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膽小的凌槐綠被這一聲吼,嚇得人一哆嗦,沒站穩連人帶麥草栽倒在院子裡。
她瘦弱不堪,被重重的麥草壓著,根本起不來身。
凌文海瞧著女兒那可憐模樣,火氣頓時上來:「趙秀華,你眼睛瞎了是不是?
槐花這麼老實一個孩子,她咋會幹出打老人的事來?」
趙秀華瞧他對凌槐綠的維護,心頭火起:「她不敢?你瞧她這會兒裝的老實巴交勤快的很,背地裡不曉得多懶。
我媽一把年紀了,還會冤枉她不成?」
路過的秀雲嬸子一聽這話,忍不住道:「我說秀華,你家槐花真不是個懶姑娘,你要不信,滿村里打聽一下,挑水種地伺候牲畜,還要做飯給一家老小洗衣服。
你說誰懶,那也不能是槐花,多好的孩子呀!」
身後男人推了她一把:「就你屁話多,人家屋裡的事,你瞎逼逼幹啥,那啥,秀華妹子,你嫂子就是胡說,你別放心上啊!」
自家婆娘就是嘴碎的很,沒看出如今的趙秀華和從前的趙秀華已經不一樣了麼。
剛參加工作那幾年,趙秀華每年都要回老家走動,對曾經幫扶過她的鄉親,哪家不去送點禮,順帶問侯一下村里老人,能幫忙解決的困難都會幫忙。
再看看現在的趙秀華,生怕老家鄉親占她半點便宜,言語之間帶著城裡人高高在上的優越,說話都要退後幾步,生怕別人口水濺她身上,那嫌棄的表情,真當鄉下人傻看不出來是不是。
這兩口子要是真心疼閨女,逢年過節回來走動走動,老趙家敢那麼對待凌槐綠?
當父母的都不關心,還指望別人關心?想啥呢!
凌文海聽了秀雲嬸子話,心中越發愧疚。
他幫忙給凌槐綠取下背帶,讓凌槐綠起身。
趙老太忍著腰疼,拄著拐杖扶著牆出來:「文海,你把你這丫頭帶走,我老趙家留不起她。
可厲害的很咧,把我這老婆子是又掐又打,晚上還不讓我睡覺,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比她還心狠的小輩!」
趙秀華沉著臉:「凌槐花,你說,你外婆說的是不是真的?」
凌文海也看向凌槐綠:「槐花,你老實說,你有沒有欺負過老人?」
凌槐綠跪在地上只哭不說話。
趙小翠聽著動靜,這才睡眼惺忪出來,一聽這話忙道:「對對對,她昨兒晚上還打我,還不讓我上床睡覺,二姑、姑父,正好你們來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這死丫頭,膽兒肥的沒邊了!」
凌文海一聽趙小翠這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臉上神色很是複雜。
他昨晚明明聽到趙小翠不讓凌槐綠上床睡覺,怎麼這會變成凌槐綠欺負趙小翠了?
還有那雞圈的爛棉絮,一看就是長期有人睡的,他閨女明明是那個受欺負的小白菜,怎麼倒頭來,還成了她欺負人了?
他忍不住喝道:「槐花,當著爸爸媽媽的面,你實話實說,到底有沒有干那些事?」
私心裡,他是不願相信凌槐綠做這種事的,畢竟記憶中那個小姑娘多懂事乖巧啊!
凌槐綠突然起身,衝進堂屋裡,拿出一瓶農藥來。
「是,都是我乾的,我好吃懶做,我不孝順老人,我貪得無厭,我罪該萬死。
媽,我就想問一句,這麼多年,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讓你把我丟在鄉下,一丟就是八年,八年!整整八年啊!你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可有想過在鄉下的我?
我要是該死,你順便尋個火車站丟了,或是找個小河溝扔了,誰能知道我死活,何必留著我磋磨,讓我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趙家活生生低人一頭!」
這些話,她前世就想問,可她沒機會,這輩子,她一定要說出來,再也不願如前世那般,處處招人厭惡。
凌文海被凌槐綠給嚇到:「槐花,你幹啥?你趕緊把瓶子給我放下!」
趙秀華卻是指著凌槐綠破口大罵:「你喝!你給我喝呀!幾年不見,你還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拿死來威脅長輩?
我生你養你一場,還欠了你的了?
我告訴你,你這種把戲,老娘見的多了去了,想嚇唬人?沒門!你給我喝,我今兒倒是要看你怎麼個死法!
你敢死,我就敢給你發喪!」
凌槐綠拿著農藥瓶,突然放聲笑了起來,笑得滿臉是淚。
「你不是我媽,你肯定不是我親媽,親媽,不會這麼對女兒的,不會丟下將近十年不聞不問,一見面就要逼死女兒的!」
她重重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幾個頭:「爸,媽!你們生了我,我來這世間就帶了罪。
可我在趙家這些年,我也該還清了。」
她撩起袖子,讓人看她手臂還有腿上的疤痕淤青:「要是這些我還不夠還那麼的債,等我死了,你們將我挫骨揚灰吧!」
她說完,擰開瓶蓋就要往嘴裡灌藥。
「放下!」突然有人從她身後一躍而下,將瓶子打落,濃臭刺鼻的藥味鋪面而來。
趙天才抱著凌槐綠喊人:「趕緊舀水來,漱口啊!」
趙文昌和趙文根也恰好過來,幫忙給凌槐綠灌水。
趙秀華還在罵:「大哥,你放開她,她就是做樣子給人看的,她要真想死,早就尋個沒人地兒死了,還會拿著個藥瓶在這兒裝腔作勢,笑話!」
剛好過來的趙丹聽著這話,那火氣是壓都壓不住。
「小綠說的沒錯,你真不是她親媽,沒有一個親媽,會這麼對待自己親閨女,你也不是後媽,你連後媽都不如,後媽最起碼還要做做樣子,不會放在明面上,你卻是非要逼死她不可!」
趙丹氣壞了,小綠多乖巧的女孩子啊。
這會兒正趕上吃早飯的時間,好幾個隊上長輩都過來了。
有老人開口道:「秀華,你真的是變了呀,村里誰不知道,槐花勤快能幹還懂事,你咋能這麼對自己親閨女呢?」
「是啊,你說誰懶不孝順,那也不能是槐花啊,你媽在醫院裡住院幾天,都是槐花端屎端尿的伺候,她咋就不孝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