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逐影屠獸(6)
沒有勝算。
看不到生機。
敵人的實力遠超想像。曾是虛天使的瓦克洛的手段,絕非生拼硬湊的計劃能夠瓦解。無法突破敵人的能力,找不到閃躲的希望。楚衡空伸手抓向畫筆,想在死前用最後的努力粉碎干涉壁畫的手段。
忽然間他嗅到了似曾相識的氣息,像是玫瑰叢中芬芳的花香。交疊的斬痕間閃過赤色的流光,
視野天旋地轉,疾風在耳畔飛馳,世界因極速而猶如靜止,赤發流過視野的邊緣,像是浮動的血。
他呆滯地抬頭,看到半人馬小姐大大的笑容。
「真好啊。」清瑕微笑,「你還活著呀,楚衡空!」
鬥技場外,戴墨鏡的男人單手指向高空。他的指尖對著火炬煙霧曾經升起之處-—---那是即使在聚落也能看到的,無比顯眼的信號。
「屠獸計劃,第二階段!」重明高呼,「血騎士,出動!!」
對於熟悉每一位使者底細的重明而言,這場戰鬥的結局在最開始就已決定。
勝率是0。
生前是質點6的瓦克洛,即使死後也是使者們中最強的一員。就算破解了壁畫的機制,使者自身的實力也是難以跨越的難關。沒有情報,也沒有戰鬥經驗,即使自身實力與隨機應變的能力再強,新人們依然不會是最強使者的對手。
因此他才做出了這個從頭到尾都在賭博的計劃。
賭新人們能夠破解壁畫的機制。
賭新人們能夠支撐足夠的時間。
最後,賭在聚落里的清瑕能夠看到信號,前來支援!
「上吧,年輕人們!」無法參加戰鬥的男人,在鬥技場外大喊,「用你們的勇氣,超度不肯入土的狂靈!!」
鬥技場內,狂奔的清瑕一騎絕塵,諸多暗影觸鬚追逐在她的身後,卻因速度不及而落向觀眾席,將一尊尊恐懼的觀眾像擊碎為塵埃。楚衡空以酷似公主抱的姿勢躺在她的臂彎里,他的髮絲在狂風中亂舞。
「你這次怎麼又是一副要死的樣子啊?」清瑕說,「總感覺放著不管的話,會自己死在外面」
「別用這種寵溺的語氣跟我講話!」楚衡空急了,「手鬆開!」
「好的~」清瑕背後的骨刀像夾娃娃機的爪子一樣伸來,「先到我背上坐著吧,楚將軍。千萬別解除你的秘術哦!」
楚衡空被拋到馬身上,他不得不抓緊清瑕的腰肢,否則過快的速度會將他直接拋飛到鬥技場外。後方陰影狂舞,獸化的瓦克洛狂奔而來,以不相上下的神速與兩人並行狂奔。
「下午好啊,小清瑕~」瓦克洛笑眯眯地說,「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啊?凡薩拉爾大人很想你~」
「又見到你啦,垃圾小姐!」清瑕回以清爽的笑容,「我很快就會回夢魔之都哦。等把你們全部殺盡的時候。」
「認真的?那麼,我就只好對你出手了。」
「你本來就想這麼做吧。」
「真討厭,被看穿了。」瓦克洛咧嘴一笑,「群噬。」
超過三十隻暗影獸頭自它那畸形的身軀上暴起,直撞向馬背上的楚衡空。楚衡空調轉槍鋒,一瞬擊出64道槍花,野心之火加持的刺擊令獸首爆裂,最後一槍刺入瓦克洛的舊傷,將火種埋入其毛皮之下。有了疾馳的清瑕提供速度,他總算能勉強與瓦克洛交手。
「不疼不疼。」瓦克洛任由火焰在軀體中灼燒,它半身立起,接連揮出影爪攻擊,漆黑的爪痕如屠刀般交疊斬下。「抓緊咯!」清瑕露出危險的笑容,她的心跳重鼓般擂下,磅礴的生命力令速度再度暴漲。她在短時間內踩著z字步伐三度躍起,險之又險地避過瓦克洛的爪擊。
瓦克洛趁著其浮空的破綻縱身撲來,楚衡空回身挺槍直刺,一記回馬槍點中瓦克洛的頭顱!巨獸因受擊而慢了一步,敵我雙方維持住距離。
「楚將軍好功夫!」清瑕叫了聲好。
楚衡空心裡一突,這口氣讓他想起當年什麼也不懂的自己。「別這樣。」他低聲說著,抽回白槍,槍枝上裂痕如樹權般密布。瓦克洛的力量太過強硬,這把質樸耐用的好槍打到了現在也要撐不住了。
清瑕側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惋惜。「當不了子龍了——-—」「居然是在惋惜這個嗎你?!」「要用我的槍嗎?」她喚出宵龍擎坤槍握在手中,楚衡空搖頭。「一樣會壞。停!」
事發緊急,他用力勒住清瑕的腰肢。女妖毫不猶豫,前蹄高高抬起,原地急停。幾乎在同一時間,瓦克洛如幻影般閃現至兩人身旁,它竟也詭異地減緩速度,三人意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然後無形的風吹起,楚衡空持槍奮力刺出,勢大力沉的一擊將瓦克洛擊飛到鬥技場的對面!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詭異的戰鬥?因為在上一個回合的交手後,瓦克洛便悄悄改變了「暗影逐殺」的作用對象。它使得自己的速度凌駕於清瑕之上。正因為楚衡空看破了敵人的打算,他才會利用先前的急停搶先攻擊。否則兩人此刻已是爪下亡魂。
「看來不能跑太快啊———.」清瑕有點可惜。
「用你的槍控速。」楚衡空想出應對之法,「隨時保證有一個人的速度可以更快,這樣才有勝算。」
如果清瑕再度被選中,就用擎坤槍加速楚衡空的行動,反之亦然。瓦克洛不會一直選定同一個對象,因為現在一千秋也正讓楚衡空的速度不斷提升。錯判後的速度差變化,會讓追逐的時間變得難以控制,而目前對雙方而言最緊要的資源都是時間。
一方要爭分奪秒搶回畫筆,奪得勝利,一方則要為畫中的同伴爭取時間,換得勝機。
「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田忌賽馬吧。」清瑕興奮地說,「田忌要比馬跑得更快才能活下去。」
「你給我把這個詞徹底忘掉。」楚衡空非常想要嘆氣,「然後跑!快跑!」
「哦啦啦啦啦啦啦~」
清瑕歡快地跑動起來,恰好躲過瓦克洛的衝撞。瓦克洛將爪子刺入地面,平面化的力量讓它的手爪如水般流動,跨越奔走的清瑕身下,在她的前方如猛然升起。
「影法術·潛影欄。」
巨化的獸爪橫置在前,長爪帶著平面化的魔力直接刺來。後方瓦克洛窮追不捨,兩人的作戰計劃才剛開始就陷入危機。這時一道銀光划過清瑕眼前,山般的獸爪齊根斷裂。那是通體銀白的奇形兵器,用於收割性命的鐮刀!
「潮流暗面寄於我身,其為鐮刃切割命運側影。」
楚衡空收起長槍,緊握左臂。他的義體隨詠唱而融化變形,手肘以下的部分銳化彎折,形成鐮刀的刀刃。大惡魔的獨門兵器隨之生成,與他的手臂連為一體。
「咒縛武裝,禍鐮輻!」
他側身揮舞鐮刀,斬出劍風對抗瓦克洛的影爪。瞬間雙方交手不下百次,高層次力量的激鬥,
讓流溢誕生的陰影也產生裂痕。雙方在這無法逃脫的鬥技場中疾馳,他們跑在名副其實的生死線上!
而與此同時,在壁畫中「快跑,傾夜!」凡德聲嘶力竭,「我拜託你再快一點可以嗎!」
「都說了我不是武修沒有楚先生那麼神經病的速度!」
傾夜將眼魔塞在外甲口袋裡,隨它的指引而拼命狂奔。她幾乎快成了一道淡黃色的線,然而那條線的後方有妖魔窮追不捨。洛克瓦騎在一隻戮鬼背上,正笑眯眯地指揮各路低級外道圍殺。
傾夜以影袈裟術隱藏了自己的身形,但這道殘心術對洛克瓦沒有用處。掌控影子的它可以輕易看破傾夜的蹤跡。
「你真沒必要針對我吧!這麼喜歡強者的話去找懷素姐可以嗎!」傾夜大喊。
「可以啊,殘心者小姐~」洛克瓦眼中閃過寒光,「只要你把那隻眼球交出來。」
(這傢伙敏銳過頭了吧·—!)
傾夜在奔跑中矮身翻滾,閃過透明無色的長刀。隱身的惡魔附身者躲在暗處,抽出長刀準備再戰。傾夜自下而上撩刀斬去,將隱形的惡魔自正中斬為兩截。無色的血液灑向空處,傾夜踩著惡魔的屍體躍起,其背影在空中一閃,分作兩人。這是利用光學效果迷惑敵人的幻身術。
一個傾夜持刀殺入敵陣,不到數回合就被戮鬼們分食化光散去。真正的傾夜以體操運動員般靈巧的身手登上處刑台。她跑過被寒猩砸出的缺口,卻沒有趁機躍入台下,而是沿著金字塔般的外牆繼續攀爬。
「大概是這個方向。」凡德昏昏沉沉地說,「應該是比較顯眼的東西-存在感很強烈的凡德狀態太差,這次指望不上。傾夜迅速做出判斷。她繞著處刑台一圈圈奔走,仔細尋找可疑之處。圍攻而來的熒屍與惡魔附身者緊隨其後爬上外牆,但同時發出痛呼。它們撞上了看不見的暗影之線。
「超重罪網。」
將罪孽轉為重量的殘心術發動,怪物們因自身的罪孽而沉入大地,動彈不得。傾夜登上了金字塔的頂端,那挑出幽體的影針刑具就立在不遠處,其後佇立著凡薩拉爾的黑石雕像。傾夜深吸口氣,跑向處刑台中央,跑動時她突然反手持刀斬向背後,長刀斬中刀鋒般的爪!
平面化的暗影力量隨爪擊壓來,但長刀沒有損壞,陰影像水紋一樣滑過優美的刀身。傾夜接連後空翻拉開距離,洛克瓦從她的影中站起。
「那把刀是『冕升」吧。」洛克瓦懷念地說,「你果然是光時家的人啊。這把刀還在的話,明武還活著嗎?」
傾夜正謹慎地持刀,聞言一愣:「你認識大家長-武尊大人?」
「武尊?」洛克瓦驚訝地張嘴,「他變成質點7了啊?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談笑間洛克瓦俯身沖前,揮爪斬擊。傾夜以袈裟斬反斬向利爪,靠遺物擋住平面化的力量。然後她單手划過刀背,雙掌一齊發力,將洛克瓦推了個跟跎。
三枚影手裏劍刺入地面,傾夜結印準備發動超重罪術。洛克瓦隨意踏出,畫袍下陰影流溢毀壞陣型。它的頭顱異化變作巨犬一口咬下,傾夜矮身翻滾迴避,反手一刀刺向獸首下顎。
洛克瓦將頭顱變回人面迴避攻擊,他的袖中抖出數道影針,其一刺穿傾夜的左手腕。而同一時間,傾夜雙指一併,用影線勾起影手裏劍刺穿洛克瓦的身軀。
黑色的陰影從傷口處流出,染黑了白色的畫袍。洛克瓦的傷口被陰影修復,傾夜用影線縫起手腕上的傷口。她緊盯著處刑台中央,魔王的雕像,或是處刑裝置,咒縛只可能存在於這兩者之上。
但是洛克瓦用陰影築起厚重的牆壁,不打倒它就絕無可能碰觸關鍵。
「不錯不錯~反應力也很迅速,凡薩拉爾大人也喜歡你這樣的傢伙哦。」洛克瓦竊笑連連,「你很想對我復仇吧,但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本人洛克瓦,必然死守此處一步不退!」
敵人的實力,無疑在自己之上。
即使是被暗算後的分身,也擁有著不可小看的力量。若是沒有不幸連鎖,恐怕他們三人齊上也難以作為瓦克洛的對手。
可是,總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困於喉中。是因為敵人被不幸連鎖擊中,而導致無法發揮所有力量嗎。是因為敵人只是一具分身,無法全力以赴嗎。是因為敵人那看似熱情,實則空洞的話語嗎。
不是的。都不是的。傾夜握緊長刀,緊抿著嘴唇。
「為什麼你—————會這麼弱呢。」
「.」洛克瓦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即使是外道,你也是曾經與大家長戰鬥過的強者。」傾夜說,「你怎麼會真中了我們這些小使倆呢。你本該一個照面,就能打倒我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了啊。」
現在這些小傢伙的激將法也太過分了。
雖然是一直以來都不太聰明啦,但是原本是不會中這種使倆的。還記得的魔法要多少有多少,
就算劣化了也有層出不窮的手段。不幸的連鎖的情報也是有的,看到那義手的時候就可以反應過來的。
原本連壁畫的機制都用不上的。原本才不會中這種小伎倆。原本就算被壓制到質點3也能輕鬆戲耍這些小傢伙。原本就算在最底層的曠野,也能把上層的蠢貨們嚇得不敢冒進一步。
這一切當然都是有原因的,給我聽好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
洛克瓦的耳朵聾拉下來,沒有瞳孔的眼中,流露出被人們稱作「無奈」的神色。
「是老了吧。」它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