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被鎮壓的龍君
趙以孚盤膝坐在自己小院的亭子裡,似乎在閉目冥思。
下一刻他動了,伸手遙遙一指,隨後順勢划動。
也沒有用墨,卻在面前劃拉出了墨跡。
這墨跡一路延伸,隨之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株墨跡形成的小樹。
這小樹在他身邊就好像是實物,又好像他將水墨畫入了現實。
隨之趙以孚在自己的庭院裡飛快的勾勒,一株株墨樹立起,一朵朵墨花綻放。
他真將自己的院子當成了一張畫卷,他自己便是畫中的人——-不,他是作畫的人。
他痛快極了,這一刻竟然有種與天地融為一體,又好像能夠主宰天地的感覺。
當然這肯定是錯覺,但是這對於趙以孚來說卻是有趣的體驗,令他全情投入於這種『描繪現實」的感觸中,也令他渾然忘我,物我兩忘或者物我合一。
便在這般情況下,周圍世界中自然有一縷縷真陽照入他的丹田,也沖刷了他的元神。
慢慢的,他甚至漂浮了起來,如同一名隨時要羽化而去的真仙。
他在他的畫中,便是仙、是神、是蒼天,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只是下一刻,他忽然被另一個聲音驚醒,
隔壁院子傳來了一陣斷斷續續的琴音。
他醒覺之後便瞬間摔落下來。
當然摔不著他,只是一陣悵然若失。
看了看隔壁,有些氣惱,但又氣不起來。
因為那斷斷續續的琴聲顯然是趙以安在練琴,還有伴隨著偶爾傳出的呵斥聲,那是繼母彭玉蓮在訓子。
趙以孚失笑。
隨後再看周圍,卻見貓貓們正圍繞著他用水墨畫出的樹、花好奇地打轉,就好像在熟悉新環境一樣。
趙以孚頗為歡喜,這對於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作畫』,脫離了紙面的二維世界,而進入了現實的三維。
這或許可以被稱為幻術,但趙以孚覺得這是他的藝術,他覺得有趣、好玩,
這就夠了。
正在此時,他的面前地面一陣波動,一個中年斗笠人影打著轉兒地出現了。
「老黃,你來了啊。」
正是投效趙以孚的土地神君。
這老黃恭恭敬敬地遞上一份文書道:「公子,這是您的舉人告身,今日已經放榜,您高中—.」
趙以孚道:「算不上高中,倒數第三而已。
他隨意地將這份告書收好,然後道:「隔月應該會有消息過來,朝廷將徵辟莪去峰林縣當縣丞。」
黃林意外,他才把文書拿來,結果趙以孚連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安排都知道了?
黃林看著周圍那如同畫中境界一樣的院子,低下了頭道:「小神是墨州土地,恐怕無法離開墨州追隨公子左右,不知公子可有交代?」
趙以孚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希望老黃你能夠多照料一下我趙氏族人耕種的田地就是了。」
黃林道:「那是自然,公子還有旁的吩咐?」
趙以孚笑著搖頭道:「也沒什麼了,最多需要老黃你幫忙傳訊吧。」
黃林點點頭道:「若公子需要小神,只管以法力敲地三下,而後喚小神神職即可。」
趙以孚頜首。
黃林正要告辭,忽然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
趙以孚問:「還有事?」
黃林點點頭,隨後道:「公子可還想知道當日是誰借走了請神圖?」
趙以孚異道:「不是說不得嗎?」
黃林道:「以前說不得,那是因為那人背後因果大,小神不敢觸碰。」
「但現在·.」
他嘿嘿笑了一下。
趙以孚秒懂,他說:「那你說說看吧。」
說著一揮手,周圍水墨大樹拔地而起,遮擋日光留下一片陰涼。
他文坐了下來,並且邀請黃林也坐下。
不過黃林的面前出現的是一塊水墨描繪的石墩子。
黃林感覺有些不靠譜,他試探著往下坐。
隨後竟然有坐在實體上的感覺,大為誇讚道:「公子好法力!」
趙以孚道:「好了,老黃你就說說吧,究竟是什麼人在攪風攪雨。」
黃林道:「不知公子對千年前的水仙傳說可有印象?」
趙以孚道:「略有耳聞,那水仙碧虛真人在此飛升,甚至那湖水也得名。」
黃林道:「可是公子可知,那碧虛真人為了飛升做過何事?」
趙以孚搖頭,他當然不知道,也並不是太想知道。
黃林則是一臉認真地說:「那碧虛真人的確天資出眾修到了即將渡劫成仙的時候。」
「可是碧虛真人說是真人,實則是左道中人,所修功法遠不如道門的中正平和,故而對於能否度過天劫著實心裡沒數。」
「但他當時與洞庭龍君為友,而他深知龍君有一異寶龍珠,乃是龍君畢生法力所化,得之必可度過天劫登上仙班。」
「故而碧虛真人尋來了一種劇毒在龍君酒宴上將之毒殺,並將龍君開膛破肚取得龍珠,繼而度過雷劫羽化登仙。」
趙以孚文雅啞然失笑,隨口道:「這人怎麼想的,龍君怎麼說也是天庭在冊的水神吧?這得多大的因果。」
黃林道:「公子明鑑,是以那碧虛真人雖然靠龍珠度過了天劫,卻在登天之後就受到了天庭的天譴。」
法身、修為全被打掉,只剩一縷殘魂在龍珠的保護下才未消散,轉而直接遁入了輪迴。
而此仙人湖畔的宿命也因此開始。
龍君枉死怨念不散,與逃過天譴的碧虛真人世代糾纏,每二百年一個輪迴相繼轉世,進而互相廝殺不休。
龍君轉世自然是要擊殺碧虛轉世,並且奪回龍珠。
而碧虛轉世也要殺死龍君轉世,奪其氣運、散其怨氣,繼而解脫自身之困厄趙以孚瞭然點頭道:「所以那個引起這整個仙人湖畔混亂狀況的人就是那個.碧虛轉世?」」
黃林點點頭道:「是的,每一次,碧虛轉世為了先一步找出尚未成長起來的龍君轉世都會鬧出很大的動靜。」
「而龍君轉世復仇的時候也往往天災人禍不斷。」
「這已經成為仙人湖澤區的宿命輪迴了。」
趙以孚本想問一句「如何終止這一切」,可後來想想也沒多大必要,反正那碧虛轉世已經得罪他了,報復回去就行。
至於說龍君轉世?
能遇到再說吧。
他如此想著。
「我不學了!」
「我攤牌了!」
「我是洞庭龍君轉世,根本不需要學這些!!」
隔壁傳來了一個崩潰的聲音。
趙以孚:「..—」
黃林:「..—·
兩人面面相,覺得這世間命運之奇妙簡直有毒。
他們在這一刻擁有了難得的默契,一同悄無聲息地爬到了分隔的院牆上,往隔壁的偏院看去。
就見彭玉蓮正手裡拿著一根柳條在那否目圓瞪。
而趙以孚可憐的弟弟則是倔強地爭鋒相對。
「龍君?什麼龍君,倒是你那小龍君每天都是娘給你洗的,也沒見著有什麼變成大龍的跡象。」
這話,好葷。
只能說,不愧是已婚江湖女麼。
那趙以安立刻面紅耳赤,他說:「娘,我跟你說正經的,你能不能別提這個?」
彭玉蓮「哼哼」冷笑一聲道:「行,不提這個,那你也別在那異想天開說什麼自己是龍君。」
趙以安還要堅持:「娘,我真是龍君轉世,你看,逆鱗為證。」
說著他抬起下巴,露出了咽喉部位的一塊鱗片的形狀。
趙以孚一眼看去,咋舌:「還真有。」
旁邊黃林道:「那不會錯了,他就是龍君轉世,沒想到這一代的龍君轉世到了公子家中,成為了公子的兄弟———這可真是造化啊。」
然而—
」pia~」
「哦豁~~!!」
趙以安一下子怪叫著跳了起來,因為他的屁股上狠狠挨了一下。
彭玉蓮那柳條抽起來真是不手軟。
「什麼逆鱗,那是胎記!打你從娘胎里出來,這塊胎記就在了。」
「只不過樣子看起來著實丑了點,你爹找那女人想了許多辦法才給你遮掩掉了,你怎的又自己弄出來了?!」
說著不解氣,就又狠狠抽了兩下。
「啊!噢!」
趙以安被抽得直跳腳。
只是看這彭玉蓮那副暗含妒意的憤怒,顯然這兩下是在想著其他事情的情況下撒火的。
趙以孚直咧嘴,看著就很疼。
「娘,你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屁股就要爛了。」
年幼的龍君被親娘給揍慘了。
彭玉蓮柳條一收道:「小安,我知道你看你二哥如今的風采心裡羨慕,也想做個超塵脫俗的修行者。」
「其實說實話,娘也不怕你去修行,只要去修行之前給娘留下個孫子就行了,就像你外公留下了我一樣。」
趙以安揉著屁股道:「娘,可我真的是龍君轉世,真的用不著學這些。」
彭玉蓮哈哈一笑,似乎氣極。
她說:「好,你說你是龍君轉世,那我問你一些事情,你可能答得上?」
趙以安立刻抬頭挺胸道:「娘你請問。」
彭玉蓮道:「先給我把《論語》背一遍。」
趙以安:·.
他抹了一下額角的冷汗道:「龍君不需要學這個。」
彭玉蓮笑容更冷,他說:「那好,我換一個。最近你二叔忽然在讀《左傳》,你且說說這《左傳》講的是什麼道理?」
趙以安立刻道:「這個我知道,《左傳》就是個魯國人寫的歷史書,當年我翻看過.
」pia~」
彭玉蓮一柳枝抽了下去。
「鳴~」
趙以安又一下子跳了起來,他連忙道:「娘,我沒說錯啊!」
彭玉蓮道:「是沒說錯,但娘聽了就是想要抽你。」
「聖賢書不會,琴棋書畫也不肯學,你這孩子真的是要急死娘了,難道真想要一輩子當個武夫嗎?」
彭玉蓮說著就哽咽了起來,一副替兒子操碎了心的老母親樣子。
趙以安說:「娘,我是龍君轉世,我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成為一名強大的修者,你放心—」
他很認真地承諾著,同時張開雙手向彭玉蓮擁去,似乎是要以自己的懷抱安慰一下自己母親。
然而—
「、、鳴~」」
趙以安又開始嚎了起來,因為彭玉蓮已經兩根手指掐住了他的腰肉擰了起來。
「還說什麼龍君,什麼都不會你當什麼白丁龍君?!」
「好,你要當龍君也行,但龍君總能抗揍的吧?老娘先給你鍛鍊一下抗揍的能力!」
說著就是一陣里啪啦的抽打,那柳條都給抽開了花。
」pia~」
「~」
」piapia~」
「鳴~」
「娘你別打了,別打了啊———·
「打死你個龍君,不是龍君嗎?龍君會怕柳條?區區柳條而已!」
「嗷~」
「娘,我錯了,我不是龍君,誰是龍君誰是狗,反正我不是,我再也不騙您了啊..」
一刻鐘以後,彭玉蓮抽花了三根柳條,終於停了下來。
而趙以安則是著屁股雙肩著地趴跪著,轉過側臉時正好與牆頭觀戰的趙以孚對了一眼。
那淚流滿面的樣子,真是令人心疼。
趙以孚連忙縮頭,站在牆後一臉的毛骨悚然。
自己這繼母也太兇了一點,還好他不是親生的,親生的就慘啦!
旁邊黃林接連抹汗,然後道:「好一番龍爭虎鬥,可惜龍未壯,而虎已雄。
這人說話還怪文藝的咧。
趙以孚則是肘了他一下道:「好了,這一輪的「宿命』看起來已經提前結束了,畢竟都不用那碧虛轉世出手,這代的龍君轉世就已經被降服了。」
黃林重重點頭,表情有些沉重,有些噓。
趙以孚道:「算了,別管————」
他話到這裡,他這院子的門忽然被敲響,
趙以孚停下了說話走過去問:「誰啊?進來吧。」
彭玉蓮推門進入,趙以孚冷汗就忍不住冒出來了。
可怕,雞娃的老母親最可怕了。
不過此時彭玉蓮卻十分溫柔得體,她說:「君信,方才小安頑劣,聲音大了一些還請海涵。」
趙以孚拱拱手道:「不礙的,這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好意,總是會異想天開,
揍一頓就都好了。」
彭玉蓮聞言憂愁道:「唉,這孩子大了真是管也管不住打也打不到了,只希望來年他上山時能夠自覺一點吧。」
說著她頓了一頓,然後問:「君信,你說這山上的老師會不會很嚴格?」
趙以孚秒懂,他說:「母親放心,兒子必然會為小安關照好的,雖然不能影響師門直接收他入門,但絕對會對他用心管教。」
彭玉蓮聞言頷首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對了,若是為難的話也不要勉強,莫要因為你弟弟的事情惹來師門不滿,
那就得不償失了。」
趙以孚連忙道:「母親放心,兒子有分寸的。」
如此,彭玉蓮才滿意離去。
趙以孚則是渾身難受,覺得自己呆在這院子裡也不太平,得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才行了——