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
屋內傳出常勇的大聲回應,一邊開門,一邊往身上套衣服。
只是一看到外面站著的谷爺,臉色就沉了下來。
我好像懂了。
曾經有段時間,谷爺就是這樣喊常勇起床上班的。
潛意識裡,兩人都形成了一種習慣。
「不留你們住了,回家吧!」
谷爺的語氣里,竟帶著一絲戀戀不捨,還揉了揉眼角。
常勇並不領情,直接挑明:「你怕過了十二點,我跟你翻臉。」。
「我不怕。」
谷爺輕笑,自信道,「在這裡你動不了我一根毫毛,只是不想跟你鬧騰,破壞了生日的好心情。」
「你為什麼困著她?這很殘忍的。」常勇壓抑的低吼。
「還要我說多少遍?是她願意跟著我,我也從沒強迫過她。今天你也看到了,她有很強烈的表現欲,就是這些年智商有點低,不愛學習。」
谷爺迎著常勇尖銳的目光,繼而勸說:「大勇,都過去了,你有穩定的家庭,兒女成雙,幸福美滿,何必執著呢!」
「可你毀了她!」
常勇額頭暴起的青筋蜿蜒至脖頸,直至淹沒在衣領里。
讓我這個旁觀者很擔心,下一秒,谷爺就會被鐵拳打翻在地,再沒有了下一個生日了。
然後,我也沒了……
「隨便你怎麼說,放人不可能!」
谷爺眼神恢復了冷漠,又補充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有一天,我會落在你的手裡,身披刑具,苟延殘喘。到那時別手軟,早點讓我解脫,去陪伴黃泉下的愛人,便再無遺憾了。」
「我記住了,並將為此努力!」常勇咬牙道。
「到那時,你不要留她在身邊。」
谷爺笑了,格外陰森,不懷好意地提醒:「因為,她會殺了你。」
常勇突然揪住了谷爺的脖領子,將臉湊到谷爺面前,終於沒忍住說出了詛咒的話。
「你,一定不得好死。」
「白眼狼!」
兩道冰寒犀利的寒光從谷爺眯起射出,這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急忙上前拉住常勇的胳膊。
「常局長,咱們該走了。」
「後會……無期!」
常勇鬆開了谷爺,大步朝著樓下走去,頭也不回。
「後會……再見!」
我朝著谷爺匆匆揮了揮手,算是道別了,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酒店門口,一名打著哈欠的年輕人,將手機還給了我。
來到車前,常勇將覆蓋的黑布一把扯下,用力拋到了遠處,將一株盆栽的小樹,籠罩在其中。
我們上了車,常勇鐵青著臉調整車頭,轎車轟鳴加速,直接衝出了大門。
此時,晚上十點半。
植物園裡冷冷清清,路燈昏黃,已無遊客。
很快就來到植物園的門前。
值班的保安聽到呼嘯的車聲,急忙從崗樓里跑出來,忙不迭地開了門,還下意識地打了個敬禮。
出了植物園,常勇的車速更快,像是在發泄。
就在這時,對面來了一輛黑色轎車,速度也不慢。
兩輛車擦肩而過,我還是看到了後排座那個中年男人的側顏,正是林方陽。
他不會也是去植物園吧?
錯不了!
林方陽跟谷爺的關係非同一般,谷爺生日豈能不去捧場,只是他跟那些流氓們不同,得到了單獨接待。
植物園附近本就僻靜,夜晚更是沒個人,車輛也很少。
常勇開出了幾條街,這才放慢了車速,長長吐出胸膛的一股悶氣,聲音沙啞疲憊:「周岩,找個酒店住下,還是回東安?」
「我想回東安,又怕你太辛苦。」我坦言道。
「那就回去吧,我身體還行。」
常勇顯然不想留在這裡,今晚發生的事情,讓他的情緒非常差,甚至不顧跟谷爺的約定,到底在臨行前翻臉了。
那個躺在餐檯上的女人到底是誰?
又跟常勇是什麼關係?
一定非同一般。
這當然都是我不該打聽的,難得糊塗,也是一種處世的技巧吧!
中途加了一次油,常勇目光堅定,穿過燈火闌珊的街道,駛離了平川市。
公路上,夜色更濃。
常勇一邊開車,一邊摸出一支煙,我連忙懂事地幫他點上。
半開著車窗,常勇猛吸幾口,這才恢復了狀態,輕輕嘆口氣。
「今天失態了,讓你看笑話了。」
「常局長放心,我保證什麼都不說,都爛在肚子裡。」
「老痞子,這就是他最後的瘋狂,惡貫滿盈,天都要收的。」
常勇使勁鳴了幾次車笛。
「他可能有預感,所以要退隱江湖了。」
我的話,常勇並不認可,沉聲道:「他就是這一說,不能信的。我太了解他了,不甘寂寞。還說別人表現欲強,他才是最不安分的。即便躲進老鼠洞裡,也不忘發號施令。」
「常局長,他給了我兩塊金條,推辭不下,該怎麼處理?」我詢問道。
「又不能確定是贓物,你留著就是了。」
「可心裡總覺得很彆扭。」
我違心地說道,也是不想給常勇留下貪財的壞印象。
其實,我手裡就有一根來自谷爺的金條,是從我爸那裡得到的,如今就放在辦公室的抽屜里。
還有個小金牌子,給了劉芳菲。
「真不想要?」常勇問道。
「不想。」
「哪天喊著思思,到銀行換成現金,一起去捐給東安縣福利院吧,就當替老痞子贖一點罪孽。」
捐錢有必要喊著常思思嗎?
我不理解常勇這種迷惑的安排,卻只能答應下來。
夜晚開車,當然更要打起精神。
常勇可能怕發困,倒是一直跟我聊著天。
他認為,谷爺將我叫到身邊站著的做法,大有推出接班人的意圖。
一定有很多人猜測我的身份,並為此格外小心。
幸好有面具,那伙人不知道我是誰。
否則,我一定會成為平川市江湖裡,呼風喚雨的人物。
我聽到後格外心驚,連忙表態,絕不會參與到江湖是非中。
我沒有谷爺的狠辣無情,更沒有他的老奸巨猾。
我那點可憐的江湖經驗,還是跟韓風學的,其實也百無一用。
最重要的一點,我沒有谷爺的勃勃野心,成為所謂的大丈夫,轟轟烈烈,頂天立地。
我目前的追求,努力經營公司,努力賺錢,讓自己成為一名真正的有錢人。
午夜十二點,我們還在路上。
突然,常勇猛然停住了車,罵道:「缺德的玩意,真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