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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男人毫無憐惜

2024-11-03 13:03:16 作者: 空酒瓶
  阮凝玉突然警鈴大作起來。

  她記得前世的謝凌並沒有讓她同乘。

  前世這天,謝凌抓到她跟沈景鈺之後,她嚇得臉都白了,而他一句話都沒說,便差人將她丟進了後面一輛馬車,而後走的官道,輾轉數天才抵達大明的京都。

  莫非是她態度的轉變,導致了後面的變數?

  阮凝玉的心沉了下去。

  不管怎麼樣,她心裡都是十分牴觸跟謝凌同乘一輛馬車的。

  她剛想開口拒絕,身後的負雪卻突然拎起了她後背打好結的麻繩。

  之前尊她是謝府的表姑娘,如今她有辱了百年門風,猶如過街老鼠,眼下謝家闔府僕人看她都是氣憤的。

  眨眼間阮凝玉失重,很快就被負雪毫無憐惜地丟進了男人的馬車上。

  負雪扔完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後,便冷著臉抱著佩劍坐在了外面的車轅上。

  阮凝玉摔了個狗啃泥,悶哼了一聲。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雪色袍擺和纖塵不染的青靴。

  案几上放著一張古琴。

  小紫香爐焚著香,端坐於車內的男人垂眼讀著手上的藏本。

  而她雙手被捆,完全無法支撐起身體,只能被迫以這樣的姿勢臣服在他的腳邊。

  四周寂靜得可怕。

  只有頭頂傳來男人翻閱書頁的聲音。

  阮凝玉額頭泌出汗,世家大族最注重門風,而身為謝府長孫的謝凌不僅嚴於律己,對一眾弟妹也頗為嚴苛。

  也不知他特地把她叫到馬車上,是不是要找個法子狠狠懲治她……

  她如臨大敵,大氣不敢喘,如同林中受傷後遇到猛虎想要殊死一搏的困獸。

  然而她本來就因私奔躲著謝家人馬逃竄了半天,今日還未曾進食,早已前胸貼後背,加上對謝凌的恐懼,害得此刻的她頭暈又目眩。

  阮凝玉眼前漸漸出現了虛影。

  沒過多久,眼皮竟然墜了下去。

  暈過去的阮凝玉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是被餓暈過去的。

  大抵是遇到及冠之年的謝凌,嚇得她做了好久的噩夢。

  這一夢,便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浮浮沉沉的一生,她這張過於穠艷的容顏,讓她自帶桃花體質,招蜂引蝶,皇子王公自甘淪為她的裙下臣。

  然禍福相生,前世她進京看到了京城的繁華,一時被富貴榮華蒙蔽了雙眼。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第一次見到了謝凌。

  進府給謝老夫人請安的時候,見到滿屋氣派的貴人,而她一身寒酸衣裳連人家的一隻鞋都比不上,不禁窘迫得低著頭,心生怯意。

  沒人正眼瞧過她這個表姑娘。

  隨著僕婦喜悅的一聲:「大公子回來了!」

  前幾日便傳來消息,長孫謝凌會試名列第一。

  聞言,屋裡的人全都激動了起來。

  謝老夫人更是從太師椅上起身。

  阮凝玉回過頭,便看見一位錦衣玉帶的男子在門外踩著清輝邁了進來。


  剛中了春闈會元的謝凌沉穩斂目,一身青色雲紋圓領袍,霽月光風,仿佛有凜冽白雪覆蓋在他的眉眼上,如同一把莊重冷艷的寶劍,冒著寒光。

  不一會,有女郎向他介紹自己。

  那人聞言,淡淡地望了過來,「遠房表姑娘麼……」

  她卑微地站在一眾女眷里,如窺神祇般怔在了原地,見他目光投來目光,嚇得垂首盯著鞋面,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種褻瀆。

  謝凌只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後面,她跟謝凌的交鋒也越來越多。

  有她心比天高,四處沾花惹草,每晚她被太子或世子送回府中,又驚又怯地想繞過園林回到自己的屋舍時,原本夜色幽靜的庭院總會突然發出泠泠的琴聲,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回過頭,卻發現亭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玄色身影,謝凌不是在月下彈琴,就是在手持書卷。

  又或者是她踢掉了一群桃花,最後成功當上了慕容深的皇后,與謝氏一族為敵,她在皇宮裡坐著鳳駕,遇到了彼時身居四品中書侍郎的謝凌。

  他當時站在一群幞頭官員里,跟其他同僚古井無波地向她行禮,多月不見,依舊一身清寒,出淤泥而不染。

  她故意抬手,停了鳳駕。

  她媚眼絲絲地睇著他,以「儀禮有欠」為由,罰他在宮道上長跪不起。

  那年深冬最冷的一天,殘冬臘月里下了大雪,當時下早朝,宮道上來來往往皆是朝廷的同僚或政敵,對剛新上任的謝侍郎無疑是莫大的羞辱。

  但令阮凝玉沒想到的是,謝凌榮辱不驚,垂目跪著,任由薄雪落在他微垂的長睫化成水,凍得唇色發紫,寬闊脊背仍挺拔不折,儀態從容,孤高如松。

  阮凝玉冷眼看著,好一身不屈不撓的傲骨!

  最後跪了兩個時辰的謝凌倒在了宮道上,回到謝府後發燒不退,據說還落下了病根。

  更有她惡趣味十足,亂點鴛鴦譜,用皇權強行賜給了他一個妻子。

  宮廷牡丹宴,謝凌的堂妹謝妙雲不顧尊卑,紅著眼怒罵她亂牽紅線,害了謝凌一生。

  她當時斜倚在貴妃榻上,笑得花枝亂顫,手撫摸著懷裡西域的波斯貓,一雙媚眼看向了下方沉默寡言的謝凌。

  「表哥,你可有怨言?」

  晴空當照,他一身紅色官服,不卑不亢,雪胎梅骨,滿園牡丹春色依然難掩他一身絕世清輝。

  謝凌牽著他新婚妻子的手,掀袍下跪。

  音色清冷。

  「微臣與娘子新婚燕爾,舉案齊眉,不曾有怨言,還要謝皇后娘娘抬愛當紅娘,親自牽了這段姻緣。嫡妹年幼,出言不遜,微臣回去定以家法伺候,嚴加管教,還望娘娘原諒舍妹殿前失儀。」

  阮凝玉無視謝妙雲通紅的眼,望著他俯首低眉孤靜妥協的一幕,滿意地笑了。

  前世畫面不斷閃過。

  然,阮凝玉回想起自己汲汲營營的一生。

  她發現自己錯了,錯得荒唐。

  她下半生的榮華富貴,竟是被她自己給斷送了!

  曾經的錯點鴛鴦譜,竟是自己親手給許清瑤送去了她這此生最大的依仗——謝凌!

  最後是夜晚裡的一聲悶雷將她給驚醒。

  閃電劃破天際,而她瞳孔緊縮,臉被天光照得蒼白。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扶了起來,上身無力地靠在車廂上,仍然未鬆綁。

  夜色已深,車內點了燭火。

  她冒著虛汗,掀起眼皮,看向謝凌。

  雪色的衣擺如柔軟月華傾瀉在地毯上,側臉如刀裁細琢,美如冠玉,周身浸潤著世家的清冷貴氣,驚世絕俗,不可褻瀆。

  他無視窗外的狂風驟雨,垂眼撫著琴。

  天邊驟然又閃過一道駭目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滿室,冰冷的白光照亮了他微垂的長睫,以及那撫琴的修長手指。

  阮凝玉面色蒼白,突然從頭到腳升起了一股惡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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