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知道這是營妓逃不開的宿命,也記著雲姜的話,不敢觸怒貴人,這便趕忙寬衣解帶。
然一雙手凍得哆哆嗦嗦,只聽得見鎖鏈嘩啦作響,卻顫抖得找不到袍帶打結處。
貴人似等了許久,因而嫌慢,他也有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原本單薄的衣袍在他手中刺啦幾聲便被撕碎扯爛。
阿磐周身一涼,立時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何時似此刻一樣在人前袒懷,惶然遮住胸前,斂氣屏聲,一顆心急促地跳,跳得亂七八糟,不成調子。
貴人竟問了一句,「怕了?」
哪能不怕呢,阿磐心裡著實怕極了,卻仍極力穩著聲中的輕顫,硬著頭皮回話,「奴不怕。」
貴人再不說話,俄頃將她翻身按至榻上,那溫熱的酒氣就撲在耳邊後頸,那雙手似鉗子一樣牢牢地箍住了她窄細的腰身,鐐銬霍地撞向了肘間腰腹,撞得生疼。
貴人傾身覆下,摧堅陷陣。
阿磐痛呼一聲,迸出淚來。
這一夜燭花搖影,不見盡頭,直到白色的天光穿透帛帶,才知天光將明。
而她已如一抔爛泥,橫在榻上,再沒了一分氣力。
任由貴人將她翻過身來,指尖在她眸間濕熱的帛帶處輕撫了好一會兒,不久又順著她的鼻尖,嘴巴,下頜,頸間,胸脯,腰腹,依次往下輕勾描繪,仿佛不經意地問了起來,「既哭了,怎不哭出聲來?」
來時她曾想過無數次魏國的貴人是什麼模樣,也許是年過五旬的老者,也許是兇狠猙獰的莽漢,也許是肌骨粗糙的行伍,可他的聲音低沉慵懶卻很年輕,他的身子強健有力,肌膚相撞之處不見一絲余肉,指節修長,掌心細膩,不見一點兒的繭子,也已不似夜裡那般滾燙了。
能看出他有極好的出身,眼下也有尊極貴極的地位。
榻旁的炭火仍舊蓽撥燃著,溫暖得似中山的春四月,可阿磐周身依舊忍不住順著那人的指尖微微戰慄,「奴沒有哭。」
取悅了貴人,她和雲姜也就得救了,因而不哭。
貴人聲腔中的嘶啞已漸次消退,聽得出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你不像個營妓。」
是,阿磐鼻尖一酸,若非因了國破家亡,誰又天生就是營妓呢?
頸間微微一緊,那人似拾起了她的斷玉,好一會兒都不再說話。
這樣的斷玉,她與雲姜都有。
聽養父說是母親生前留給她的,世間少有的玉璧,後來碎成兩截,便給她和雲姜一人一截。她們十分愛惜,從來不曾離身。
阿磐早已累極乏極,仍舊掙扎著起身,於暗處摸索到破爛的衣袍遮掩著身子。
貴人似笑了一聲,丟過來一件輕軟的袍子,輕描淡寫地道了一句,「去吧。」
袍子摸起來極好,是達官貴人才有的料子。
她這兩日見慣了妓子們哭喊求饒惹得魏人叱罵的模樣,因而貴人沒有說去哪兒,她也並不去問。
只用那上好的袍子裹住身子,摸索著下了榻。雙腿酸軟沒有力氣,好一會兒才穩住身子,依稀尋著燭光昏黃處慢慢地走,鐐銬嘩啦作響,撞上了微涼的青銅案角,也碰到了高大的連枝燭台,地上鋪著厚厚的羊絨毯子,她赤著腳走,竟也不覺得有一點兒寒涼。
聽見夜裡那姓關的將軍問了一句,「主君可要賜湯藥?」
阿磐心裡一緊,微微頓住腳步,忍不住側耳聽著。
她知道營妓是不被允許生子的,至少在被關進魏營的大半日,總見有人往妓子們的帳中一桶桶地抬避子湯,那避子湯的味道十分難聞,飲完之後也都是慘烈的呻吟,遠遠地就能聽見。
少頃,竟聽貴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罷了。」
姓關的將軍欲言又止,最終是應了一聲,「是。」
也不知怎麼,她聽了竟心頭一暖。
阿磐心想,貴人大抵是願意留她的。
依言出了大帳,門外守著的人壓著聲問,「將軍,這麼冷的天,可還要冰水湯沐?」
姓關的將軍略一凝思,須臾低道,「主君貪涼,照舊。」
言罷伸過刀鞘,話聲已不似入夜時粗魯了,只道,「跟來。」
外頭的雪下得越發地緊了,撲在臉上立然冰涼,這麼冷的天,哪裡有人冷水湯沐呢?
阿磐一手抓緊袍子,一手握住刀鞘,跟著那將軍並沒有走多遠,不過十餘步就進了一座營帳,這才被允許摘下帛帶。
昏暗的營帳里只有一盞小燭發著溫黃的光,這小燭也使她有些睜不開眼。
姓關的將軍仍舊似前夜一樣冷聲地告誡,「洗乾淨了,就在此處候著,不許出門,不許打聽,貴人何時要用,何處才許出帳,你可記下了?」
阿磐低垂著頭,乖乖回道,「奴記下了。」
那人說完話便走了,她這才好好地看了周遭。小帳不大,但也五臟俱全。內里的炭火燒得暖和,架子上懸著乾淨的衣袍,一方木桶盛滿了熱水,此時正裊裊冒著白氣。
夜裡身上全沾滿了那人的痕跡,燭光下隱約可見周身不少淤青,好好地洗了一個熱水澡,這一日便在小帳內忐忑地等著。
聽得見奔進大營的鐵騎一身風塵踉蹌下馬,不多時又有新的探馬疾疾奔出,進隔壁大帳議事的人來來往往的沒有斷過,疾步匆匆地來,再陸陸續續地走。
帳外的魏人一隊隊地巡邏,此起彼伏的腳步聲踏得人心裡七上八下,也不知哪個是要往這邊來,因而雖睏倦不成模樣,到底不敢睡下。
好在不過是有人往帳里送過兩回清淡的小食,直到夜裡,才見那姓關的將軍又來。
依舊是寬寬長長的帛帶嚴嚴實實地捂住了她的眼,又用刀鞘引她進了昨夜的大帳。
自然,進帳前也依舊不忘叮囑一句,「規規矩矩地伺候,不該說的不要說,不該問的也不要問,關某可都在帳外聽著!」
阿磐輕聲應了,拖著鎖鏈,小心試探著摸索到了榻前。
這一夜帳內沒有酒氣,貴人身上的雪松味便愈發清冽,修長分明的指節只需勾住她腰間的絲絛,輕巧地就將她拉至榻前。
金口尊貴,不說什麼話,一雙手攥住了她的領口,刺啦一下就將衣袍一撕兩半,片刻便從肩頭落了下去。
阿磐心頭如鼙鼓動地,臉頰驀地燙了起來,本能地抬手掩住胸口。
那人卻不再動,也不開口,好半晌都沒有一點兒動靜,阿磐卻能感到有鷹隼般犀利的眸光正在上下打量。
她屏氣吞聲,小心地輕喚一聲,「大人......」
甫一開口,當真催情發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