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喬念化了一個淡淡的妝,遮掩了略顯虛弱的臉色,便準備出門去找荊岩。
五日的時間,她也修養得差不多了,除了腸胃依舊有些難受,不能吃油膩的食物之外,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所以喬念覺得,她也該去找荊岩了。
可誰知,剛出門,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林夫人。
見到喬念,林夫人立刻揚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張了張嘴,卻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想上前,又擔心會被喬念推開,於是就這麼站在原地,倒是顯出了幾分手足無措。
喬念忍不住微微嘆息了一聲,這才朝著林夫人走了過去。
她欠身行了禮,「不知夫人尋我,有何事?」
聽著喬念的語氣輕柔,林夫人臉上的笑終於沒有那般僵硬了,眼裡卻不自覺蘊了一層水汽,她看著喬念道,「娘見鳶兒今日已經能下床了,便想著來看看你,眼下見你恢復得這樣好,娘就放心了。」
喬念垂下眸來,沒有說話。
她並不覺得林夫人只是來看她的。
許是覺得尷尬,林夫人便又問道,「你打扮得這樣好看,是要出門?」
喬念微微點頭,「嗯,去找荊岩。」
「啊?」林夫人有些驚訝,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念念,你可想好了,當真是要與荊岩在一起嗎?」
喬念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林夫人,卻也清清楚楚地讓林夫人看到了她眼裡的堅定。
見狀,林夫人只覺得自己的心抽得厲害,「娘知道你的決心,可……這次出事的是荊岩的父親,那下回呢?還是說,日後只要是荊岩的家人出了事,你就這樣糟踐自己跟你妹妹的身子?」
聽到這話,喬念方才忍不住笑了開來,那雙微微彎著笑的眼裡,滿是譏諷。
林夫人擔心的,應該不是她糟踐自己的身子,而是她糟踐林鳶的身子吧!
當下便是輕聲道,「我沒有糟踐自己的身子,是林侯爺下了令,不許我進食。至於林姑娘……你們不是都說,她最為心善了嗎?只要她的善心在,荊岩的家人應該就不會出事了。」
言下之意,只要侯府敢對荊岩的人下手,那,她就必然不會放過林鳶!
林夫人張了張嘴,她知道喬念的性子,便也沒有再勸。
卻,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封拜帖來。
「這是三日前太傅府遞來的。」
喬念一愣,並未伸手去接,只聽著林夫人嘆道,「邱太傅之孫邱予想約你吃餐飯。你也知道,荊岩之前打了他,他一直對荊岩懷恨在心。此番知道荊岩父親被放了出來,聽聞是發了不小的脾氣。這帖子,你父親一直收著,也不知該不該給你,我……」
不等林夫人說完,喬念便伸手將帖子拿了過來,打開一看,帖子上所寫的日子,正是今日。
心中不免一陣苦笑。
林夫人果然不是擔心她的身子才來的。
是這帖子實在藏不住了,才來拿給她的。
看來,她今日見不到荊岩了。
喬念心中暗暗一聲嘆息,面上卻依舊無波無瀾,「我聽懂夫人的意思了,我會去的。」
林夫人話里話外都在暗示著,她若不去,說不定邱予會對荊岩的家人下手。
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如邱予這般的奸邪小人,還真是得小心提防。
她今日去一趟也好,與邱予說說清楚,若能將這筆恩怨一筆勾銷是最好不過。
那之後,她需要防著的,就只有侯府了。
若不能……那便只能再想別的法子了。
眼見著喬念如此爽快地就收下了帖子,林夫人不禁心頭一跳,「念念,娘聽說這個邱予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你,你當真要去?」
「林夫人都親手將這帖子交給我了,不正是想要我去的意思嗎?」喬念將帖子收入衣袖之中,方才抬眸看著林夫人微微一笑,「更何況,這邱予還能比明王更不是東西?」
聽著這話,林夫人心口猛地一跳,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般,猛地往後退了兩步。
喬念卻是行了一禮,而後大步離去。
區區一個太傅之孫罷了,又不是太傅親自給的拜帖,侯府便是沒落,也還沒有弱到要懼怕一個不得寵的太傅之孫的地步。
如若林夫人當真是擔心她的,那便不會將這帖子送到她面前來。
既然就是想要她去,那又何必惺惺作態?
幼時,她覺得林夫人是這世上最溫柔的娘親,可如今只覺得她虛偽。
虛偽到,令人作嘔!
不多久,喬念便來到了醉香樓。
說明來意後,小二便領著喬念上了二樓的雅間。
雅間就在林燁與蕭衡常年包下的那間隔壁,也不知是特意還是巧合。
喬念並未多想,推開了門。
邱予已經在了。
見到喬念,他一點兒也不驚訝,反倒是起身對著喬念行了一禮,「見過喬姑娘。」
今日他穿著一身素淨的長衫,手中拿著一把摺扇,款款行禮的時候還真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意思。
奈何,不過是斯文罷了罷了!
喬念心中對邱予很是鄙夷,面上卻是不顯,回以一禮後,方才領著凝霜進了雅間。
「喬姑娘請坐。」邱予顯得很有禮貌。
幾日不見,他臉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眉眼間染著溫潤的笑,「沒想到喬姑娘今日竟真的會來,邱某榮幸之至。」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喬念倒著茶。
若是旁人見了,定是要贊一聲:邱公子溫潤有禮。
可這一切看在喬念眼裡,便只剩下了譏諷。
她落座,卻並未飲茶,只是衝著邱予問道,「邱公子不必如此,有話直說就好。」
邱予沒想到喬念居然這般直接,微微一愣,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喬姑娘果然性子直爽,邱某,很是中意。」
中意二字一出口,喬念的眉頭便是緊緊皺了起來。
看向邱予的眼神也滿是不加掩飾的嫌惡。
「邱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邱予淡淡一笑,舉起茶盞來飲下一口,方道,「我祖父知曉了前段時日醉香樓的事,也知曉了令兄有意撮合你我,許是,我這人不求上進,又總是闖禍,以致於祖父覺得,你很適合我。」
話語間的鄙夷盡顯,邱予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所以,要我來問問你,你我何時定親?」
喬念怎麼也沒想到,邱予今日約她見面竟是為了說這事。
當即便是站起了身來,「邱公子是喝醉了吧!」
邱予撇了撇嘴,「我祖父的意思。」
「那就還請給邱太傅也煮一碗醒酒湯。」說罷,喬念便是轉身要走。
卻不想,邱予忽然就又開了口,聲音冷冷,「暮秋街,雲衣巷,第三間民房。」
喬念腳步驟然頓住。
就聽邱予的聲音染著冷笑,「那,可是荊副將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