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黑著臉離開營地,剛剛遭遇的刺殺讓他心情差到了極點。
士卒們聚集在一起保護李徹,身上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人群死一般寂靜,刺殺事件產生的恐懼氣息籠罩在這些奴隸的心頭。
士卒們前進,人群下意識向後退,本就擁擠的營地更加逼仄了。
擁擠之下,有人不小心摔倒在地,後方立刻一陣騷亂。
卻見一個半大的小男孩忽然從人群中被擠了出去,徑直撞向李徹所在的方向。
「阿虎!」一名中年人驚呼一聲,想要伸出手拉住小男孩,卻撲了個空。
小男孩歪歪斜斜地跑了幾步,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手中的木頭玩偶掉在地上,斷裂成兩半。
「哇——」小男孩瞬間被嚇得哭了出來。
他撞到的人,正是胡強。
以胡強的模樣,都不必出言恐嚇,就夠止小兒夜啼的了。
李徹剛剛遇襲,士卒們有些草木皆兵了,紛紛拔出腰間的武器。
中年人看著那一把把利刃,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軍爺,小兒無狀......您......」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伸向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將他抱了起來。
中年人睜大眼睛,看著自家孩子被那位身穿王袍的年輕人抱起,腦海一陣空白。
「好了,別哭了。」李徹臉上的冰冷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情,「阿強弄壞了你的玩物,我賠你一個便是。」
小男孩哭聲停了下來,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李徹。
李徹笑了笑,抱著小男孩向人群走去。
「殿下。」賀從龍想要阻攔,卻被李徹伸手打斷。
他抱著小男孩,來到人群前,緩緩開口道:「本王知道,你們心中有恐懼。」
「恐懼多半來源於未知,你們不了解寧古郡,不了解本王,這不是你們的問題。」
李徹的視線掃過一張張迷茫的臉,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刺殺之事,與你等無關,本王在此保證,絕不會因為此事對你們另眼相待。」
「你們之中,或許還有隱藏著的刺客,接下來本王的話要說給這些刺客們聽。」
李徹目光一冷:「你們有兩種選擇,要麼繼續隱藏下去,伺機再對本王發動刺殺。但,你們絕不會錯過,等待你們的只有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或者......」
李徹語氣微微放緩:
「你們繼續隱藏下去,不再裝作百姓,而是真的成為寧古郡的一名百姓。」
「本王給你們一個和過去做切割的機會,不會調查你們的身份、過往。你們可以重新開始,在本王的治下娶妻生子、男耕女織、安居樂業。」
「在寧古郡,即便是刺客,也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李徹環視周圍一圈,隨後揉了揉懷中小男孩的腦袋:「阿虎是吧?本王記住了,還欠你一個玩物。」
隨後,將小男孩送到中年人身旁,轉身離去。
中年人不斷磕頭,千恩萬謝。
阿虎目送著李徹遠去的背影,眼睛亮晶晶的。
。。。。。。
一刻鐘後,府衙。
下人們都被趕走,只有秋白一人扶劍護衛在一旁。
李徹敲擊著手中『靜默』寶劍,金鐵之音迴蕩在空蕩的殿內。
黃瑾焦急地從門口了走進來,看到面無表情的李徹穩坐在主位,鬆了口氣的同時疾步而來。
「殿下無恙否?」
敲擊之聲戛然而止。
李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黃大伴欲要本王的命乎?」
黃瑾頓時就被這一句話搞懵了。
他瞬間匍匐在地,一頭磕在地上,慌亂道:「殿下何出此言啊?」
「你帶來的人中,藏有五十一名刺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本王!」
「這......」黃瑾面色大變,他只知道李徹剛剛遭遇了刺殺,但萬萬沒想到刺殺之人竟是自己帶來的。
這可就大事不妙了,自己帶著刺客進入寧古郡,還對殿下發動了刺殺。
褲襠里抹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徹冷眼相對,黃瑾這個人雖然是個小人,但卻極為重要,他相當於慶帝的一雙眼睛。
為了不讓便宜父皇對自己疑心疑鬼,這個人自己必須徹底拿捏!
凡事有利有弊,遭遇刺殺雖然讓李徹極其不爽,但卻是一個送上門的把柄。
「殿下,老奴實在不知啊。」黃瑾猛然抬起頭,「那兩萬奴隸拖家帶口,期間又多次修整,難免會有有心之人混入其中。」
「老奴身為陛下近侍,沒有刺殺殿下的動機啊!況且......」
李徹突然打斷了他:「即便你沒有此心,但此事已成事實,被捲入刺殺藩王的事件中,我父皇可能容你?」
黃瑾如墜冰窟,一個激靈!
是啊,自己身為皇帝的內臣,一旦染上了刺殺事件,那就等同於染上了污點。
這個大伴是肯定當不了了,甚至可能會有掉腦袋的風險。
即便陛下動了不忍之心,將自己調到別處,那也是死路一條。
宮中鬥爭何等險惡,自己失去了權勢,曾經的仇人肯定會想盡辦法斬草除根。
「老奴......老奴......」黃瑾癱坐在地上,如喪考妣。
李徹平靜地注視著黃瑾,直到他臉上開始出現絕望之色,才開口道:「本王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黃瑾看向李徹,心跳驟然一停,毫無驚喜之意。
他很清楚,凡事皆有代價。
六皇子和自己並無交情,甚至曾經還有仇怨,他一個受害者,憑什麼替自己出頭呢?
「此事知情之人,只有那些奴隸,他們都是要留在寧古郡的。」
「本王已經封鎖了消息,禁軍和隨行官員絕對不會知道,只要本王不說,你不說,陛下就不會知道。」
黃瑾苦笑著看向李徹:「那麼......殿下要老奴做些什麼呢?」
李徹向後一靠,手中長劍收入鞘中。
片刻後,他才開口道:「大伴且去城中看看吧,去了解一下這座朝陽城,然後我們再來談。」
黃瑾喘勻了氣息,也逐漸冷靜了下來,默默起身,向李徹行了一禮。
隨後,便在秋白的帶領下,向府衙外走去。
李徹笑了笑,從身後拿出一張空白的紙張,開始寫寫畫畫。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後,黃瑾面色蒼白地走了進來。
李徹放下書,看向他:「可看清了?」
黃瑾眉頭緊皺,那張時刻掛著諂媚笑容的老臉,此刻竟有些威嚴。
他拱了拱手,陰沉地開口道:「殿下,欲要造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