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這諢號的由來,十分簡單。
就是因為這小子膚色偏黑,跟成枝豹混又比較晚,沒資歷也沒背景,叫一聲「黑狗」,倒也不算太欺負他。
黑狗本名包專,倒是個喜慶名字,包專、包賺。
據他所說,他出生那年的年景不賴,家裡豐收了,他爹就走走縣裡頭當貨郎。
臨行前,他隔著臨產期還有兩個月,他爹想著這一趟包賺,就取了這麼個名兒。
結果,他爹前腳剛走,緊跟著大傢伙就吃上了大鍋飯,他爹也因為投機倒把進去了幾天。
這名兒喜慶,但包專自打生下來後,家裡頭就沒有什麼喜慶事兒。
先是公社那幾年吃不飽飯,然後,他成年之後也去過縣裡頭做苦勞力,結果待了大半年,一分錢沒撈著,還因為不交「份子」、「保護費」,而挨了一頓毒打。
灰溜溜回了家的包專,因為比較壯實,就被成小天給帶到了賭場裡面混著。
包專說到這段經歷時,還嘿嘿傻笑個不停,直言道:「虎哥,你說我這算不算痛定思痛,既然正正經經做人,老老實實做事兒混不下去的話,那我倒不如去掙點兒虧良心的口糧,起碼沒給我餓死,每個月還能往家裡面搬一袋米、幾斤肉不是?」
陳虎對此,也是唏噓不已,他一邊聽著,一邊笑著搖頭道:
「得!黑狗,你聽過一句話沒,叫以形補形。」
黑狗聞言,滿臉迷糊的搖了搖頭。
陳虎接著笑道:「就是老話說的,吃啥補啥!」
「虎哥,你這麼說的話,我就明白了!」
「聽過,咋會沒聽過呢?」
「前年我爹去山上採藥,結果藥沒見半點兒影子,我自個兒還給腿摔瘸了。我當時剛好從豹爺那兒領了月錢,我媽拿了錢就買了只豬腳回來燉煮,說的就是吃啥補啥!」
見黑狗拖著拖車還傻樂的模樣,陳虎微微嘆息,走在前頭,目光不由得投向了遠處的山脊,眼神深邃而灼灼的點了點頭道:
「吃啥補啥,所以說吃得苦,只會更苦!想要做人上人,光吃苦不行,得吃人!」
黑狗聞言,猛地抬頭望向陳虎,卻並未停下腳步,就這麼默默的跟著陳虎走了一陣,這才緩緩的開口道:
「虎哥,你的事跡,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我黑狗是個粗人,嘴笨說不出啥漂亮話來,但既然虎哥看得上我,往後只要虎哥你用得著我的地方,那你讓我幹啥,我黑狗都絕對不會含糊的!」
陳虎聞言,當即停下腳步,然後望向遠處的高山,若有所思的開口道:
「你平日裡去過道觀嗎?」
見陳虎沒有應聲,反倒是問了這麼一個問題,黑狗有些不解的搖了搖頭道:「沒去過!虎哥去過嗎?我記得這一片沒有道觀啥的啊?」
陳虎微微眯眼頓了頓,接著開口道:
「我一個朋友葬在一處道觀,我記得那處道觀供奉的是藥聖——孫思邈。而那處道觀的後山上,有一塊石碑,碑上有一段刻文,上面寫著四個字。」
「什麼字?」
「元亨利貞,聽說過嗎?」
黑狗聽到陳虎這話,頓覺一個頭兩個大,眼神之中,滿是疑惑與無知。
陳虎卻沒有給黑狗回應的機會,接著贅贅有序的說道:
「這四個字出自《易經》,代表了乾卦的四種基本性質。」
「元:始也,代表著一切的開始,萬事萬物都在此列,好似春日的生機勃發、萬物競生,象徵著偉大天圓。」
「亨:通也,引意為嘉會。意味著事物的成長過程,亨通順利,就如夏日生機勃勃,一切生長的過程。」
「利:有利,引以為義和,代表著一切事物的收穫,和諧有益的前進。」
「貞:正也,貞正堅固,意思是永恆不變。」
陳虎的這番釋義,卻是徹底讓黑狗懵了圈,半晌都沒回過神,畢竟他一個沒多少文化的大老粗,聽到這些完全就是抓瞎。
聽到最後,黑狗眨巴眨巴眼,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陳虎,有些訕訕的說道:
「虎哥……我聽不太懂!」
陳虎轉過身哈哈一笑,然後拍了拍黑狗的肩膀,坦然出聲道:
「聽不懂沒關係,我教你!這四種屬性代表著萬物從萌芽到生長結果的過程。」
「而你黑狗一沒有頭腦,不能為元,也就是在開端做出貢獻。」
「二沒有能耐,為我的事業保證亨通順利。」
「三沒有能有益於我事業的後續,做出發展。」
「那你告訴我,我眼下讓你給我做司機,你除了會開車之外,還能夠為我做些什麼呢?我憑什麼收你?」
這話從陳虎的嘴裡說出口,一下子就給黑狗問住了。
黑狗的手緊緊攥著拖車的托繩,好半晌一言不發,臉色漲紅。
猶豫了許久,黑狗直接鬆開了托繩,緊跟著就二話不說,直接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
「虎哥!您說我能做啥,我黑狗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一定拼了命做好的!」
陳虎見狀,頓時就拉下了臉,語氣冰冷的開口道:「站起來!」
「記住了,人這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沒有必要跪我!」
「你跪著的時候,就失去了和我平等交流的話語權。無論你以後是否幫我做事,對我而言,我需要的都是做事兒的人,而不是聽話的狗!」
黑狗聞言,頓時就紅了眼,掙扎著站起身,而後低下頭,咬牙道:「虎哥,您說的我都記著,那您能告訴我,您要怎麼才能夠收下我嗎?」
黑狗很清楚陳虎近幾個月來所做的一切。
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能夠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內,一步步從家徒四壁,再到如今的虛職村長,建學校,帶領全村的鄉親們有活路,並且更是攀上了孫家的高枝。
而且,黑狗在進山前,還得到了鎮子上的熟人傳來的消息,說陳虎幹掉了整個馬關口最大的大佬馬加爵!
如今,陳虎還推著成枝豹,去接管了整個馬關口的地下生意。
而以往帶他黑狗的成小天,現在也已經成為了鎮上賭場的話事人,成了所有人見到都得喚一聲哥的「天哥」。
沒什麼多餘可說的,陳虎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在黑狗看來,絕對是個活著的傳奇!
但凡是陳虎今兒要他黑狗表決心,讓他去做什麼腦袋綁在褲腰帶上的活兒,那他都能夠狠下心去做的!
聽了黑狗的話,陳虎沒有應聲,沒有給出回答,就這麼先晾著黑狗一會兒,同時自個兒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下。
故作沉思了一陣之後,陳虎這才一臉認真的看著黑狗,然後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
「黑狗,元、亨、利前面三個,你都做不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貞!」
「忠貞,明白嗎?」
聽到陳虎這話的黑狗,當即大喜過望,急忙點頭道:「虎哥,您放心!我黑狗往後的這條命都是你的!只要虎哥願意帶著我,那我黑狗要是敢變心的話,老天爺就讓我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