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喬念很牴觸去回憶從前的事,在林鳶看來,那是喬念被嬌養,被寵愛的十五年。
可對於喬念而言,那十五年裡的每一個幸福的時刻,如今都成了一把刀子,只要想起,便會在她的心口上狠狠劃上一道。
她已經滿身是傷了,她不想再讓自己的心也變得鮮血淋漓。
可這會兒,記憶的閘門被打開,曾經幸福的畫面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喬念的眸子一下子就泛出了紅色,鼻尖也酸澀得厲害。
可她不願意讓林侯爺看著自己這副樣子。
於是她低下了頭,像是在研究著手中的杯盞一般,若無其事。
卻,還是忍不住問道,「若林鳶不曾出現,若我還是侯府的千金,林侯爺還會捨得讓我去換明王嗎?」
細柔的話音落下,只換來一陣陡長的沉默。
事實上,喬念問完這話便後悔了。
她覺得自己異常可笑。
她何必去追尋一個假設的答案呢?
林鳶已經出現了,她也不是侯府的千金,林侯爺自然捨得用她的命,去換整個侯府的榮華!
思及此,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是自嘲,也是苦笑。
林侯爺自始至終都沒有再說話,甚至到最後他移開了目光,看向外頭漆黑的天色。
只是喬念低著頭苦笑的模樣,早已不知不覺深深印入了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衡也進了屋來。
此時的他已是換上了一身小廝的行頭,可……
喬念眉心微擰,上下打量了蕭衡一眼,「你確定要這副樣子陪我去?」
他身形健碩,哪怕是穿著小廝的衣裳也遮不住他身上強大的氣場。
連她看著都覺得不像樣,那些山匪豈會看不出來?
事實上,蕭衡也覺得自己這副打扮不行,所以才會特意來讓喬念看上一眼。
他怕是不能陪她去了。
可那群山匪個個身手不凡,哪怕喬念方才已經學了幾招,也不可能是那群山匪的對手。
想了想,他道,「我可以去內務府調人。」
皇上身旁有幾位高手,武功不在他之下,是專門保護皇上安全的。
但就是因為需要貼身,所以都被切去了命根子,入了內務府。
這些人,大多都是從小時候就開始訓練的。
也因此,他們的身形皆是嬌小,不似習武之人。
甚至因為是內務府的人,所以一眼看上去就是奴才的樣子。
只是……
蕭衡想到那些人的嘴臉,不由得皺了眉。
那些人,都太奸邪了,眉眼間都透著狡黠與算計。
可如今除卻他們之外,他倒是想不出別的人選了。
是以,到底還是往宮裡送了信去。
卻不想,宮裡的人還沒到,京兆府尹就先來了。
他是來替山匪送信的。
「那山匪蒙著面,用箭將字條射在了大門上,微臣雖即刻派人去追,卻並未追上。」
蕭衡沒有應聲,接過京兆府尹送來的字條打開了,上面只有三個字:不周山。
京兆府尹一愣,「這不周山遠在十里之外,子時就要交人,這怕是要趕不及了呀!」
「現在去,快馬加鞭,應該趕得及。」喬念沉聲說道。
可,宮裡還沒有消息。
凝霜忍不住上前,「小姐,奴婢跟您去吧!奴婢力氣大,關鍵時刻定能保護好小姐!」
總不能,讓小姐一個人去啊!
喬念心頭湧起一絲暖意,伸手摸了摸凝霜的臉頰,「那些山匪都是窮凶極惡之徒,你一個女子若是落入他們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乖,你留在府里。」
「可……小姐也是女子啊!」凝霜的哭腔,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擊在了林侯爺的心上。
是啊,念念也是女子啊!
女子若是落入了他們的手中,會是怎樣的下場?
關於這個問題,林侯爺不是沒想過的。
只是……
明王真的不能有事!
恰在這時,宮裡終於來了人。
一共五名太監,個個身形纖瘦嬌小,有兩個看上去甚至比喬念還要瘦弱。
以至於喬念都有些懷疑,他們當真能保得了她跟明王?
但蕭衡似乎很信得過他們,看了他們一眼,方才衝著喬念沉聲道,「山匪只許一人隨行,你選一個吧!」
喬念選不好,在她看來,這五個哪一個都靠不住。
於是,隨手一指,「就他吧!」
被選中的小太監上前來,對著喬念行了禮,「奴才小祿子,定會竭盡全力,護明王殿下安全。」
是護明王殿下,不是護她。
喬念深吸了一口氣,淡淡應了一聲,率先翻身上馬。
卻也不知為何,看著她如此颯爽的動作,林侯爺心口忽然猛地一跳。
眼看著喬念就要策馬而去,他終於忍不住上前喚了一聲,「念念!」
喬念心口一顫,轉頭看向了林侯爺。
四目相對,看著曾經將她護在羽翼之下的林侯爺,喬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林侯爺似乎也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一般,分明有萬千的話要說,可到嘴邊卻只成了四個字,「注意安全。」
「嗯。」喬念這才低低應了一聲,而後低喝一聲,「駕!」
便是揚長而去。
子時之前,喬念跟小祿子終於趕到了不周山。
可,山匪的紙條上並未說明具體是不周山的哪個位置,是以,喬念與小祿子只能騎著馬在山腳下慢慢走著。
今晚月色不明,更何況這個時辰便是山裡的鳥獸飛蟲也都睡下了,四周一點聲音都沒有,一片死寂。
喬念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小祿子,不如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吧!」
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頭的林子裡,更黑,更靜。
可話音落下,喬念卻並未得到回應。
一股不安湧起,她不由得回頭看去,可身後卻只有一匹駿馬,哪裡還有小祿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