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家門外非公園, 又不是名勝古蹟,來這裡溜什麼彎。葉煩無語又想笑,還得裝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實在不忍拆穿生活窘迫的人。
今兒大寶得上學, 因吃飯晚了去遲了是要鬧的。葉煩得買菜做飯,真就不管他們。他們像是確定葉煩沒跑路,等她家煙囪冒煙就三三兩兩回家。
飯後耿致曄送大寶去學校,葉煩挎著包抱著二寶去食品廠。
十個大隊隊長早已經等候多時。葉煩把二寶給蘇運城:「跟叔叔玩兒去?」
二寶搖了搖頭,下來就往菜市場裡面跑。
這個市場裡的職工多是島上漁民, 漁民自家和親朋好友家的東西被葉煩賣出去,他們因此待二寶極好,不是給二寶個小魚, 就是給她個小海螺。二寶認為這些人同她玩, 就覺著比跟媽媽在一起有意思。
蘇運城說:「葉會計,我看著二寶,你忙吧。」
葉煩叫大隊隊長進來,叫蘇遠航在門外看著,以防有人偷聽。
家屬區所在的這個大隊隊長頭調侃:「怎麼跟做賊似的。」
九個大隊隊長一起瞪他, 瞎說什麼大實話。
該隊長張口結舌:「真——真是啊?」
葉煩把錢和帳本拿出來:「東西是蘇遠航在各大隊部從部分漁民手上收上來的,各位認為錢怎麼分?」
蓮花大隊隊長幫蘇遠航忙前忙後的時候聽葉煩和蘇遠航聊過幾句,雖然沒說具體怎麼分, 但他大概知道怎麼分不會出事:「多少錢收的給人多少錢。賺的錢去掉本錢, 各大隊平分。」
葉煩點頭:「只能這樣。如果不把漁民的那份錢去掉, 那些賣給我們東西的漁民今天就敢上告革委會。如果其他社員,我是指沒賣給我們東西的漁民,不給他們分點, 他們也敢搞破壞。」
有個大隊隊長不禁問:「這樣分的話到每個人手裡可沒多少。」
葉煩:「什麼都沒幹都能分到錢, 一百他們不嫌多, 一分他們也不嫌少,就怕沒有。不過也不能因此過度捕撈。不是擔心你們把近海的魚都撈絕了。」停頓一下,見大家都有認真聽,「咱們這個廠,幹過買賣或有學問的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咱們可以利用漏洞賺錢,人家也可以。」
蓮花大隊隊長不禁說:「咱們過了明路的。」
葉煩:「革委會不是橫山島革委會,是全市人民的革委會。」
十人瞬間明白,上面可以為橫山島大開方便之門,也可以對別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葉煩:「回去之後跟社員說清楚。往後需要什麼東西需要多少,我會為大家列個清單。十位自己商議,比如這個大隊山上種各種竹子,春挖春筍,冬挖冬筍。那個大隊種黃桃,賣給罐頭廠,別的大隊種橘子等等。大家發揮各自長處。不靠海不靠山也不用著急,踏踏實實種糧食,無論賺多少都像今天一樣分。」
十人下意識點頭。
葉煩:「都沒意見那先這樣。我已經去掉各種成本和該上交的那部分。這次我家這邊的山西大隊最積極,光賣給我們海味的就有二十多家,先從山西大隊開始。」
葉煩給山西大隊兩沓錢,一沓多,一沓少,她指著多的說:「這是漁民的。少的這是大隊部的。你可以徵求全體社員意見,是今天分了,還是等蘇遠航八月十五回來再分。」
山西大隊大隊長不禁問:「我們自己決定啊?」
葉煩點頭:「順便提醒他們這事不許傳到島外。」
蓮花大隊大隊長說:「你放心。平時沒人出去。」
葉煩:「知青?」
眾人如夢初醒,連忙表示他們會交代下去,並非每個知青都是五好青年,每個被下放到此的知識分子都心甘情願。
山西大隊大隊長感嘆:「您想得周到。要讓我們干,最多一錘子買賣。」
葉煩:「回去吧。早上我還沒起,你們隊的社員就把我家大門堵了。」
這事大隊長有所耳聞,笑著把錢塞兜里,到外面看到自家社員,招招手,幾十號人直奔大隊部。大隊長跟大家說明利害關係,眾人都發誓無論誰問都說不清楚。
大隊長先發賣東西給食品廠的漁民的錢。最後一個漁民拿到錢就問:「大隊長,全村平分還有我們的嗎?」
大隊長點頭:「都有。今天分還是回頭分?」
多年來第一次見到天上掉錢,眾人異口同聲——分!
隊長拿出他這幾天統計的社員名單:「每人幾分錢啊?」
漁民立即表示他家八口人,夠八月十五買一斤豬肉。
大隊長:「都不嫌少那就分!」
話音落下,從外面進來一人:「大隊長,我的呢?」
大隊長下意識說:「還沒分。」
來人指著自己:「不是,我,我幫食品廠幹活的錢。」
大隊長無語:「葉會計還能卷錢跑?各大隊的錢還沒分好。大隊找咱們租船的錢還沒給。」
等著拿錢的社員問:「現在分的不包括租船的錢?」
大隊長:「船是集體的,租船錢歸大隊部,留著以後修船加油應急。」
上過學的社員忍不住問:「加一起的話賺得蠻多的。」
大隊長點頭:「很多。葉會計的包這麼鼓,就是報紙我也不敢塞這麼多。」
社員等急了:「大隊長,趕緊的。我家還欠著學校錢呢。」
山西大隊分好,蓮花大隊隊長也到大隊部。
葉煩把最後一個大隊長送走,叫蘇遠航進來,「把大家的工錢和租船錢租車錢分了。」
蘇遠航:「船不是免費嗎?」
葉煩:「送貨那次不要錢,這些天你們來來回回坐那麼多次船都不給人錢,以後誰還特意在碼頭等你們?」
蘇遠航想起昨天到碼頭天都快黑了還有漁船。蘇遠航上了船才知道這幾天都有人在碼頭等他們,頓時很是羞愧:「我這就發下去。」
葉煩:「沒你的。」
蘇遠航點頭:「我知道。我們工資歸上面發。」
葉煩:「錢發下去跟他們說下午過來打包。包裝紙還有吧?」
蘇遠航點頭:「紙箱快沒了。」
葉煩:「用木箱。這次回來大概得空車,正好拉木箱。」
蘇遠航拿著錢出去又退回來:「海店和西城主任要二十箱罐頭。」
葉煩:「各二十箱?」
蘇遠航點頭:「我們到首都第二天中午在供銷社吃的。主任花錢開了兩瓶罐頭,一個蘋果,一個山楂,真不咋地。這話是主任自己說的。」
葉煩記得有黃桃罐頭:「黃桃呢?」
蘇遠航:「也有黃桃罐頭,八毛一瓶。這邊罐頭搭咱們的車運過去可以便宜兩毛錢。」
葉煩:「告訴主任賣七毛。否則明年需要租車費,成本上去,再漲價就不好賣了。等一下,沒跟主任說租車費吧?」
蘇遠航忘了。
葉煩:「別提這事。想好我們給他們多少錢一瓶了嗎?」
蘇遠航問「罐頭?出廠價加運費?」
葉煩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白做工?加上你去首都來迴路費。主任要說太貴了,就把回來路費去掉。等等,你沒跟主任說零賣多少錢一瓶吧?」
蘇遠航:「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就要罐頭,一時忘了出廠價,說咱們這邊五六毛一瓶。」
葉煩:「那就五毛五一瓶給他。他去掉運費,賣七毛還能淨賺一毛。」
五毛五能買一斤偏瘦的豬肉。蘇遠航嫌貴,可至今為止聽她的都沒錯:「我一會去罐頭廠。回來晚了就叫運城和多福大哥幫您收貨?」
葉煩分不清海味好賴,必須有個當地人幫忙。蘇運城年輕力氣大,可以往倉庫搬,蘇多福以前有個大船,什麼海鮮都懂,用他倆很合適。
葉煩點點頭就把門鎖上找二寶回家。
看攤的職工笑著打招呼:「葉會計,下班了?」
葉煩:「錢都分下去了。」
職工又問:「聽說過兩天還有?」
葉煩:「明天還有一趟。再晚的話過了八月十五就沒人要了。我家二寶呢?」
職工朝裡面喊:「二寶,你媽找你。」
「媽媽,我在這裡。」
葉煩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不得不循聲找過去。二寶個不知道怕的蹲在裝海螺的盆邊玩螺。葉煩看著螺一會兒露頭一會兒縮進去就瘮得慌:「二寶,怕不怕?」
二寶抱起一個螺:「不怕。媽媽,給你玩。」
葉煩不敢接:「吃的,不能玩。餓不餓?」
賣螺的職工說她渴了,蘇運城去主任辦公室幫二寶倒水。葉煩朝主任辦公室看去,蘇運城正好端著搪瓷缸子出來。葉煩拉起閨女:「小小年紀學會使喚人了。」
蘇運城到跟前解釋:「不是。二寶要去,我叫她在這裡等著。」
二寶點頭:「媽媽,擦擦。」
葉煩掏出二寶的手帕給她擦擦。二寶氣得跺腳:「髒啦!」
葉煩:「髒了再洗。帶著不用你帶手帕幹嘛。自己喝!」
二寶氣得鼓著小臉接過搪瓷缸子:「就自己喝。」
葉煩問蘇運城怎麼回去。蘇運城說他走回去。他走山路習慣了,到家最多半小時。
葉煩:「下午跟蘇遠航一起過來。明天出貨。」
蘇運城嚇結巴:「明,明天——」
葉煩笑道:「你放心,不到天黑就能湊夠一車。」
蘇運城想說怎麼什麼事到你嘴裡都特簡單。礙於葉煩是會計,又確確實實幫了他們,蘇運城不好當眾質疑她:「遠航哥知道嗎?」
葉煩點點頭,抱著二寶回家。
午飯後,蘇運城到蘇遠航家拿到這幾天的工資才知道蘇遠航並不知道明天出貨。
蘇遠航顧不上喝水,接過妻子遞來的水壺就騎車載著蘇運城拼命往食品廠趕,簡直爭分奪秒。
到食品廠門口,哥倆嚇得差點從車上摔下來——菜市場大門都被各種干海產堵死了。
漁民們一看見蘇遠航就喊:「來了,來了。」
蘇運城嚇得不會走:「怎,怎麼這麼多人?」
蘇多福小聲說:「都來賣東西。」
蘇遠航詫異:「你家還有?」
蘇多福有,留著過節的。這次陪他叔來的。他叔聽了蘇遠航父親的話,蘇遠航去大隊部收貨那天他決定先觀望。聽說蘇多福和蘇運城工資加海貨一次就賺十幾塊錢,蘇多福他叔別提多後悔。
蘇多福朝他叔那邊看一下。蘇遠航低聲罵:「老東西!不是不賣給我?」
蘇多福擔心他叔聽見:「進去吧。我和運城幫你稱。」
蘇遠航發現跟食品廠合作的臨時工都來了,叫這些人在一旁等著分裝。
常言道:一回生,兩回熟。
蘇遠航和蘇多福以及蘇運城都知道一車廂裝多少,大概差不多了就喊停。等了大半天的漁民不樂意。葉煩來得晚,見裡面人多就沒進去,正好聽到漁民抱怨。
葉煩:「只有一節車廂。裝不下叫蘇多福和蘇運城幫你們背去首都?」
漁民被懟,臉色不好:「可是,我們才知道——」
葉煩搖頭:「不可能才知道。昨天蘇遠航到我家天都黑了,今天一早都知道他回來了。沒到晌午你們就拿到錢,怎麼可能才知道。大隊長發錢的時候沒說下午收貨?」
蘇多福叔叔家離食品廠八里,能趕在蘇遠航之前到食品廠,怎麼可能有人才知道。
葉煩:「你們不如說等半天了。」
漁民立即說:「我們就是等半天了。」
葉煩:「別人沒吃晌午飯就來了。」
漁民張張嘴:「哪能這樣。要是下次他們一早來排隊——」
葉煩道:「沒下次。下次去大隊部收。收誰的不收誰的由大隊長決定。大隊長偏向自家人,明年選舉不選他。還有,我們不止要海鮮,還要好的橘子和筍乾。在這裡乾耗著,不如上山看看今年橘子甜不甜。」見眾人臉色好很多,「北方沒橘子,有多少我們收多少。」
擅長擺弄果樹的漁民問:「還跟現在一樣收?」
葉煩問:「橘子林是個人的?」
橘子林跟地一樣是集體的,大家幹活拿工分換橘子和糧食。想到這點,眾人又很失望。
葉煩:「北方冬天橘子貴,就是集體平分也可能比賣海鮮多。」
漁民們忽然想到一箱海帶沒有半箱橘子重。葉煩可能真沒騙他們。
葉煩見有人露出愉悅的表情:「回去吧。都擋在這裡沒法做事。明天出不了貨,回頭都分不到錢。」
眾人終於想到他們的東西沒賣掉,過幾天大隊部分錢也有他們的。雖然很少,也夠給孩子買本子鉛筆。
蘇遠航透過辦公室窗戶看到眾人離去,鬆了口氣:「幸好葉會計在外面。否則都不知道怎麼辦。」
蘇多福:「你是廠長,剛才應該你出去。什麼都指望葉會計,過兩年她隨耿團長調走了呢?」
蘇遠航站起來:「你要給我時間。」
蘇多福:「明天你和運城跟車去首都?」
蘇遠航頓時有點尷尬:「不急,賣橘子的時候再去。」
蘇多福白了他一眼,到外面對葉煩說他知道怎麼分裝挑選,叫葉煩回家休息。
葉煩搖頭:「二寶在菜市場裡面,等她玩累了我再回家。還有多少沒裝?」
蘇多福指著門口堆的海鮮:「七點左右能裝好。不耽誤回家吃晚飯。」
葉煩掃一眼,感覺六點多就能包好,便放心去裡面找二寶。
二寶這次沒玩海螺,拿著筷子戳八爪魚。
葉煩好奇她哪來的筷子,沒等葉煩問出口,賣海產的職工說他給的。葉煩不得不說別慣二寶。職工表示八爪魚不值錢,玩死了也沒關係。
葉煩想起什麼立刻去找蘇多福。蘇多福還在市場門口,見她很是匆忙:「葉會計,二寶沒在裡面?」
葉煩搖頭:「不是。島上有人會做,就是魷魚烤乾了直接吃嗎?還有鰻魚別的什麼魚,你每樣買幾斤,叫主任試賣。島外有沒有加工這些魚乾的食品廠?找他們要幾瓶放在海店供銷社裡試試。以後跟罐頭廠三家裝一車,可以平攤運費,我們也不用湊夠一車才能走貨。」
蘇多福想像一下過了八月十五還能一個月去兩次首都,就算一次五塊錢,一個月也有十塊,還不耽誤出海捕魚下地掙工分,他立刻找蘇遠航拿錢買即食魚乾。
二寶以為媽媽嫌她貪玩不要她,趴趴跑過來:「媽媽!」
葉煩抱起她:「哥哥該放學了。」
二寶揮著小手:「接哥哥放學!」
葉煩抱著二寶出來,不遠處東邊路口聊天的幾人突然噤聲。葉煩本打算先回家,歇一二十分鐘再接大寶。看到這一幕,葉煩朝南去學校。
在學校門口跟住在附近的漁民閒聊幾句,下課鈴聲響起,二寶異常興奮地喊「媽媽」。
葉煩:「去門口等著。」
二寶歡快地跑到門口看到大寶就大喊:「哥哥,哥哥,我在這裡,哥哥——」
大寶的同學齊刷刷轉向他,笑著「哎呦」、「呦吼」起鬨調侃,大寶頓時想裝不認識妹妹。可惜不行,到門口二寶就撲上來:「哥哥,我接你放學!」
大寶捂住妹妹的嘴巴,他同學問:「耿焱焱,你妹妹幾歲?好小啊。」
二寶掰開哥哥的手:「我叫二寶!」
大寶:「誰問你叫什麼?你咋來的?」
二寶沒發現她哥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我和媽媽,媽媽在那兒。媽媽,哥哥來了。」
葉煩過來抱起二寶,要幫大寶拿書包,大寶躲開:「我都大了。」
葉煩失笑:「回家吧?」
大寶先一步跑出去。
二寶又大喊:「哥哥,等等我。」然而她越喊大寶跑得越快。
大寶不等他媽進屋就說:「以後別去接我。我同學都不要媽媽接。」
葉煩:「你同學比你大啊。我看跟你說話的那個,比你高半頭。」
大寶搖頭:「那也不要。」
葉煩笑著說:「下大雨媽媽送你?你撐不住傘,衣服淋濕容易著涼。課本淋濕沒法上課。」
大寶點頭。
葉煩給他倒杯水,拆開蘇遠航昨晚捎來的包,裡頭有午餐肉罐頭,有奶糖,有奶粉,還有麵包。應該是她媽陶春蘭同志去友誼商店買的——供銷社沒有肉罐頭。
蘇遠航說陳小慧跟耿致勤一起送過去的。看來陳小慧就算缺心眼也不想同她交惡。
葉煩問大寶吃什麼,大寶指著午餐肉。葉煩:「午餐肉煎一下香,明早吃。先吃麵包?」
大寶:「姑姑說,麵包夾肉。」
葉煩搖頭:「饅頭片可以,烙餅也行。用東西夾著吃是因為午餐肉油。也可以像吃鹹菜一樣就粥。一塊肉沒有那麼多說法。」
大寶奇怪姑姑為什麼那樣說:「姑姑不知道嗎?」
葉煩:「她認為那樣洋氣。跟以前電影裡放的一樣。電影裡狼吞虎咽不雅觀。我們又不是拍電影。」
大寶伸手:「給我一個麵包吧。」
葉煩拆開一個,給他一大半,給二寶一小半,又往倆孩子兜里裝幾個糖:「吃點墊墊,媽媽去做好吃的。」
二寶想跟哥哥換換,聽到「好吃的」,立刻打消這個念頭。
葉煩又道:「出去玩兒吧。」
大寶在學校憋半天很想出去,但他還是先問要不要燒火。
葉煩搖頭:「用爐子做飯,很慢,你和二寶可以多玩一會。」
大寶拉著妹妹出去。
葉煩想到什麼又往大寶兜里塞個小麵包。
兜里鼓鼓的,大寶很開心,到門外就拆,給妹妹掰一半。二寶為了吃好的搖了搖頭。大寶叼著麵包,給妹妹剝個糖。
貪玩的小孩這個時候還沒回家,在苗苗家門口玩鬧。大寶就拉著妹妹跟人玩。小孩心思簡單,想到什麼問什麼:「耿焱焱,你吃的什麼啊?」
大寶:「姥姥給我買的麵包。」
幾個小孩問麵包什麼包。大寶想想媽媽說的話:「饅頭。」
苗苗妹妹從屋裡跑出來:「饅頭為什麼叫麵包?」
大寶:「洋人的饅頭。」
隨後出來的大弟問:「是不是有的番茄叫洋柿子啊?」
大寶年少懂得少,嘴巴那麼會說還是跟長輩學的,有些話他其實並不知道什麼意思:「是的吧。」
廖家小妹好奇地問:「好吃嗎?」
大寶搖頭:「沒有蛋糕好吃。沒有雞蛋餅好吃。」
幾個小孩很羨慕,問大寶是不是吃過蛋糕和雞蛋餅。
陶春蘭愛給大寶二寶做雞蛋餅,於文桃和耿致勤愛買洋玩意。大寶就說以前吃,這裡沒有,要姥姥寄。
大寶吃完麵包,把糖果掏出來給大弟一個給小妹一個。
葉煩擔心他吃太多不吃飯,給大寶三個糖,大寶還剩一個塞自己嘴裡,對其他小孩攤手:「沒啦。」
二寶有,只夠二寶自己吃的,就跟哥哥學搖搖頭:「沒啦。哥哥,我們回家吧。」
大寶:「媽媽還沒做好飯。」
二寶想回家吃糖,不跟哥哥廢話,轉身就走。
大寶習慣性追上去:「回家幹嘛?」
二寶回頭說:「就回!」說完往家跑。
大寶氣得跺一下腳,無奈地追上去。
幾個小孩看到廖家兄妹手裡的糖果紙很是羨慕,以至於到家忍不住跟媽媽說耿大寶有很多好吃的,有麵包有糖果,耿大寶還吃過雞蛋餅、雞蛋糕等等。
昨晚蘇遠航拎著兩個包裹去耿家有人看到就問他拎的什麼。蘇遠航故意說一包是大寶奶奶準備,一包是大寶姥姥和陳小慧準備的。
有人覺著陳小慧挺好的,葉煩應該也不錯,否則陳小慧不可能給大寶二寶準備好吃的。有人無法理解,認為陳小慧缺心眼,竟然給搶她美好人生的葉煩買東西。有人沒有親眼看到,認為「以訛傳訛」。
葉煩之前從菜市場出來看到幾人在路口聊天,那幾人就是聊這事。其中一人就是田小鳳。她不信葉煩這麼幸運。聽到女兒說大寶的麵包很軟,大寶還有奶糖,給廖大弟和小妹吃不給她吃。田小鳳心裡非常不痛快,脫口而出:「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長!」
大寶晚飯後出去一會哭著跑回來。葉煩問誰打他,他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他要死了。
耿致曄連忙拉過兒子檢查:「哪裡不舒服?」
大寶哽咽著說出被人說他要死了。葉煩問誰說的,大寶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小手指著外面。
葉煩抱起大寶:「我倒要看看誰嘴巴這麼賤!」
耿致曄忙說:「童言無忌!」
葉煩:「小孩子知道什麼死不死,還不是大人說的。你在家看著二寶,別過來礙事!」
耿致曄點頭:「好,我們在家。」
葉煩給兒子擦擦眼淚:「平時那麼聰明,怎麼人家說什麼你都信?」
大寶:「她媽媽說的啊。」
葉煩:「她媽媽懂得多你媽懂得多?」
大寶只顧得跟人講道理,沒講過認為真活不長,以至於把他媽葉煩煩很厲害忘得一乾二淨。葉煩到門口問:「誰說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長?」
玩鬧的一群孩子安靜下來,反應過來看向同一個小孩。葉煩走過去:「你說的啊?」
小女孩八/九歲的樣子,膽子大不怕葉煩,理直氣壯地說:「我媽說的。」
葉煩心說果然是大人嘴賤:「回去告訴你媽,就說葉煩說她放屁,不捨得給你買,實話實說死不了人。再讓我知道她胡說八道,我撕爛她的嘴!」
小女孩頓時覺著丟臉,羞得臉通紅,跑到家淚流滿面。
田小鳳慌忙問:「誰欺負你了?」
小女孩下意識說:「大寶媽媽。」
田小鳳皺眉:「葉煩?我沒找她麻煩,她居然敢欺負我閨女?走,找她去!」
小女孩下意識掙扎。田小鳳指著她額頭:「沒出息的東西。」甩開她往外走,走著走著跑起來,到葉煩家門口就喊:「葉煩,出來,大人欺負小孩,要不要臉?」
葉煩剛給大寶洗好臉:「叫我呢?」
耿致曄:「我出去——」
葉煩抬手把毛巾扔給他:「潑婦不講理,你怎麼講理?不許出來!」到院裡就喊:「我出來了。你誰呀?」
田小鳳沒成想她這麼囂張,噎了一下:「我,你管我是誰!」
葉煩:「既然不說,那我當狗叫!」
田小鳳大怒,上去就撕葉煩。
莊秋月慌忙跑過來拉住她:「你幹嘛?小葉,她叫田小鳳。小田,有話好好說。」
田小鳳甩開她:「這麼大人欺負我閨女,還罵我是狗——」
葉煩:「我都不知道你閨女是誰,你到我門口罵我不要臉,我不罵你是狗,說你是畜生?」
田小鳳抬手給她一巴掌。
葉煩練了多年太極,身體柔軟靈活,輕鬆躲開回她一巴掌,正好打在臉上。田小鳳忘記呼吸,莊秋月嚇蒙了——打人不打臉,要完!
田小鳳回過神恨不得生吞了葉煩,手腳一同上。葉煩已有防備,轉身揪住她的長髮。田小鳳想抓葉煩的頭髮,然而她短髮及肩,又用頭繩紮起來,導致田小鳳什麼也沒抓到。
田小鳳氣得蹦躂著慘叫「我不活了」。
葉煩:「不活死去!」
莊秋月回過神:「小葉,別這麼說話。小葉——」
廖苗苗一把拉開她媽:「甭管。她活該!誰叫她在家說大寶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長。」
田小鳳停止慘叫:「我什麼時候說過?個小丫頭——」
廖苗苗:「你閨女說的。找你閨女去!你閨女把大寶嚇哭,葉姨就說,你再胡說八道,撕爛你的嘴。我在院裡聽得一清二楚。」看到從西邊走來倆人,「你閨女丈夫都來了,自己問去。」
葉煩鬆手往後退。田小鳳轉過身就要打葉煩。然而又被人拽住。田小鳳扭頭罵人,明亮的月光讓她看清來人:「劉嫂子?」
劉桂花找自家孩子回家寫作業,聽到田小鳳要死不活,好奇誰這麼厲害把她逼成這樣就來看熱鬧:「田小鳳,別人不信,我信你能說出這話。」
田小鳳瞬間消停下來。
劉桂花放開她:「回家去!」
田小鳳不服氣:「可是——」
她丈夫大吼:「回家!別在這裡丟人。」
田小鳳習慣性反駁:「我給你丟人了?我——」
葉煩:「回你家吵去!」
田小鳳噎了一下,指著葉煩:「你給我等著。」
到家田小鳳問閨女怎麼回事。小女孩不敢騙她媽,葉煩確實沒碰她。田小鳳要打閨女被她丈夫攔住,她快氣死了,趁著丈夫洗漱就拿出信紙寫舉報信,第二天一早就去郵局。
蘇多福和蘇運城到首都那天信送到總部,田小鳳告葉煩投機倒把,耿致曄包庇。
收到信的同志不認識葉煩,但知道耿致曄。不久前耿致曄低於肉聯廠許多的價格弄到二十頭豬,橫山島駐防部隊留五頭,剩下的都送到總部,總部分到各地。
如果豬是葉煩倒騰的,甭說耿致曄,他們也是同夥。不過總要核實一下。查到葉煩是食品廠會計,幾位負責此事的同志很無語。食品廠歸地方管,不找地方找他們,腦子有病!
島上寄信的人極少,那幾位同志沒費什麼功夫就查到田小鳳。這種小事沒法處罰,幾人找到田小鳳丈夫,管好他媳婦,別再干浪費人力財力的事。
那幾位同志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很多人往菜市場跑,其中一人拉過一個漁民問:「出什麼事了?」
漁民見其穿著軍裝,以為耿致曄手下的兵,想也沒想就說:「蘇運城和蘇多福回來了。葉會計發錢。我們看看這次有多少。」
幾人查葉煩時查到她往首都運貨,也看出食品廠「掛羊頭賣狗肉」。可是漁民這麼高興,首都人民也高興,橫山公社因此願意跟部隊合作,三方有利,無人受損,他們只能當不知道。
不過來都來了,看一眼也無妨。
幾人到菜市場門口看到一個人揣著手從裡面出來,十幾個漁民呼啦啦跟上,高興的像過年。幾人很好奇,想問還沒問,聽到一旁漁民說:「這次又是他們村最多。」
幾人相視一眼朝渡口走去。
到岸上,其中一人問:「他們如果知道田小鳳舉報葉煩?」
另一人道:「輕則趕出橫山島,重則,不好說。」
最後一人道:「沒腦子!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何況上萬人財路。」
田小鳳沒腦子她丈夫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耿致曄現在不知道不等於以後不知道。第二天她丈夫就打報告去地方。
耿致曄回到家問葉煩:「你沒再找田小鳳吧?」
葉煩不明所以:「找她幹嘛?」
耿致曄:「奇怪。她丈夫今天要轉業。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把人逼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