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後面坐著兩名戴口罩的男人。
都是魁梧身材,目光陰冷,令人不寒而慄。
一看就不是好人!
可不等我關上車門,其中一人便猛然探身抓住我的衣服,強行將我拖進了車裡。
「不……」
「救命啊!」
我驚恐萬分地大喊大叫,奮力掙扎。
一方帶著潮氣的手帕,捂在我的鼻子上,我很快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顛簸中漸漸醒來,正坐在後排兩名男人的中間,窗外是向後奔跑的樹林。
綁架?!
我驚慌失措,大腦一片混亂。
「快把我送回去,我爸可以給你們錢的!」
前方司機從車內後視鏡看了我一眼,拍著方向盤嘿嘿笑了。
我左邊的男人笑得更陰險。
「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帶你出來旅遊。」
旅遊?
我曾打算出成績後,一邊打工,一邊旅遊……
突然,我腦子清醒過來,急得額頭青筋暴起。
「不,我要回去參加高考!」
「哈哈,沒糊塗,還記得高考。」
我右邊的男人開口了,「小子,你今年沒機會了。不過呢,還有明年後年,大後年,總能趕上一班高考的車嘛。」
「當公安局是你們家開的,不怕受到法律制裁嗎?」我大聲質問。
「哈哈,那也不是你家開的,他們管不過來!」
三人放聲大笑,尤其是司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笑出來的淚。
我的心情跌入谷底,不得不放低姿態。
「今年的高考對我很重要,你們想要多少錢,才能把我送回去?求你們了,只要我能回去參加考試,今天的事,我保證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他們沒理我,卻覺得我很煩,轎車突然停了下來。
我被粗暴地推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摸摸兜,錢和准考證都在,手包里的考試用品,也一樣不缺。
這夥人,並不是綁架!
那麼,
他們把我劫持到這裡,目的就一個。
阻止我參加高考!
讓我錯失經歷十年寒窗,苦苦等來的人生機會!
放眼四周,都是茂密的樹林,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可悲的是,除了那輛正在駛離的轎車,我竟然無路可走,無人可求!
我甩開腿,拼命追趕著轎車。
一邊追,一邊揮手,一邊哀求。
「停下,停下,求你們帶我回去吧!」
轎車的距離與我越來越遠,我自知再也追不上,試圖用卑微的方式,換取他們最後的憐憫。
我跪了下來,向前伸著手,大聲哭喊:「我求求你們,帶我回去吧,要我做什麼都行,我要參加高考!求你們了!」
一個菸頭從車窗內扔了出來,轎車加速,徹底消失在前方。
我踉蹌著爬起來,看下腕錶,九點三十。
早已錯過了上午的考試。
沮喪,悲傷,絕望,憤怒。
種種情緒充斥著我的胸膛,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爆開。
啊!
我高高舉起手臂,面向天空,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吼。
「你們乾脆殺了我吧!」
聲音裊裊迴蕩在林間,驚走了幾隻樹枝上的鳥兒,扇動著翅膀飛向遠方。
我無助哭喊,生無可戀。
淚眼婆娑看向四周,似乎每棵樹的粗壯樹枝,都能掛起我細長的脖子。
不……
我不能死。
還要參加下午的考試!
哪怕報考末流大學,專科,以我的學習能力,都還有機會。
無論如何,我都要離開這個充滿罪惡的城市,離開這群面目可憎的人。
這條林蔭小路,只能容一輛車通行。
我沿著車轍,朝著來時的路,不斷往回奔跑。
我累得汗流浹背,喉嚨火燒火燎的,也不想停留。
這裡還真是僻靜,一路上,竟然一個人都沒遇見,更沒有一輛車經過這裡,只有我在孤獨地奔跑。
我跑得嗓子冒煙,肺都要炸開,看到路邊有個水窪。
不管不顧地趴下來,喝了幾口混雜著草葉的水,再繼續奔跑。
可我,終究低估了這條路的漫長。
跑出樹林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前方是個面積不小的水庫。
我認識這個地方,東安縣的青雲水庫。
距離縣城還有二十公里。
我累得走不動了,雙腿像是灌了鉛,不停地顫抖。
這時,我看見水庫邊有幾個釣魚的男人,還停著幾輛半舊的摩托車。
我拄著膝蓋,費力地挪向一人,顫抖著手,從兜里掏出一百塊錢。
「幹什麼?」
釣魚男人側過身,疑惑不解。
「大哥,求,求你幫幫我,載我回縣城吧!」
我躬著身子哀求。
「我剛打了個窩,馬上就要上鉤了。」
釣魚男人不想答應,或許他還認為我是個精神病。
「大哥,我要回去參加高考,再晚就來不及了。」
我膝蓋一軟,給他跪下了。
「你,你幹嘛啊這是,快起來。」
釣魚男人急忙攙扶起我,拍了下腦門。
「對,今天是高考第二天,我大外甥老早就去考試了。小兄弟,你不去考場,怎麼跑這裡來了?」
我苦澀地搖頭,翕動著嘴唇,說不話來,只是拼命往他兜里塞錢。
看我實在可憐,釣魚男人決定幫我,衝著不遠處喊道:「老趙,幫我看著點漁具,我先回一趟城,待會就回來。」
我終於坐上了摩托,釣魚男人一路載著我,急匆匆地往回返。
快點!
再快點!
我不斷看表,心急如焚,心中只有一個執念,我要參加考試,哪怕再考一場也行。
終於來到了考場前。
到底,還是晚了!
大門緊閉,最後一科考試,已經開始了十五分鐘。
釣魚大哥幫我求情,換來一頓說教。
我頭一暈,倒在了地上。
眼淚從一個眼角流入另一個眼角,又流進我的耳朵里。
看不清,聽不清。
「小兄弟,去復讀吧,來年再戰!」
釣魚大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一句,將那一百塊錢放到我手裡,嘆口氣,就掉頭離開了。
完了!
一切都無法挽回。
只有兩科成績的我,無論如何也上不了大學。
我真是個廢物。
捏著筆袋裡的英雄鋼筆,我流著淚喃喃道:「姐,對不起,我食言了,上不了大學了。」
我萬念俱灰了好久,才漸漸清醒了過來。
是誰這樣惡毒?
徐麗?
不,她只是個家庭婦女,她的挑唆只有我爸相信。
回想車上三人的囂張態度,他們顯然不怕被抓。
秦少虎!
我終於想起一個人來。
他曾經威脅我,不會讓我順利參加考試。
一定是他安排的這場劫持,卑鄙無恥,喪心病狂。
我猛然坐起身,一拳打在水泥地上,關節滲出了血珠,卻不覺得疼。
老子已經完了,那就一起毀滅吧!
我不會放過秦少虎的!
一定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還有那些欺負過我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都去死吧!
仇恨,漸漸占據了我的整個內心。
我緩緩起身,赤紅著眼睛,握緊著拳頭,沿著街道漫無目的走著。
遍布全身的疲憊,讓我步履蹣跚的像是個老人。
我不介意路人看我的目光,已經沒有了前途,我還會在乎什麼?
直到黃昏,我才來到了家門前。
一個漂亮女孩,正站在門前等著我,微微綻放著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