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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不願躺,便跪下

2024-11-16 07:58:46 作者: 探花大人
  也不知道怎麼了,整個人就似著了魔,素日裡的骨氣一點兒都沒有了。

  果真撐著身子爬起來,一步步地爬向了蕭延年,聲音哀戚顫抖著,抖得不成模樣,「主人......」

  那閻王見狀便笑,「求我。」

  記得蕭延年以前是不許她開口求人的,怎麼如今竟又准許了。

  她滿臉是淚,果真開了口,「主人......求你......阿磐好疼......」

  那閻王起了身,四方方的步子一邁,隨手就將解藥丟在地上,「舔了。」

  呵,蕭延年從來都是恨不得要將她踐踏在腳底下的。

  阿磐不肯,不肯,那閻王的緞履便踩住解藥,將那解藥踩得粉碎,碎成了一片烏黑的粉末。

  踩碎了一顆,又丟出一顆。

  阿磐眼睜睜地望著那藥丸在地上滴溜溜打著轉兒,而那閻王又開了口,「舔了。」

  阿磐不肯,不肯,那閻王左右的黑衣侍者便上前鉗住她、摁住她,摁下她的頭顱,往那藥丸上壓。

  阿磐大叫一聲,「不要!」

  就在這叫聲中兀然醒來,醒來才驚覺這原來是一場駭人的噩夢。

  而渾身顛簸著,還在車中,也還仍在路上。

  好一會兒緩過神來,才察覺自己渾身濕透,原也是被這噩夢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不是驚出一身冷汗,是疼出了一身冷汗,而這在山路里顛簸的小軺又使得這疼平白加重了幾分。

  她在這疼痛里想,便是千刀萬剮,刀山火海,大抵也不過如此了。

  這冷汗被夜風一吹,吹得她渾身發冷,就好似懷王三年那個冬天。

  那個冬天,北風捲地,大雪盈尺,朔氣從馬車縫隙之中一寸寸地灌進來,曾灌進了她的每一寸肌骨。

  她想,怎麼會夢見蕭延年呢?

  夢見是因了心裡的駭懼。

  這駭懼使她大口喘氣,卻又無比惱恨自己。

  她暗罵自己,沒骨頭的東西!你怎麼能在蕭延年面前爬!夢裡也不行!不行!

  頸間的繡花針還在,身子也已沒有那麼酥軟了,因而至此算是恢復了幾分力氣。

  拔了繡花針,就在那車身摸索尋找,找到了雲姜給的藥。

  說是吃了就能好好睡覺,睡著了也就不疼了。

  管他是良藥還是毒藥,只管吃下便是。

  即便是一味毒藥,又能怎麼樣呢?

  總要先活下來,免得死在這噬骨的疼里。

  總要先活下來,活著回謝玄身邊,去攔住雲姜,去揭穿雲姜的身份啊。

  哦,她還要去討回自己的玉璧。

  那是她與謝玄相認的憑證,唯一的憑證。

  嚼碎藥丸,吞了下去。

  似有草烏,薑黃,獨活,也許還夾雜著許多旁的藥草。吃了下去,果然很快就昏睡了,也果真覺不出疼來了。

  卻一次次地陷進了噩夢之中,循環往復,怎麼都逃不出來。

  夢見被拖在馬後。


  夢見被吊在城門。

  夢見焚身於火海。

  夢見那閻王執起短刃,一刀刀地劃開她的手腕,從皮肉到肌骨,把她劃得骨肉分離。

  問她,「怎敢把箭鏃對準寡人?」

  阿磐在夢裡極力掙扎。

  她想,不能啊,不能,斷了手還怎麼去見她的大人啊。

  人被鉗著不能動,唯有哭著哀求,「主人......主人......阿磐再不敢了......」

  夢見跪在那閻王面前,被他一下下地扇耳光,扇出了滿嘴的血,也扇碎了一嘴的牙。

  可那巴掌還是一下下地扇來,片刻也不停歇。

  問她,「為何不來領罪?」

  醒著的時候再怎麼堅強,再怎麼隱忍,然而在夢裡頭,她還是那個會因了害怕而痛哭的小姑娘。

  她想,夢裡的才是真實的阿磐啊。

  膽小的,柔弱的,想要求個安穩,想要有個依靠的。

  到最後疼得受不住,半張臉全都腫得說不出話了,便只有一連串的哀求,「主人......主人......」

  夢見那閻王的馬鞭一鞭鞭地抽過來,抽爛了她的衣袍,抽得她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問她,「可還敢背棄寡人?」

  她跪伏在地,痛哭著伏地求他,「主人......主人不要再打了......好疼......阿磐再也不敢了......」

  被這噩夢一次次驚醒,驚出一身冷汗,又一次次昏睡,在睡夢中眼淚漣漣。

  恍恍惚惚中好似被人餵了什麼藥,也隱約聽見外頭有人說話,「養好身子,留著有用。」

  又聽有人問,「誰要用?」

  原先說話的人便道,「自然是主人要用。」

  後來好似再沒怎麼疼過了,醒來的時候馬車停在了一處柴院。

  有人開了鎖鏈,推開車門,將她攔腰抱下了小軺。

  阿磐在半昏半醒地睜眸去瞧,想瞧清楚來人的模樣。

  來人戴著斗笠,眉眼看不清楚。

  只是那下頜一眼就被她認了出來。

  她有一回於雪地里赤腳上了馬車,曾仰頭望見一樣的下頜。

  是中山的君王,千機的主人,下棋者,蕭延年。

  她以為一回千機門,便是無盡頭的責罰,要成日提心弔膽,鮮血淋淋。

  然而就在這柴院裡,她竟有過小半月的安穩。

  初時只是沒日夜的昏睡。

  偶爾醒來,會見有人餵她喝藥,為她擦洗,順道也調理針灸著那一雙手。

  沒日沒夜地睡,沒有外人來,竟慢慢地把身子養好了。

  下一回醒來,蕭延年正臥在一旁。

  哦,確切點兒說,是臥在她身邊,單手支頭,正垂眸望她。

  靠得極近。

  阿磐能聽見他的喘息,還有那搏動的心跳。

  就連他的睫毛是長是短,是稀是疏,都能一眼瞧個清楚。


  木窗開著,不知是什麼地方,外頭綠森森的一片,好似果真是個田莊。

  六月的日光打在那人的臉上,顯得他十分儒雅溫和,只是那一張臉,即便在這樣暖和的日光里,也仍舊看出了蒼白。

  到底是沒有躲過蕭延年。

  阿磐驀地起身,一起身卻撞到那人胸口,那人「嘶」得一聲,輕輕斥道,「莽撞。」

  「主人?」

  那人應了一聲,「還認得我。」

  阿磐一駭,心頭砰砰跳著,輕聲問道,「主人怎會......怎會在......」

  他怎能在她榻上。

  那人輕笑,「這方圓百里都是我的,你不也是?」

  阿磐一時無話,即便她已不算中山人,然她的身契也還在蕭延年手裡呢。

  只想起身趕緊下榻,卻被蕭延年一把按了下去。

  他按下去,阿磐便用力去推,一推又碰到那人胸口。

  那人吃痛,似是受了傷,到底被她掙脫了出去。

  她以為蕭延年會狠狠罰她,哪知並沒有。那人不輕不重地說話,「身子好了,有力氣了。」

  阿磐低眉順眼的,「主人要怎麼罰?」

  罰便罰,別整這些有的沒的。

  何況在夢裡她已經受了許多罰了。

  那人並不回她到底罰什麼,自顧自說自己的,「不願躺,便跪下。」

  那還是跪吧。

  還是跪下來比較好。

  阿磐膝頭一彎,跪在了那人跟前。

  那人仍側臥榻上,就那麼垂眸窺她,仔細窺了許久,竟伸手去拂她的長髮。

  她的簪子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因而一頭的青絲全都散著。

  那人拾起一撮,就在指尖輕繞,好一會兒才道,「在取悅男人這件事上,你不如你姐姐。」

  阿磐心頭一跳,「姐姐?」

  那人看起來興致不錯,竟願意與她閒話家常,「她是很出色的細作,媚術用得極好。」

  說著,抬起她的下巴,笑著問她,「你猜,我用過的人,謝玄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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