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可以存在於三個人之間,如果其中兩個已經死了的話。
臘月初的大興安嶺,將「冰雪世界」四個字具象化,厚達半米的積雪給大地穿上了一層厚厚的羽絨。
放眼所及之處,樹木上的每一根枝條,都凝結著晶瑩剔透的冰晶外衣。
上河村的村民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此處。
他們見怪不怪地鑿開凍結的河面,用滿是凍瘡的手打起冰層下的河水,再奮力的踏過積雪,將搖晃的水桶挑回家。
陳虎清早便來到河邊打水,正巧碰到了馬老三往他家的方向走來。
馬老三默不作聲的上前,接過陳虎肩上扁擔,挑起水後,他就跟在陳虎的身後,往回走去。
陳虎帶著氈帽,正視前方,往前走著,隨後神色淡然的輕聲開口道:
「這般冷的冬天,總是有很多人熬不過去的。」
「上山打獵有收穫之前,我家裡也斷了糧。我爹走得早,也走得冤,我娘拉扯著我們三兄妹不容易,僅有的幾畝貧田養不活一家人。那時候,我們一家人幾乎要餓死了,我媽甚至於打算把弟妹過繼給村東頭的老光棍了!」
「那時候,我心亂如麻,從沒憧憬過來年春天。」
「這般冷的冬天,很多時候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熬不住,但那時候,我家四口都快熬不住了。」
「好在,眼下一切都好了起來,我們仍舊可以憧憬著來年春天,憧憬春日的暖陽打在我們身上的感覺。」
馬老三挑著兩桶水,走在厚重的雪地裡面,水桶十分平穩。
他低著頭靜靜聽著陳虎說話,既不插嘴,也不吭聲,一步一步的走得十分穩當。
陳虎平淡的語氣,像是個歷經滄桑的老者,隨後不緊不慢的接著道:
「入冬以來,村裡面估摸著已經有四、五位年邁的老人去世了。」
「顯然,這個冬天很難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熬著見到來年春天的朝陽。」
陳虎的話很直白,弦外之音,言簡意賅。
近似於恐嚇般的赤裸裸,這般直白就是想告訴馬老三,如果有的事兒他插在中間不讓解決,那他馬老三同樣可以被一併解決。
馬老三靜靜地聽完陳虎的這番言語,沒有絲毫猶豫的應聲開口道:
「虎哥,接下來該怎麼做?我全部都聽你的。」
陳虎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微笑著望向馬老三:
「想明白了?」
馬老三點了點頭,將水桶放下,聲音低啞道:「和虎哥你說的一個樣,她拿這事兒威脅我,我先前丟了魂,的確該死。」
馬老三在昨夜馬紅艷提出要求之後,便徹底清醒了過來。他一個一事無成的莊稼戶,馬紅艷憑什麼要眼巴巴的望著他?
儘管馬紅艷后續不斷的遊說著,甚至於承諾願意給他馬老三做小,並且將王二留下的房產與幾畝田全部都送給他,可馬老三還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他馬老三與陳虎是一條船上的螞蚱,馬紅艷既然知道那日王二與王勝父子倆上山圖啥,那就肯定能夠想通二人為何沒能下山,而他又為何能夠與陳虎一道下山!
在藉助馬老三的手,除掉村長一家後,馬紅艷便認定她能抓住了馬老三軟肋,再加上馬老三如今還是她的榻上常客,馬紅艷就更有信心拿捏住馬老三!
可既然馬紅艷決心要陳虎的命,那細細推敲,在馬紅艷的心中,他馬老三必然也脫不了干係。
馬紅艷現在將陳虎記作死仇,那馬老三必然在她的心中,也不會強到哪兒去。
所以,馬老三在當晚留宿過後,次日天沒亮,便折返回家了。
可楊春卻將房門給鎖了,這也讓馬老三在門口守了一早上。
當然,在門開後看到自己的妻兒,馬老三也算是徹底醒悟!
正如陳虎所言,馬紅艷的存在是一顆釘子,一顆嵌進肉里,必要時甚至於可能要人命的釘子!
當然,拔出這顆釘子,屬實需要花一定的力氣。
怎樣悄無聲息的將這顆釘子給拔掉呢?
顯然,在一個刑偵落後的年代,一個警力不足,位處僻靜深山沒有監控設備的鬼地方,這不算難題。
陳虎深深的看了馬老三一眼,心中當即便有了決斷。
有時候,秘密同樣可以存在於兩個人之間,前提是在這個秘密上,兩個人有著共同的利益基礎。
關於拔出釘子的計劃,陳虎輕描淡寫的定在了次日夜晚,就像是與人約好了吃一頓飯一樣,倉促草率。
這一晚,陳虎與馬老三夜半時分,來到了王二家門外。
馬老三依舊輕車熟路的從後門走了進去,陳虎則緊緊跟在馬老三的身後。
屋內熄了燈,馬老三進屋的動靜,在寂靜的雪夜裡面,顯得尤為刺耳。
床榻上,馬紅艷儘管早早睡下了,但還是被這動靜給驚醒了。
當聽到來人進了屋,馬紅艷收起了滿臉的不耐煩,夾著嗓子,嫵媚出聲道:
「來了?把門窗關好!」
說話間,馬紅艷半裸著身子坐起身,望向黑暗中的那道身影,軟聲幽怨道:
「馬老三,答應我的事兒,你可得快上些!你整日往這兒跑倒是殷勤,你做成了這事兒,我給你做小,往後你也不必要半夜才從後門進來。」
黑暗之中,馬老三一聲不吭的走進床榻,馬紅艷還打算出聲時,卻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所有的聲響在黑暗之中,都會無限擴大,一點兒細微的動靜也會更容易被察覺。
聽慣了馬老三進門的動靜,馬紅艷突然驚覺在漆黑一片中,這腳步聲不止一人!
馬紅艷意識到不對勁的瞬間,便想出聲大喊,卻見馬老三已然到了她的面前,伴隨著馬老三那張冒著寒光的臉顯露的瞬間,馬紅艷再想出聲,已然來不及了!
只見,馬老三手持一張沾了水的抹布,直接就蓋在了馬紅艷臉上!
儘管馬紅艷奮力掙扎,想要出聲,但也無濟於事。
馬老三一隻十分有力、滿是老繭的手,死死地壓在馬紅艷的口鼻間,另一隻手則死死地鉗住了馬紅艷的雙手。
在生理性的優勢下,馬紅艷沒有絲毫的反抗餘地。
眼見她雙腿不斷掙扎猛踹,身子扭曲著想要掙脫,卻始終無果。
這時候,陳虎的身影也顯露而出。
馬紅艷望向陳虎,露出了滿眼的驚恐與憤怒,在憤怒之中,她逐漸的失去了知覺。
待到馬紅艷窒息暈死過去後,陳虎擺了擺手,示意馬老三停下。
馬老三會意的鬆開手,這時候,陳虎淡然出聲道:
「樑上懸掛根繩子,將她掛上去!」
馬老三聽到陳虎這話,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的開始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