說媽媽都忘了。」
大寶其實不想聽倆人絮叨:「媽媽,你說烤鴨,真的嗎?」
「當然!但不是現在啊。」葉煩起身:「二寶,別坐地上,地上髒。」
大寶把她拉起來,扶著妹妹爬到椅子上,兄妹倆肩並肩看小人書。
葉煩拿著信紙出來看到倆孩子手裡的書,決定再給小姑子寫封信,叫她挑幾本小人書,屆時叫蘇遠航捎過來。
葉煩給主任的信簡單,就說農曆八月初可以出一批貨,如有需要,儘快回復。
供銷社最近可不好過。
葉煩走後耿致勤去過收購站——搶貨。
收購站苦「葉」久矣,聽說葉煩走了,認為供銷社其他人不足為懼,等耿致勤過去,他們就派人搗亂。
耿致勤嘴巴會說,可她畢竟年輕臉皮薄,因為大哥二哥岳父遭到打壓,不如葉煩底氣足,沒收到東西,還被氣哭了。
這麼丟臉的事耿致勤誰也沒說。等到供銷社眼淚乾了,誰也不知道她哭過。大家見她車裡乾乾淨淨,臉色不好,猜到小姑娘受委屈了,第二次就換個人去。
這人厲害,可是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比耿致勤還沒底氣硬碰硬,自然無功而返。
陳小慧終於弄清供銷社的帳,就說她去。可她認為這年頭四處鬧革命,沒人敢不講理。
都有人敢公報私仇,耍無賴算什麼。陳小慧跟他們講道理差點被氣暈過去。到供銷社就罵那些人。罵累了就找耿致勤,問葉煩碰到這種事會怎麼做。
耿致勤難得心平氣和地說:「他們說嫂子不講理,嫂子就叫他們去革委會。他們不敢動手,就嚇唬賣東西給我嫂子的人民群眾,說我嫂子違法亂紀。嫂子就說出了事她負責。後來他們告到上面,說我嫂子擾亂市場。上面來人核實,我嫂子就說老百姓窮得揭不開鍋,以後上你們家吃去。」
陳小慧震驚:「這不是耍無賴嗎?」
耿致勤:「上面的同志也是這樣說的。能讓人吃飽飯,無賴就無賴。她不怕挨罵。有本事就把她抓起來。她也想知道她犯了哪條法律法規。要是沒有,就向上面提意見,禁止供銷社同情吃不上飯的老百姓。禁止供銷社買收購站不要的東西。收購站不是有本事嗎,那全收了。」
陳小慧見主任出來,問主任:「收購站不能收下賣給我們?」
主任:「收購站的東西到我們手裡得加油費和人工費吧?最便宜也沒我們直接找農戶買便宜。我們找收購站買的東西貴就沒法特價處理。那我們就不能買那麼多。」
陳小慧:「收購站不能分三六九等嗎?」
主任點頭:「平時需要一個小時,分開挑選的話需要忙半天。」
耿致勤:「收購站不賣東西沒獎金。除非你給他們發獎金。」
主任點頭。
陳小慧納悶:「我們找農戶買東西也沒少找收購站買啊。」
耿致勤:「怎麼說呢,沒面子吧。還有一點,覺著我嫂子故意挑釁吧。」
主任:「以前他們來送貨,咱們得客客氣氣的,端茶倒水遞煙。不然晚半天,街坊鄰居吃不上菜得氣的罵娘。他們說車壞了,我們就算知道他們故意的也不能說什麼。」
陳小慧想像一下他們在別的供銷社當大爺,到這裡就當他們送貨的,這種落差確實讓人怪難受的。
主任坐下:「也不知道葉煩怎麼樣。有了鮑魚大蝦,還有海帶紫菜,數九寒冬有橘子,誰還去收購站。」
就在這個時候,賣花露水雪花膏的大姐跑過來:「葉會計來信了。」看陳小慧還沒回辦公室,猛然停下,「葉煩,葉煩來信了。」
主任接過去:「陳會計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你忙去吧。」
大姐提醒:「兩封信。還有一封寫給小勤的。」
主任仔細一看,差點把耿致勤的信撕了:「就在這兒看。」說著話把葉煩給他的信拆開,看個開頭,主任就露出笑意,「成了!我去給葉——小勤,你嫂子信上說什麼?」
耿致勤:「大寶的小人書看包漿了,叫我再給大寶挑幾本。」
主任:「你這就去。小陳,下午沒事吧?」
陳小慧為了今天出去昨晚忙半夜:「沒事。」
主任:「你家——我是說葉家離西城的供銷社不遠吧?你提前下班,跟那邊說我有一火車皮南方海鮮,問他要不要,屆時給他一半。」
耿致勤:「下個月中秋,咱們自己賣不完?」
主任點頭:「年輕人,眼窩淺啊。現在想著他們,哪天真賣不完,人家也願意幫咱們。現在吃獨食,回頭他們得拍手叫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