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逐影屠獸(3)
「請快點縮起來!」「你這到底什麼情況?!」
殘心者小姐焦急地囑咐,殺手目瞪口呆,雙方都因突如其來的發展而感到混亂。
從畫框中躍出後,楚衡空總算又來到了立體的空間內。可是這片地方狹小得驚人,方形空間的面積恐怕比一張榻榻米大不了多少,整體高度更還不到一米,
他這樣的成年男性幾乎要對摺身體才能勉強塞入方塊中。
而此刻狹小至極的空間裡容納了兩個人,簡直像是被塞入過多髒衣服的洗衣機,兩人被擠得分不清彼此,牆中傳出不堪重負的龜裂聲。傾夜用手死死撐著天花板。
「楚先生!再這樣下去會被它發現的!」傾夜從嗓子眼裡擠出尖叫。
楚衡空深深吐氣,仿佛要讓自己干一樣吐出體內所有的空氣。他體內的肌肉隨之一塊塊收縮,軀幹奇妙地變得扁平,這是在地球上苦練瑜伽和柔術的成果。然後他緊貼著牆壁矮身站立,讓雙臂沿著方塊空間的頂邊攤開,最大限度為對方留足空間。約三分之一塊榻榻米的落腳處如擠牙膏般節約出來。
傾夜終於有了一點動作的空間,她僅用腳尖支撐軀體蹲坐,上半身整個摺疊下來,留出不到一寸的空間,兩隻手掌仍用這點可憐兮兮的空隙撐住天花板,一刻也不敢放鬆。如此一來儘管姿勢彆扭至極一一像是楚衡空正環抱蜷身的傾夜兩人也總算能暫做喘息。
視線逐漸適應黑暗,他們這古怪的場合下注視著彼此。
「」...—-很新奇的打扮。」楚衡空清了清嗓子,儘可能不去看那張快要哭出來的臉。
傾夜小姐的打扮十分新潮,她不知為何換下了平時的戰鬥裝束,只留下黃色的圍幣與校園泳裝般的黑色緊身衣。這套新行頭性感到能上當期雜誌的首頁,極襯姑娘的好身材,放在平時他最多多看兩眼也不會說些什麼。
只不過,由於當前的距離過近,加之武者的觀察力過于敏銳,就算再怎麼努力忽視也必然會注意到一些細節。比如說,緊身衣的柔韌性好像優秀得過頭了。
比如說,黑色的曲線似乎有些過於細緻了。
種種奇妙的細節累加起來,使得對方的打扮看上去就仿佛是··
畫出來的一樣。
「請不要看!」傾夜快帶上哭腔了,「也請不要誤解!!這是我用影線編出來的!!」
楚衡空很努力想要轉移視線,但女孩就蹲在他的面前,雙掌又緊貼著天花板,在這個姿勢下就算穿著平常的裝束也無處落目,何況現在這套影戰鬥服。
他索性閉上眼晴,用力收腹以免自己碰觸到對方:「怎麼回事?」
「在畫裡待久了,隨身的東西也會變得扁平。」傾夜可憐兮兮地說,「我的衣服只過了一天就變成畫了,其他的補給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到自己。」
楚衡空頓時意識到了這套機制的用意。剝奪衣物是拷問與囚禁中常用的手法,因為對於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們而言,衣物是最直觀的安全體現,也是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人類的心靈並沒有藝術作品中描繪的那樣堅強,若被赤身裸體地囚禁於牢中,不用多久,絕大多數人就會瀕臨崩潰。
然後,曾在黑道度日的經歷讓他有了更加糟糕的聯想。「它還對你做了什麼。」「只是把我關在這裡就沒有管了————」傾夜哭喪著臉。
楚衡空鬆了口氣,傾夜這小丫頭就算說謊也瞞不過他。「換個姿勢吧。」
傾夜拼命搖頭:「不可以,要是鬆手會被壓死的!」
「我撐著。」楚衡空閉著眼說,「鬆手吧。」
他向傾夜點點頭。女孩小心翼翼地鬆開雙手,隨時都準備再度撐起。在指尖離開天花板的瞬間,楚衡空心中一沉。沉重至極的重量驟然壓向雙臂,若沒有做好準備,連他都可能因此失去平衡,可比起物理上的重量,心靈上的重壓更為可怕。
他感知到了眾多的心靈,一個個蜷縮在暗無天日的方塊里,用盡全身的力量抵抗壓力。每一個方塊都是一塊石子,諸多石子壘在一處,便成了那座鬼氣森森的處刑台。他們的恐懼和哭聲如回聲般迴蕩,囚人們的哭喊在擴散中增強,簡直讓心靈為之顫抖。
這時他理解幽谷的怪物們了,它們日夜受噩夢折磨,可與這種酷刑相比,區區噩夢簡直就是愛撫。這裡根本沒有睡眠一說,你要全力透支自己的生命,才可拖延數秒的折磨。
傾夜就在這種環境中撐到了現在嗎?
「果然楚先生力氣更大啊。」傾夜小聲笑著,「謝謝啦-—--我稍微偷下懶———.」
「.—·辛苦了。」楚衡空說。
傾夜想要舒展雙臂,但肌肉已經僵死了。她勉強抱住自己的膝蓋,三天來第一次坐在地上。「也沒有啦,掌握訣竅後其實沒有想像的累。就是要注意不能發出聲音,求饒或者崩潰的話,就會被瓦克洛抓上去處刑—.-嗚-—·.·-所以求救時也是小聲地求救——.—心理上—.其實更加的.——
話語不知不覺停下,僅餘顫抖的啜泣聲。傾夜用力用手背去擦眼淚,但擦不乾淨,淚水落在楚衡空的腿上。
「對不起—————-應該更有骨氣一些的————.」傾夜斷斷續續地說,「我好害怕·
—我——對不起.」
楚衡空僅用義手撐著天花板,用屬於人類的右手輕拍著女孩的後背,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傾夜快要崩潰了,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安全感。這個時候再考慮什麼距離,就連身為人的同理心都沒有了。
「沒事了。」他堅定地說,「懷素和凡德也在。我們會殺掉它。」
「嗯。」傾夜用力點頭,「我還有力氣。我也一起戰鬥!」
「有些奇怪啊~究竟藏到哪裡了~?」
瓦克洛上上下下打量著壁畫,胃嘆於自己的笨腦袋。它一直不是個聰明的使者,當年都升到虛天使了,連個虹孽學位證也沒考出來。所以夢魔之王才給它畫筆一一若不給點厲害手段,獵物就太容易跑丟了。
那個殺手必然沒死,因為他的影子還在畫中。瓦克洛勾了勾手指,鬥技場內其他數面壁畫被影子拖來,與《恐怖處刑》拼接在一起,首尾閉環成圓環狀的畫軸。
這樣一來,畫中人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了。瓦克洛取了點藍色顏料,畫出個出奇魁梧的身形。
「敵人大概躲在石頭裡。」瓦克洛輕快地說,「請吧,寒猩先生!」
「啊啊啊啊啊啊!!!」
大猩猩般的怪物用力捶打胸脯,像它生前一樣敏捷地跳到處刑台上。數秒後,石子中的兩人感到空間在震動,不斷有山崩般的動靜響起。
「不妙—.」傾夜抬頭,「它不會在拆台子吧!」
「是我的話也會這麼做。」楚衡空嘗試用背部撞擊牆壁,「試過打穿圍牆嗎?」
「實際不敢嘗試的說!」
咚!咚!打樁機般的狂躁聲息在極近處響起,兩個石塊外的哭豪聲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野獸的呼吸聲。「現在呢。」傾夜小臉煞白:「也不妨一試的說!」
「抓緊!」
傾夜二話不說緊抱住楚衡空的脖子,楚衡空猛得鬆手,天花板似斷頭刀般下砸。他用爭取到的空間拉伸雙臂,如橡皮筋般回彈,向背後使出雙重肘擊。
方形囚牢被蠻力擊碎,楚衡空與傾夜滾動到下一個方塊內,前一個方塊的天花板落下,露出近在尺的藍色面孔。那正是在外側不斷抽出方塊的怪物的正體,長著鬼般可怖面孔的寒冰巨獸「寒猩」。
「啊啊啊啊!」發現目標的寒猩發出振奮的吼叫。
「鳴啊啊啊啊!」被發現的傾夜下意識發出尖叫。
「現在該怎麼辦啊楚先生?!」
「拖延時間儘可能躲。」
楚衡空如揮舞子般揮動義手,甩出的銀臂擊碎天花板,擊碎相鄰的所有牆壁,方塊內的原住民狂喜亂舞。「請殺了我!」其餘囚人們狂呼。「都靠邊站!」楚衡空將意氣凝聚在體表,在背部製造罡氣甲。然後他在傾夜的尖叫聲中倒退衝刺,靠比鑽石更堅硬的身軀撞開一間間囚牢的牆壁!一秒鐘內通過15間囚牢!
「啊啊啊!」寒猩小樹般的手指沿著石塊捅入,它的指尖堪堪擦過傾夜的圍巾。它的速度還不夠快。寒猩氣憤地抽出手指,開始一把把抽出石塊,拆解處刑台。倒退跑步的楚衡空感覺不對勁。
「為什麼它不用畫筆?」
「因為瓦克洛看不到!」傾夜飛速回答,「我們現在在建築內部,畫面外是看不到處刑台內的—————-下一個方塊轉右!再經過兩個轉左!」
傾夜給出明確的指引1,在石塊中受刑的期間,她通過其餘囚人的豪叫聲反向推測出處刑台內的結構,這個惡趣味的處刑裝置中存在一片沒有囚牢的區域。楚衡空又撞破了7個方塊,視野頓時開闊,來源於環境的壓迫感頓時一輕。他們來到了足以容納兩張床鋪並排的豪華空間,地上甚至還放著一把武士刀!為什麼處刑台內會有這種無意義的地方?
答案就在兩人的頭頂。天花板上畫著凡薩拉爾的Q版畫像,它的長爪間握著攤開的書法捲軸:「逃獄者專用休息室」!
「造這地方的人有病吧!」傾夜崩潰地大喊,「為什麼會有監獄專門為逃獄者提供房間啊!」
「因為惡神是瘋子吧。」楚衡空說,「那個是你的刀?」
休息室一角豎著一把黑刀,是傾夜慣用的長短雙刀中的長刀。傾夜寶貝似得捧起來。「太好了---這可是我離家出走時偷出來的祖先的遺物,丟了的話要自裁的——」
「偷遺物就不用自裁嗎。」
「能偷出來是我的本事啦所以不用。」
傾夜想要把長刀別在腰間,但因為衣物不存在立體結構而失敗。他們前來的路上傳來轟轟震響,寒猩將諸多石子撥開,製造出可容納其巨臂的通道。它擺出哭臉,握緊巨大的拳頭。
巨拳如攻城錘般貫入休息室,殺手與殘心者同時跳躍迴避。
「要戰鬥嗎?」傾夜問。
「可以。」楚衡空點頭,「時間差不多了。」
現實世界中,瓦克洛興致勃勃地趴在壁畫上觀察。「強度似乎還差了一點,
讓腐塵和偽光也出來好了————」它畫了兩筆,轉身行禮。
「新客人來了?」
全副武裝的騎士自霧中走出,她的長劍比火炬的光芒更加明亮。
「我叫姬懷素,戒律騎士。」姬懷素雙手持劍,「是來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