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清冷的面容上有些許不適應，她竟是就這麼直勾勾地，用那雙好看的眸子，緊緊注視著李閒。
實際上，她的心底也在飛速思索，到底怎樣的稱呼於他們而言才最為合適。
「夫人可好？」
李閒瞧著宮羽煙的模樣，試探性地輕聲喚了一句。
他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這個稱呼會觸怒眼前他這個身份貴為女帝的便宜老婆。
宮羽煙眼底瞬間閃過一抹冰冷。
她看著李閒，然而片刻後，卻發現李閒的神情並沒有半分不尊重或是戲謔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的腦海之中竟也無端閃過一個怪異的念頭：是啊！他們之間如今連孩子都有了，從這層關係來講，李閒叫她一聲夫人，倒也勉強說得過去了，不是麼？
可還沒等她開口回應，李閒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又趕忙接著說道：「你我之間，現在畢竟也沒什麼名分，哪怕有怡怡在，旁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這稱呼確實有些突兀了。照我看，以後在外人面前，我稱呼你為陛下，也合乎禮儀一些，倘若沒人在的時候，我叫你夫人，或者是名字，這樣你覺得如何？」
李閒一邊說著，一邊暗自慶幸自己想出這個方法。
畢竟猛地要從對威震大乾的女帝的敬畏，轉變成面對所謂『夫人』的怪異心思，這巨大的身份反差，連他自己都覺得轉折力度大了。
宮羽煙聽了這話，微微點頭，輕聲應道：「可以，那你……」
「名字的話，平日就叫你煙兒吧？」
李閒見她神色緩和，心中稍定，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這一聲『煙兒』出口，仿若一顆投入宮羽煙心湖中的小石子，她的嬌軀猛地一震，目光中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
這個稱呼好久沒聽過了……
那不是小時候，父皇和母后對自己的親昵叫法麼？
只可惜，如今父皇早已離世，因為奪位的緣故，母后深居後宮不願意見他，又因體弱多病，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鮮少與她相見。
想到此處，宮羽煙幽幽嘆了口氣，說道：「這樣的稱呼太親昵了，我有些不適應，你還是叫我名字吧，你我之間尚需慢慢熟悉，不過說到底，這都是我自己釀成的局面，與你並無干係。」
「也不能全說是與我無關，雖說當年我是被你強迫的，可六年過去，我也漸漸釋然了。何況咱們還有個乖巧可愛、聰明伶俐的怡怡呢？」
李閒笑著說道，「有她在身邊，我心裡倒也挺開心的，如此一來，往後我來找你，心裡的負擔也能少些，而且怡怡往後隨時能來這邊看望你，也不用擔心被旁人瞧見惹出麻煩，不瞞你說，這半年來，我很少帶怡怡出門，一來怕她身份暴露，二來她心裡其實一直惦記著你，夜裡睡夢中時常呼喊娘親……」
李閒說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滿是溫柔。
對於自己的女兒，她是真的很喜歡。
聽到這句話，宮羽煙愣了一下。
隨後她抿了抿唇，又輕聲說道：「那我今晚，便把女兒接回來吧，先前的那些顧忌，如今倒是沒了，當時是擔心人多眼雜，宮廷之中雖說如今清淨不少，可還有些被收買的眼線，所以怡怡不宜久留宮中，但眼下，應是無人能輕易滲透了……」
言罷，她像是放下了心頭一塊巨石，微微鬆了口氣。
李閒站在一旁，雙手不自覺地搓著衣角，一時間尷尬得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這身份轉變來得太過突然，前一刻還是讓人敬畏的女帝，下一秒竟成了自己那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便宜老婆』。
這讓他只覺渾身不自在，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那怡怡說的外公……也是假的？」
李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開口問道。
「外公？」
宮羽煙微微挑眉，眼神中透著一絲疑惑。
不過轉瞬，她像是明白了過來，點頭應道：「應該是為了防你察覺，隨意杜撰的一個人物，畢竟除了你，怡怡在這世上也沒別的親人了。」
李閒聽聞，心中瞭然，暗暗點頭。
隨後，兩人就這麼安靜了下來，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
寢宮內，靜得有些尷尬。
只有雙方偶爾目光交匯的瞬間，再度分開目光，都透著尷尬。
兩人都仿若懷揣著心事，不敢過多對視。
坐了好一會兒，李閒只覺如坐針氈，實在熬不住這尷尬的氛圍，索性站起身，抱了抱拳，說道：「那我這邊……就先離開了。至於後續上朝諸事，還得琢磨製定具體細則，如今氏族尚未徹底剷除乾淨，不能操之過急，貿然一次性根除恐怕生出變故，不妨慢慢補充些可用之人。雖說他們是朝廷的蛀蟲，可當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缺了大量人手，運作起來難免力不從心。」
宮羽煙『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李閒再次抱拳行禮，而後快步離去。
那背影，竟隱隱透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待李閒走後，青葦仿若鬼魅般悄然現身。
她瞧著李閒遠去的方向，好奇的問道：「陛下……您現在什麼感覺？」
宮羽煙目光依舊凝視著李閒離去的那扇門，沉默片刻，反問道：「你覺得他，會是一個合格的皇后麼？」
青葦聞言，明顯一愣，嘴巴微張，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她才支支吾吾地回道：「陛下……我覺得……」
「有話直說，不必吞吞吐吐。」
宮羽煙直接打斷她，語氣帶著幾分催促，她最煩支支吾吾的不說話的人了。
青葦定了定神，才試探著說道：「我與他接觸不多，但能瞧出，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您若想讓他嫁與您當皇后，怕是他心裡會有些牴觸……」
「怎麼可能，難不成孤嫁給他？」
宮羽煙一聽，柳眉瞬間倒豎起來。
讓她堂堂女帝，下嫁一個普通臣子？
這於情於理，她如何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